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片刻后路煬忍了忍，沒忍住笑出聲：“賀止休，你特么是不是有毛??？”

    賀止休也挑著唇促狹道：“想不到吧，我其實是個學(xué)人精。”

    “長這么大還沒被人弄死你也是個奇跡，”路煬收了笑意，兩指夾著礦泉水在半空一丟，穩(wěn)穩(wěn)抓住瓶身，轉(zhuǎn)身朝宿舍樓走去，“我想換個座位?！?/br>
    這下輪賀止休愣住了：“這么突然？”

    “很突然么?！?/br>
    “是有些，不過你突然這么一說，又覺得不是很意外，”賀止休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什么。

    然而還沒來得及脫口，就見路煬突然停下腳步朝另一側(cè)遙遙望去。

    數(shù)米開外的不遠(yuǎn)處，宋達(dá)正側(cè)對著他們杵在隔壁宿舍樓下，平時沒個正形的肩背此刻挺得尤為標(biāo)準(zhǔn)，活像背后有道透明墻在托著他。

    只見他對面站著兩位女生，其中一位赫然是梳著高馬尾的隔壁小花。

    “對，就這個，你申請一下就好啦。我手機(jī)放宿舍了，待會回去通過?！备舯谛』ㄟ呎f邊被身邊的小伙伴拽著離開，沖宋達(dá)擺擺手：“后面麻煩你啦。”

    宋達(dá)連忙點點頭，一只手揮得格外帶勁：“沒事沒事，交給我，十分鐘后一定回復(fù)你！不回復(fù)你我就是狗！”

    遠(yuǎn)方小花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進(jìn)了隔壁宿舍，直到人影徹底消失在拐角，宋達(dá)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手，滿臉春心蕩漾捧著手機(jī)哼著歌地轉(zhuǎn)過身——

    “我cao！”

    “哦喲，有情況啊朋友，”賀止休眼角余光在對面宿舍樓掃視而過，摩挲著下巴拖腔拉調(diào)揶揄說：“進(jìn)度喜人呢？”

    宋達(dá)陡然被嚇了一跳，正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聞言立刻昂首挺胸，十分做作地把頭發(fā)朝后一捋，高高舉起手機(jī)：

    “那何止是進(jìn)度喜人，簡直就是魚躍龍門?。　?/br>
    “舉，再舉高點，”路煬在旁邊懶洋洋地說：“后面的彌勒佛馬上就來收了。”

    宋達(dá)登時菊花一緊，連忙抱住手機(jī)往懷里緊緊一塞，回頭確定沒有老師后，他才松了口氣，轉(zhuǎn)而不滿地看向路煬，嬌嗔道：

    “你這孩子怎么張嘴就嚇唬人呢，是不是嫉妒我？”

    路煬冷嘲熱諷道：“嫉妒你耗時半年才終于加到人微信么？”

    “……”宋達(dá)滿臉震驚：“你怎么知道我們加微信了？”

    路煬扭頭就走。

    “他干嘛呀，”宋達(dá)悄悄湊近賀止休，“果然是嫉妒我的戀情終于要開花結(jié)果了嗎？”

    “不，”賀止休也悄悄湊近宋達(dá)，小聲道：“我覺得他只是單純的厭蠢癥犯了?！?/br>
    說罷一臉憐憫的拍了拍宋達(dá)肩膀，快步追上前。

    徒留宋達(dá)一人在門口滿頭問號。

    “臥槽你倆果然背著我偷偷暗度陳倉了吧！怎么還夫唱婦隨呢！”

    宋達(dá)憤怒追上前，趁著四面八方?jīng)]有老師在，晃著手機(jī)眉飛色舞道：

    “我告兒你們，今天可是小花兒主動來找我搭話，問我要的微信號，你不知道她叫我名字的時候，哎喲那可真是太好聽了！”

    “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辟R止休犀利點評道，“她是不是有事情拜托你？”

    宋達(dá)立馬不服了：“就不能是她也對我芳心暗許，鼓起勇氣決定搭訕我嗎？”

    賀止休沉吟片刻，用手肘搗了搗一旁的路煬：“有的話作為同窗我不太好講，發(fā)小你說說。”

    “晚上睡覺枕頭墊高點，”路煬眼皮也不掀地接話，“夢里什么都有?！?/br>
    賀止休彬彬有禮地回頭一微笑。

    宋達(dá)：“…………”

    “太過分了你們！”他離奇憤怒道：“路煬煬！我決定跟你從此一刀兩斷相忘于江湖，從今往后出門再也別說我們是兄弟了！”

    路煬簡直懶得搭理他。

    果不其然下一秒宋達(dá)又三下五除二飛奔至臺階上方，板著臉道：“現(xiàn)在只有一件事可以挽救我們岌岌可危的兄弟情?！?/br>
    “還要挽救么？”賀止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說：“難道我不能趁虛而入的上位嗎？”

    “……滾，”路煬簡直被這倆貨吵得頭疼，摁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煩躁道：“有屁快放，我趕著回去洗澡。”

    宋達(dá)立刻語速飛快道：

    “小花兒的好閨蜜小草兒說她想加你微信，希望我這個你的人生中排行第一鐵哥們兒能把你的微信推給她讓她一加——請問我可以嗎！”

    “不可以?！?/br>
    場面倏然一靜，片刻后宋達(dá)與路煬紛紛轉(zhuǎn)過頭看向賀止休。

    “不是哥們，”宋達(dá)回過神，滿臉匪夷所思道：“我知道你很帥，還是個alpha，但沒問你，我問的是路煬?！?/br>
    “我知道，”賀止休氣定神閑地回視，“我也是在替路煬回答的。”

    宋達(dá)：“？”

