王小蓮扛著自備的鋤頭，身邊還跟著嘬著手指頭的方小寶。

    “是呀，裴延城中午剛翻的?！?/br>
    白夏拾起屋檐下的漏壺，灌滿水繼續(xù)給菜地灑水。

    “啥？你咋能讓裴團長干這事呢！他們男人的手是做大事的，干這些粗活合適嘛！”

    王小蓮即便非常不贊同白夏的做法，反駁時依舊聲音小小的，像是老天爺給她的嗓門按了一個音量鍵，最大值卻設(shè)置成了能聽見就成。

    是嘛？

    白夏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又想了想裴延城粗糲的大手。

    十分確定：“嗯，挺合適的?！?/br>
    王小蓮：......

    兩人雖都是農(nóng)村來的，但是命好像完全不一樣，方大哥雖然也疼她，但是并不會幫她做家務(wù)，王小蓮撥浪鼓似的搖搖頭，將腦海中的胡思亂想甩出去。

    想到方自君她嘆了口氣。

    “方大哥最近幾天都忙到很晚，有時候我一覺醒來，還看到他書房亮著燈，這么累下去也不知道身體受不受得住?！?/br>
    有了王小蓮的幫忙，四壟小菜地一會兒就澆好了。

    拿出先前育過苗的西紅柿種子，白夏一邊分株一邊想裴延城。

    他最近好像也比先前忙了不少，終于不會跟個門神似的，堵在書房門口催她早睡了，反倒跟她一起挑燈夜讀，時不時還拿出地圖做標(biāo)記，皺眉的頻率都直線上升。白夏險些以為他提前進(jìn)入了更年期。

    “指不定是有什么新任務(wù)了?！?/br>
    這頭白夏跟王小蓮剛說完，在師部緊急開會的裴延城跟方自君，就接到了秘密任務(wù)。

    松江下游水源遭到污染，一戶村民生食了污染水源后，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現(xiàn)象，最嚴(yán)重的是一個七歲的女童，送到醫(yī)院后檢查內(nèi)臟器官，竟全部出現(xiàn)衰竭，可惜沒熬過第三天就不幸去世。

    原本這件案子是由當(dāng)?shù)氐墓藏?fù)責(zé)，不會報到他們軍區(qū)來，可巧就巧在，松江下游遭到污染的源頭，正是因為一個密封的鐵罐。

    那鐵罐跟兩月前在山北軍區(qū)后山發(fā)現(xiàn)的，一模一樣。

    *

    “今晚就走？”

    白夏看著裴延城利索收拾行軍包的背影，突然涌上幾分不舍。

    啊，蹭不到金光了。

    只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收拾簡裝。

    “嗯，接到鄉(xiāng)民的線報，受污染的村子昨天夜里，出現(xiàn)了一伙不明身份的異鄉(xiāng)人，可能跟這兩件事情有關(guān)。”

    裴延城沒說的太詳細(xì)，涉及到戰(zhàn)爭遺留問題，就不是當(dāng)?shù)毓材芴幚淼氖铝?，就是他們軍區(qū)，對這次行動，也不能全全做主，需要首都那邊的指揮調(diào)令。

    下午才接到行動代號，他為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有醫(yī)學(xué)背景的孔長墨，則為行動顧問。之所以選他們倆，裴延城猜測，或許也跟上次簽訂的保密協(xié)議有關(guān)。

    抬手撫向白夏的側(cè)臉，裴延城視線細(xì)細(xì)描繪她的眉眼，語氣認(rèn)真：

    “不用擔(dān)心我。”

    指腹眷戀地在她臉頰摩挲，骨節(jié)分明的指節(jié)上布滿了老繭，尤其是虎口的位置，刺得白夏臉生疼。

    “抱歉?！?/br>
    察覺到她皺了一下眉，裴延城立刻縮回了手，剛剛被他摸過的那塊皮膚，已經(jīng)微微泛紅，男人眼神帶著憐惜，他都忘了她是個嬌氣包。

    “沒事，那你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白夏條件反射的伸手拉住他要收回的五指，將它們握在手中無意識的把玩，趁著人還沒走，能多蹭一會兒是一會兒吧。他手指骨節(jié)突出且修長，連指甲蓋都比她的寬大，卻修剪得極為平整，并不硌手。

