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覺宋白露看見自己時的那瞬神情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可很快就變回了一個和善的鄰家長輩，他跟在鄭知夏身后進(jìn)門，周皓適時地提上落地時準(zhǔn)備好的禮物。

    宋白露掩著嘴唇笑，林霽這才發(fā)現(xiàn)鄭知夏的那雙眼睛隨了她的模樣。

    “來我們家還帶什么東西，”她輕輕拍了拍林霽的肩膀，“該是我招待你才對，但家里只有一間能用的客房，我不知道你還帶了助理，看來得再花點(diǎn)時間收拾個房間出來。”

    “沒關(guān)系的，”林霽笑意溫和，“我們睡一個房間就好，大晚上的，您別再折騰了?！?/br>
    “那怎么行呢，”宋白露的話說得很客套，“知夏說你不喜歡和別人睡一個房間?！?/br>
    “都是以前的事了。”

    林霽說著，心中的某種怪異感卻愈發(fā)明顯——宋白露怎么會知道這件事？鄭知夏又是怎么和她陳述這件事的。

    那是很多年以前，他們躺在一張床上徹夜長談時的話題，彼時天光熹微，鄭知夏的眼睛在黑暗中仍顯得明亮而濕潤。

    他問林霽：“你為什么不然他一起留下來？”

    時隔多年，這個“他”林霽已不記得是誰，但當(dāng)時給出的回答仍歷歷在目。

    “我其實(shí)不喜歡和別人分享同一張床或者同一個房間，”他在黑暗中幫鄭知夏掖了掖被子，“除了你以外?！?/br>
    宋白露在一扇門前停住腳步，吱呀的動靜過后，她摁亮了暖色的燈光，側(cè)身讓出干凈整潔的側(cè)臥。

    “那我讓知夏去給你再搬一床被子?！?/br>
    林霽應(yīng)了聲好，樓上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飄近，鄭知夏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之間，他不由露出點(diǎn)很明顯的笑意。

    “還真是巧了，”宋白露也笑，“剛說到你，你就回來了?！?/br>
    鄭知夏便乖巧地彎眼微笑，說：“mama你回去睡覺吧，剩下的我來弄就好了?！?/br>
    “好，”宋白露和他們道了聲晚安，“早些休息，有什么話明天起來再說?！?/br>
    鄭知夏應(yīng)了下來，抱著被子對林霽歪了歪頭。

    “不讓我一下嗎？”

    “其實(shí)我們可以自己來?！?/br>
    林霽張開手，示意他把東西交給自己，鄭知夏也不推脫，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劃過，而后一無所知地退后一步，淡聲說：“好好休息?！?/br>
    “好，”林霽笑了笑，“你也是?！?/br>
    鄭知夏看了眼周皓，視線很快地回到他身上。

    “睡不著的話，床頭抽屜里有助眠的香薰，浴室里有毛巾和洗漱用品?！?/br>
    林霽突然附身，抬手拂過他凌亂的發(fā)鬢，一縷塵土遺落在指腹上，他重新站直，溫和笑意中藏著很淡的疲倦。

    “知夏，”他語氣低而溫柔，“好好休息，晚安?！?/br>
    鄭知夏在耳廓明顯升起的熱意中垂眼，也和他說：“晚安?！?/br>
    要做個長長的好夢。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章= =

    第66章 白云蒼狗

    醒來時窗外下著不大不小的雨，云層很低地掛在遠(yuǎn)處的屋檐上，暖融融的室內(nèi)飄著很淡的香薰氣味，是廣藿和麝香，沉穩(wěn)而略帶一點(diǎn)苦澀。

    鄭知夏躺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發(fā)了很久的呆，臺燈亮著，微弱而溫暖的光仿佛也帶著溫度，他坐起身，從枕頭下摸出手機(jī)。

    宋白露的消息在最前面：“我去echo家和她一起研究萬圣節(jié)的庭院裝飾了，早餐在廚房里?！?/br>
    她只字不提林霽，鄭知夏便以為對方已經(jīng)離開，結(jié)果趿拉著毛絨拖鞋下樓時客廳隱約傳來了點(diǎn)交談聲，再往下走了兩步，第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沙發(fā)邊端著茶杯的周皓。

    他們在客廳里開視頻會議。

    周皓抬手和他打招呼，站姿顯得很拘謹(jǐn)，而林霽只是很匆促地抬了下眼，笑意在唇邊一閃而逝，鄭知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睡衣，竟然有些難得的尷尬。

    ——這是林澤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搖粒絨的白色外套，帽子上縫了兩只小狗耳朵，他下樓時嫌頭發(fā)太亂，順手就帶上了。

    未免有些太幼稚。

    他抬手想摘，念頭剛出又作罷，略微一頷首當(dāng)做打招呼，而后就繞過沙發(fā)，走進(jìn)了廚房里，鍋里盛著猶有熱氣的粥，金黃的甜蜜顏色，鄭知夏看了眼，笑了。

    宋白露不知道這種吃法——將雞蛋打進(jìn)粥里，再加很多的白砂糖，是他初中住校時和舍友學(xué)的，后來又教給了林霽，卻總是被說加的糖足夠致死量。

    但他始終覺得沒到這種程度。

    嘗一口后鄭知夏竟然有些懷念，是他最喜歡的甜度，連溫度都正正好，他站在廚房里很快地解決完，洗碗時身后光影一暗，是林霽站在門口，眼中神情近乎珍惜，仿佛看一眼便少一眼。

    “才早上八點(diǎn)半，”他說，“昨晚睡得不好嗎？”

    鄭知夏手里拿著抹布，指尖被沁得冰涼僵硬，他垂著眼，很平靜地說：“睡夠了就起來了，你呢？忙著開會？”

    “對，”林霽連語氣都沒變過絲毫，“被電話叫醒的，和伯母一起吃了早餐?！?/br>
    騙人。

    鄭知夏沉默著將白瓷的碗擦干凈放進(jìn)消毒柜中，才回頭看向他，林霽的臉色比起昨晚已經(jīng)好了許多，眼下青影消去大半，連唇色都紅潤了不少，他靠在門框上，很坦然地接受鄭知夏的打量。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明天再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