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鄭知夏驚叫著跳起身，手臂抱上他的脖頸，瞬間變成一只大型考拉，圓眼睛驚恐地張著，莫名有些可憐，林霽托著他的臀，沒忍住哈哈大笑。

    “騙你的。”

    這一瞬他肆意暢快得宛若重回舊日光影，鄭知夏怔怔地看著他，仿佛穿梭了久遠(yuǎn)的時間，又一次回到純白無暇的童年，和林霽手牽手一起往前走。

    沒有初戀，沒有valina，沒有分別的三年。

    他將臉埋進(jìn)林霽脖頸，深深嗅聞他身上很淡的苦澀香水味。

    ——如果真的能在這個地方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的。

    第26章 我不行嗎

    往上走比往下要難，一路上雜草樹根叢生，鄭知夏走到一半便開始?xì)獯跤?，結(jié)果站在藍(lán)天白云和遠(yuǎn)山中望遠(yuǎn)處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另一條上山的路，比腳下這條不知道好出多少。

    得，原來是自己給自己增加了難度。

    林霽站在前方，叉著腰耐心地等他喘息，而后伸出一只手，笑道：“要不要我背你？”

    鄭知夏總覺得他看自己像在看小孩，垂眼時的一瞥溫柔卻足夠讓人忽略他的本心，他握住那只手，不滿抗議：“我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去，你不要小看我?！?/br>
    “好，”林霽笑著將他拉上來，“那準(zhǔn)備花多久？一個小時？”

    鄭知夏抿著唇，冷酷無情地看著他。

    “半小時，我肯定比你爬得快?！?/br>
    明明手都還在林霽手里握著，林霽瞥他一眼，挑了挑眉：“那我們比比？”

    “比！”

    鄭知夏才不怕，他自認(rèn)為體格要比林霽健壯——好歹他要更年輕，況且林霽每天鍛煉的時間就那么點，怎么可能比得過他？

    結(jié)果事實卻是還沒過多久他便落后了一大截，林霽站在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低頭看他，聲音順著風(fēng)聲飄過來：“還比嗎——”

    鄭知夏捂著刺痛的下腹，對他擺了擺手，于是林霽又走下來，牽著他慢慢往上爬，陽光被遠(yuǎn)處滾來的云團(tuán)遮掩，半明半暗地落在他們身上，路邊開著火紅的不知名野花，長風(fēng)一點點穿過，視線所及處只有他們兩個人。

    天地寂寥，眾生都是孤獨的旅者。

    鄭知夏卻因此感受到與世隔絕的安寧，如同捂上耳朵閉上眼睛自欺欺人的蠢貨，若世界末日真的在此刻來臨，他也會在天崩地裂間感到無可救藥的欣喜。

    那座寺廟坐落在原野間，牧民趕著綿羊群在遠(yuǎn)處吃草，陽光落在朱墻和轉(zhuǎn)經(jīng)筒上，巖石堆砌的地面殘留著風(fēng)吹雨打的痕跡，鄭知夏站在破落的磚墻前，轉(zhuǎn)過頭對林霽笑，傻里傻氣得好似一只大型犬。

    “你在外面等我嗎？”

    林霽卻主動往里走，說：“來都來了，不看看反倒可惜?！?/br>
    “以前我們跟家里去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br>
    宋白露和林霽的母親都是信神佛和虛無縹緲之事的人，因而幼時他們沒少一起結(jié)伴陪著母親去求神拜佛，但林霽從來是在外面等待的那一個，鄭知夏曾問過為什么，但他只是淡淡地看向遠(yuǎn)方的天穹。

    “我不信這些，人類用了上萬年來站到食物鏈的最頂端，卻要給自己的精神套上枷鎖，這不是很可笑嗎？”

    那時正在讀小學(xué)四年級的鄭知夏并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蹲在林霽腳邊，手里捏著未點燃的三炷香，似懂非懂地點頭。

    “哥哥說的對?！?/br>
    香被隨意地丟在地上，他從口袋里摸出可樂味的棒棒糖。

    “林霽，吃糖嗎？”

    記憶如海潮退去，林霽垂眼看著他，說：“雖然不信，但這同樣是一種文化。”

    鄭知夏這回聽懂了，笑他：“你也太唯物主義了吧?！?/br>
    “你不也是？”林霽和他穿過長長的轉(zhuǎn)經(jīng)筒，“每次跟伯母去廟里，就象征性拜一拜，還嫌煙火味熏鼻子?！?/br>
    鄭知夏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尖，含糊道：“那確實……很熏?！?/br>
    于是寺廟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他們很一致地在殿外停下，聽喇嘛介紹著這座廟宇的歷史——歷經(jīng)過許多次戰(zhàn)火，卻在神明的庇佑下得以存留，轉(zhuǎn)經(jīng)筒和屋頂?shù)狞S金都有著濃厚的傳統(tǒng)沉淀，鄭知夏偏頭往大門處看了眼，想到那面殘破的舊墻。

    他果然不太能理解信仰給人類帶來的意義——這甚至不如愛之于他的意義。

    “我們走吧。”

    林霽卻問：“不再轉(zhuǎn)轉(zhuǎn)嗎？”

    “不了，”鄭知夏扯著他的袖子往外走，“回鎮(zhèn)上玩吧?！?/br>
    這回倒是挑了條好走的路，只是一來一回又到了將近黃昏的時候，他們走在稀少的旅客間，漫無目的地才過每一條街巷，買紀(jì)念品的小店前站著一對小情侶，女孩手里拎著一串用紅繩編成的綠松石，正在往男孩手腕上套。

    “娘們唧唧的，”男孩的語氣聽起來很嫌棄，“能不能不帶?。俊?/br>
    但還是毫不抗拒地伸著手，女孩扣好手鏈，踮起腳去敲他的腦殼，手勁看不出多用力，男孩卻發(fā)出一聲夸張的痛呼。

    “讓你戴就戴，不戴的話就繼續(xù)戴粉色發(fā)圈！”

    “我就不能兩個都戴嗎！”

    許是鄭知夏停留的視線太長久，林霽溫溫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買個紀(jì)念品送給喜歡的人？”

    “嗯，”他隨口應(yīng)道，“買一條送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