    “快的話一兩個星期，長的話就不一定了?！?/br>
    察覺到她有些悶悶不樂，裴延城任由她拉著，眼神繾綣，緊抿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得意翹起。

    還沒走，他的小媳婦就舍不得了。

    她果然是喜歡自己的。

    漆黑的院外忽然傳來一聲鳥啼，四五月份家燕的啼叫在山北很常見，裴延城卻能立刻分辨出其中的不同，視線往窗外掃了一眼，叮囑白夏：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照顧好自己，錢跟票我都放在老位置，有什么事就去隔壁找老方?！?/br>
    最后低頭輕輕碰了一下白夏的唇，帶著微微的涼意，在她耳邊嘆息：

    “等我回來?！?/br>
    話落就拎起行軍包，消失在如墨的夜色里。

    *

    這一走，接連兩周白夏都沒有他的消息，連方自君也是一問三不知。

    直到去學(xué)習(xí)班上課，聽了別人的閑聊白夏才知道，裴延城他們這次任務(wù)外出，竟是打著出國交流的名頭。

    出國了？

    “對啊，白同志你不知道嗎？說是代表咱們國家跟友軍一起作訓(xùn)交流，可能還有協(xié)同作戰(zhàn)演習(xí)！好幾個國家呢！裴團長可真厲害，這出去一遭，又給自己出色的履歷添磚加瓦了?！?/br>
    說話的女同學(xué)語氣里滿是艷羨。

    白夏卻知道這只是個幌子，但用了這個名頭，豈不是說明裴延城最起碼，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早知道借著回家探親的借口，化成臘梅跟他一起去了。白夏握著裴延城的鋼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思量最近急速下降的修煉速度。

    忽而聽到身邊人一道嫌棄的低呼：

    “她怎么來了？咱們班不是不收人了嘛？”

    第17章

    白夏順著身邊人的視線望過去，站在門口的竟然是許久沒見的周沐瑤。

    “姚萍珊，你表妹是你推薦來的啊？”

    說話的也是他們山北軍區(qū)的女兵，自然聽過周沐瑤先前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大家都是根正苗紅的新時代女兵，多少有些瞧不上周沐瑤到處巴結(jié)男人攀龍附鳳的行為。

    “我哪有那本事，你太看得起我了?！?/br>
    姚萍珊從隨堂筆記上抬起頭，瞧見神氣活現(xiàn)背著軍綠色挎包的周沐瑤皺了皺眉，自從上次食堂門口不歡而散，對方來找過她一次她沒見以外，兩人就像斷了聯(lián)系。

    “哎，我聽說她最近搭上了她們文工團的一個小干事，嘖，關(guān)系親密著咧！”

    “真的假的，噓，她過來了。”

    連著兩周的相處，大家都比先前熟絡(luò)了不少，因為身份的不同，白夏跟這些女兵雖然還是有些隔閡，但跟同是山北軍區(qū)的幾人倒會偶爾閑聊兩句，上課也自然而然的坐在一塊。

    一個幾十人的教室，無形中也因為來自不同的軍區(qū)，分成了一個個的小團體。

    白夏耳邊聽著她們談?wù)摰陌素?，視線還停留在朝她們走來的周沐瑤身上，眉心輕皺。

    先前她身上兩種顏色的精氣變了，終于化成了一種，卻讓白夏更覺詭異，因為消失的正是之前有被吞噬趨勢的白光，獨留下灰色，散發(fā)出渾濁的氣息，偶爾流轉(zhuǎn)一下，像暗中蟄伏的毒蛇。

    “表姐，大家都在呀？”

