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白，平滑，不見絲毫異樣。

    是與過往十多年里，江潯所熟知的模樣。

    而他也終于忍無可忍，暴發(fā)出了過往十多年未曾有過的慟哭。

    難以遏制。

    徹底決堤。

    ·

    宿舍樓下。

    遠處的幾道身影接二連三地離去，路煬收回視線，只見拐角處的韓佟已然消失不見。

    也不知是上了樓，還是躲進了他們看不見的位置。

    就在這時，一陣鈴聲陡然響起，賀止休掏出手機接起：“你幫我放門衛(wèi)室吧，周末可以收，我一會兒過去拿，辛苦，謝了?！?/br>
    等他掛斷電話后，路煬才說：“奶茶？”

    “嗯哼，還買了點小食，一起到了，可惜多了一杯沒人喝。早知道江潯前腳走他后腳來，剛剛應(yīng)該跟著一起去，還不至于浪費?！?/br>
    賀止休目光一掃四周，確定無人后，才揚手搭在路煬肩膀上，指尖不安分地?fù)芘信笥驯涞亩梗骸巴忸^這么冷，你先上去等我？”

    路煬微微偏頭避開了指尖，忽然問：“你挺關(guān)注他？”

    “什么？”賀止休一頓，險些沒反應(yīng)過來：“你說江潯？”

    路煬還沒說話，賀止休忽地瞇起眼睛，驟然貼近：“你不會吃醋了吧男朋友？”

    “……”

    路煬額角青筋一跳：“滾?！?/br>
    賀止休非但不滾，搭在肩膀上的手遽然一收。

    因為心中欣喜過度，也顧不上待會會不會有人突然進來，他只心動地問：

    “因為剛剛我主動要江潯微信么？”

    路煬終于抬起眼，兩根手指壓在他肩膀，把這個眼見下一秒就能當(dāng)眾貼在他臉上的金毛推出寸許。

    沉吟幾秒后，他才半瞇眼道：“干什么，你要解釋？”

    “我們a德必修課，需要解釋的事情才有鬼——我覺得我沒有鬼，但是男朋友有意見了，那我就講明白，”

    賀止休挑著唇道：“主要難得看見除了宋達之外還有個人跟你關(guān)系不錯，我得抓緊時機侵入你的世界，以防任何單身狀態(tài)的人?！?/br>
    “……”

    這都什么玩意兒？

    路煬簡直無語，沉默稍許，不知怎的愣是沒忍住悶笑出聲：“你有病么？”

    “熱戀期的青少年沒有幾個不犯病的，以后你倆誰發(fā)朋友圈，互相點贊互相留言評論，我可都是看得見的。他剛失戀，深受情傷，什么文藝句子一發(fā)……”

    賀止休直勾勾地緊盯路煬雙目：

    “男朋友is watg you.——懂否路煬煬？”

    越說越離譜，路煬捏住賀止休的耳朵輕輕往外一扯：“這時候會拽英語了——下午三套英語聽力給我做了?！?/br>
    “……”

    賀止休無語凝噎，半晌終于無奈笑出聲：“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誰讓我這么喜歡你呢?！?/br>
    直球來的太突然，路煬難以遏制地愣怔片刻。

    他眼錯不眨地望著賀止休，不知怎的，忽然不受控地再次想起方才在寢室時的話。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假如注定要擇其一，那我會選擇至少未來十年都不會后悔的那一個。”

    ……

    “……路煬煬？男朋友？寶貝？”

    賀止休疑惑的聲音貼著耳畔傳入，路煬一個激靈回過神，下意識捂住耳朵。

    忍了忍，他還是沒忍住，繃著聲音問：“你喊我什么？”

    “誰讓喊你半天不回神，這不就挺有效，”賀止休挑著唇笑得促狹，又故意湊近：“跟我在一起還能出神，想什么呢寶貝？”

    “……滾蛋，少在這里發(fā)癲?！?/br>
    路煬揉著耳垂，不自在地掙脫搭在肩膀上的手；盡管聲音冷硬，但不受控通紅起的耳朵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賀止休看的心癢，想再逗，卻又深知繼續(xù)下去十之八.九會直接把人惹得惱羞成怒。

    于是遲疑半秒，還是意猶未盡地半路剎車，屈指搓起那guntang耳梢聊以止癢。

    然后他轉(zhuǎn)移話鋒道：“所以你剛剛到底在想什么呢？我這么近喊那么多聲都沒聽見？”

    “……”

    路煬沒吭聲，只很輕地眨了眨眼，半晌才道：“沒什么，隨便想想?！?/br>
    賀止休眉梢微挑，潛意識想追問，但窺見路煬神色時，又莫名壓在了喉頭。

    好在路煬也轉(zhuǎn)移話鋒：“你還拿不拿外賣了？”