    “難道你要同意么？”賀止休又挑著眉轉(zhuǎn)頭問路煬。

    “……”

    路煬被迫與他四目相交，少年眼窩深邃的桃花眼中盛著抹促狹之色，仿佛早就料到了路煬會做什么回答一般。

    片刻后路煬收回視線，一推眼鏡，給出了預(yù)料之中的回答：“不加。”

    然后繞過宋達(dá)抬步上樓。

    賀止休立刻扭頭看向宋達(dá)，露出一個“你看吧”的表情。

    “等等！那個小草兒你也認(rèn)識，”宋達(dá)回過神，連忙追上前垂死掙扎道：“就是賀止休轉(zhuǎn)學(xué)來那天你碰巧扶了一把的那個女生?！?/br>
    路煬頓了頓，想起來了。

    “她？”賀止休也想起是誰了，瞇眼道：“都過去這么久了，她現(xiàn)在想道謝，太遲了吧？”

    “嗐！都要微信了還道個屁謝，誰大費周章加人微信就為了說謝謝??？又不是齊青樂。”宋達(dá)一臉高深莫測道：“肯定是春心萌動啦！——我說煬，那女生我碰到過幾次，人挺不錯的，也是個beta，成績也挺好，真不試試？”

    “試個屁，沒空?！甭窡B半個眼神都懶得給宋達(dá)，“你別特么瞎給。”

    雖然這回答在預(yù)料之中，但殘存的僥幸驟然揮空，宋達(dá)下意識抓著頭發(fā)絕望道：“那你說我怎么辦？畢竟小花兒都親自開口了，總不能我直接說你沒空……”

    路煬想了想：“你就說我沒有微信?！?/br>
    “……”

    宋達(dá)滿臉幽怨地瞅他：“都二十一世紀(jì)了，這破理由騙騙哥們兒可以，別把自己也騙進(jìn)去了好么！”

    “?！甭窡局槪骸澳悄阕约赫f怎么辦？”

    一旁的賀止休突然說：“這樣，我有一計，既可以保證你的信用度，也可以瞬間拔高你在隔壁小花兒內(nèi)心高大偉岸的形象?！?/br>
    “還有這種好事？”宋達(dá)立刻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催促道：“快說快說！”

    賀止休單手壓住宋達(dá)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就告訴她路煬其實不喜歡女的。”

    宋達(dá)：“？”

    路煬：“？”

    “無關(guān)第二性，純粹第一性不合適，這就屬于難以跨越的生理障礙，大羅金仙來了都沒辦法。四舍五入等于誰也沒有錯。至于你，你就說你也不想看他們彼此尷尬，所以在征求路煬同意后決定如實所說。這樣既可以顯得你無比靠譜，也可以完美拒絕掉索要微信?！?/br>
    賀止休眼神犀利地比劃道：“怎么樣？是不是很一箭雙雕？”

    “雕個屁，滾蛋，”

    要不是后邊還有上樓的同學(xué)，路煬當(dāng)下就直接一腳飛過去把這人踹出八百里地，他寒著臉深吸一口氣，對宋達(dá)道：“想挨揍就說個試試?！?/br>
    剛準(zhǔn)備認(rèn)真考慮的宋達(dá)：“……”

    “這個答案不好么，”賀止休跨步追上前：“還是說你喜歡女的？”

    路煬下意識回答：“不喜歡?！?/br>
    說完他立刻就后悔了，因為賀止休果不其然接話道：“那不等于是實話實說？”

    “……”

    路煬徹底忍無可忍停下腳步，凍著臉回頭看向賀止休。

    尚未完全下課的走廊人流難得稀疏，兩側(cè)房門緊閉，燈光灑落在二人之間，照出兩道對峙的暗影。

    “我不喜歡女的，我也不喜歡男的。”

    短暫沉默后，路煬聲音少見的冷硬，他無聲攥緊手中尚未喝完的礦泉水瓶，在細(xì)微吱呀作響中一字一句冷冷開口：

    “我沒空談戀愛，不想談，也沒興趣?！?/br>
    長風(fēng)從盡頭吹來，寒意卷起冰冷發(fā)梢，擦過肌膚帶起一絲細(xì)微的癢意，如羽毛瘙癢過心房般難以按捺。

    賀止休雙手插在衣兜中，書包松松散散的斜在背后。

    他略略低頭，隔著清亮的鏡片直勾勾地對上路煬的視線。

    然后在風(fēng)中輕聲問：

    “那你喜歡什么？”

    第43章 換位

    長廊燈光晦暗, 兩端盡頭遙遙傳來嬉戲打鬧聲，夾雜著突如其來的停電話題，無形中放大了這片方寸之地的沉默對峙。

    “嗐，要我說他就喜歡滑板, 要么就是學(xué)習(xí), ”

    最后是宋達(dá)出聲打破了靜默。

    他儼然沒有覺察到那一瞬倆人間的暗流涌動，這會兒既為了不知道待會怎么回復(fù)小花兒而愁眉苦臉, 又為路煬的與眾不同的“性取向”, 而語重心長感嘆道：

    “路煬煬，你這樣我很擔(dān)心你的未來?！?/br>
    路煬錯開賀止休的視線, 聞言冷冷一扯嘴角：“你不如先為即將到來的高考擔(dān)心擔(dān)心，別待會考完雙雙去藍(lán)翔開挖掘機(jī)?！?/br>
    “雙雙？”

    宋達(dá)敏感地擰起眉峰，滿臉肅殺：“哪個宵小之徒背著我偷偷占據(jù)了你心里的一席之地, 居然能讓你記住他要去藍(lán)翔開挖掘機(jī)？”

    旁邊的賀止休回過神, 彬彬有禮地彎下腰：“不才，正是在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