    周沐瑤好像全然忘了先前跟姚萍珊鬧出的不愉快，親親熱熱地就挨著她坐下，仿佛也沒看到她坐的位置前，已經(jīng)放了一本筆記本。

    “不如不在呢?！?/br>
    站在后面的李冰，剜了一上來就占她位置的周沐瑤一眼，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重重地放在隔壁桌上。硬殼的筆記本敲在木桌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聲音大得最后排的同學(xué)都望了過來，周沐瑤卻全當(dāng)沒聽見。

    這派作風(fēng)比先前還要張揚，簡直不將人放在眼里。

    *

    “我呸，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大的后臺呢？你瞧沒瞧見隔壁軍區(qū)來的那個接線員，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不過她懂得好像的確挺多的，說的好些東西老師都覺得新奇?！?/br>
    “王芳你怎么幫她說話啊！白夏你說，她是不是誠心惡心人！”

    因為早上的占位事件，李冰對周沐瑤心里本就憋著一口氣，經(jīng)過她課堂上大放異彩的‘設(shè)想未來’，那口氣在午間回去的路上徹底爆發(fā)。

    “不管周同志的學(xué)識見地怎樣，她的品行我是不敢茍同的?！?/br>
    身上的精氣都灰成那樣了，能是個為人正直的嘛。

    白夏說話慢條斯理，聲音好聽悅耳，像清涼叮咚的泉水，讓氣得直冒火的李冰很受用?；饸鈦淼每烊サ靡部欤虏圻^對周沐瑤的不滿，她心情也恢復(fù)了。

    “對！不能因為她學(xué)問高就忽略了她人品有問題啊！反正我以后不會跟她打交道！好了白夏，我們先去宿舍了，你路上慢點?！?/br>
    “嗯，明天見?！?/br>
    在岔路口告別了李冰跟王芳，白夏轉(zhuǎn)身往家屬區(qū)走。

    學(xué)習(xí)班所在的辦公小樓離家屬院有不少距離，要是從大路走，得穿過好幾塊區(qū)域，基本快趕上兩圈訓(xùn)練場的路程了。

    所以還不會騎車的白夏，通常都走的一條偏僻的近道。可以直通向家屬區(qū)的后門，就是路況不太好，走的人也少，都是一人寬的泥巴小徑。好在最近都是好晴天沒有雨，土路也并不泥濘。

    “.....什么？憑什么呀！”

    “乖乖你別急嘛，我叔說了只要你聽話.....”

    寂靜無聲的偏僻小路上，忽然傳來兩道人聲，白夏腳步當(dāng)即停在原地，估摸著是來悄悄私會的小情侶。她不想撞上去惹人尷尬，更沒有聽墻角的癖好，蓮步輕移就準(zhǔn)備轉(zhuǎn)身往回走。

    卻在聽到那道，略顯熟悉的女聲的下一句話時，止住了腳步。

    “那好吧，不過我跟白夏關(guān)系一般，不一定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br>
    周沐瑤在徐昌平懷里扭捏了一下，沒說她跟白夏其實根本不認(rèn)識，甚至連話都沒說過一句。但她又不傻，徐昌平的叔叔前幾天突然跟她提起裴團長，肯定是對他有興趣，管他有什么目的，反正她不虧，還換來了一個進(jìn)學(xué)習(xí)班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他這么急，才第一天就變著法威脅她。

    “你說什么呢，套什么消息哦，就是想讓你多交個朋友！”

    徐昌平摟著周沐瑤的腰，想到當(dāng)初裴團長結(jié)婚時，他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過一眼他媳婦。嘖，生得那叫一個勾人，那樣謫仙的美人，調(diào)|教好了，在床|上肯定帶勁！

    色|心突然大起，低頭瞧了眼當(dāng)初主動貼過來的周沐瑤。漂亮是漂亮，就是到手得太快，有點不得勁。沒有滿漢全席，家常便飯也是好的，伸手在她胸前不客氣地揉了兩把，就把臉埋進(jìn)了她衣領(lǐng)。

    兩人又黏糊糊的親熱了一會兒，才傳來草叢窸窸窣窣由近及遠(yuǎn)的聲音。

    確定人走后，白夏才從拐角現(xiàn)身。

    眉心擰起，周沐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