    “唔？拿?！辟R止休隨口問，“怎么，你也要去？”

    路煬沒吭聲，而是一把拽下捏著耳垂上的手，仿佛生怕他再作亂一般，虎口扣住對方的掌心，緊抓在手中。

    他朝前邁去，迎著寒風(fēng)朝著大門邁去，只淡淡道：“拿個快遞?！?/br>
    寒意席卷而來，倆人并肩而行，踏出大門時撞上迎面回來的宿管老師。

    天太冷，他也絲毫沒覺得倆人貼的太近，賀止休甚至主動問他喝不喝奶茶。

    宿管老師哦豁一聲，應(yīng)了聲喝。

    等人拐身進入宿舍，周遭望去空無一人時，賀止休忽地掏出手機，風(fēng)馬牛不相及地來了句：“你生日什么時候？”

    路煬被問得一頓，下意識道：“一月十六，干什么？”

    “……”

    賀止休神色一怔，抬起眼，表情罕見地微妙：“你幾年的？”

    路煬報了個年份。

    賀止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你居然比我大？”

    路煬眉梢一揚，難得有些興致盎然：“你幾月？”

    賀止休神色有些掙扎，看上去似乎有些后悔陡然提起這事兒。

    但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了，掙扎無用，片刻后他只得在路煬催促地注視下，哭笑不得道：

    “……三月二十三。”

    “哦，”路煬鼻腔輕輕悶了口氣：“弟弟?！?/br>
    他純粹順口占了個便宜，哪知賀止休短暫的掙扎后，已經(jīng)飛快地接受了自己比路煬小兩個月地事實。

    陡然聞言，當(dāng)即蹬鼻子上臉，沒臉沒皮地應(yīng)：“干什么呢哥哥?！?/br>
    路煬：“……”

    他腳下險些一個踉蹌，摁著額角狂奔的青筋，忍無可忍道：“……滾蛋。”

    “上一秒還叫人家弟弟，現(xiàn)在就讓人家滾蛋，”

    賀止休低頭飛速擺弄手機，拇指飛快掃過鍵盤，似乎在輸入什么，等結(jié)束后才抬起眼，一本正經(jīng)道：

    “太沒良心了哥哥，虧我還把你生日設(shè)成了鎖屏密碼。”

    談戀愛時把對象生日設(shè)為密碼這事幾乎是老俗套的情節(jié)了，但路煬沒料到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

    他罕見地沒反應(yīng)過來，隔了會兒才說：“你設(shè)那個干什么？”

    “以防萬一你想查我手機，隨時隨地都能打開。”

    賀止休咔擦一聲鎖屏，揣入兜中，邊說邊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路煬，“我們a德滿分的人一般都這樣，聽見了嗎beta?！?/br>
    路煬懶得搭理他，隨口回嗆：“a德滿分的人不會當(dāng)著男朋友的面主動給人二維碼?！?/br>
    “……一朝失足成千古恨，”

    賀止休喃喃：“幸好我還沒同意，要不我這就拒了吧。”

    路煬終于回頭，罕見愕然道：“你還沒同意？”

    “這不是得經(jīng)過你允許么，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是讓他掃，而不是我掃他？”賀止休得意地一揚眉峰：“知道我們a德滿分的人有多滿分了么？”

    “……”沒完沒了了還。

    路煬抬手揉了揉太陽xue，頃刻后不知怎的居然忍俊不禁，勾著唇角瞟他：“少自賣自夸。”

    “我明明是陳述事實，”賀止休一本正經(jīng)道。

    路煬徹底懶得搭理這貨。

    結(jié)果剛拐入一側(cè)無人的行人道，手就被人牽住，guntang的五指擠入指縫，拽著他不由分說地揣入褲兜。

    “下次出門咱倆至少得有一個換外套，怎么會這么冰，”賀止休擰著眉有些后悔：“早知道要下來，就給你套暖寶寶了?！?/br>
    路煬掙了兩下，沒掙動，況且掌心guntang，確實太舒服了。

    他垂眸極輕地眨了下眼，到底還是放棄。

    “好像沒電了，”頃刻后路煬說：“你回去沖沖。”

    賀止休揉了揉掌心的手，挑著唇：“好?！?/br>
    廣袤天穹陰云密布，長風(fēng)拂過曠野，朝天際盤旋而去。

    青綠鸚鵡自天際而來，寒風(fēng)將它們翅膀吹得微微晃動，羽毛脫落，又被風(fēng)卷去相反的方向，直至消失在遠方。

    細(xì)微雷鳴震顫，艷陽不知藏去了何方。

    門衛(wèi)室前，路煬站在門外，仰頭看天，一枚枯葉卻在此刻飄落而下，路煬下意識伸手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