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歲的尹倦之在旁邊嚇得瑟瑟發(fā)抖，但又不想她難過想讓她開心，明知會被傷害還是一步一步地試探靠近：“mama......”

    尖銳的水果刀猛地捅進(jìn)尹倦之的小腹，他雖然震驚但也已料到，疼得叫不出聲。

    “都是你！都是你！”女人尖聲瞠目，手上流滿了尹倦之的血，卻仍不松開水果刀的把柄，跪在地上大張著嘴說，“都是因?yàn)槟?！?/br>
    身上的血液在快速流失，尹倦之哭著對尹雪融說：“mama不要扎我，我疼......”

    “就是因?yàn)槟?！要不是因?yàn)槟愕某錾?，我會做什么事都顧前顧后畏手畏腳嗎？！”

    “mama，我真的好痛......”

    “你就是個累贅，該死的拖油瓶！”女人瘋癲地說道，手上去按尹倦之的傷口，血液頓時涌出更多，恨聲道，“討人厭！”

    “對不起......是我不好......”尹倦之伸出完全沒有長大的胳膊想抱抱她，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mama，我好疼，你能不能......”

    他想掙扎，但總是被制止。

    女人狂叫詛咒：“你就應(yīng)該去死！該死的人是你才對！你才最應(yīng)該去死啊?。。。槭裁茨氵€能活著！為什么?。。。。　?/br>
    尹倦之視線模糊，不知是淚的速涌還是血液的流淌，他仍然在說：“對不起......”

    卻躺在地上不再掙扎。

    ......

    從精神病院轉(zhuǎn)移至普通規(guī)格醫(yī)院的女人，腹部插把刀，12歲的尹倦之倉惶地跟著。

    醫(yī)院走廊里有人尖叫，尹倦之聽不清，只記得非常刺耳，他的耳膜都痛了。

    急救車推著女人過去，她像只惡鬼那樣猛地攥住尹倦之的衣服，把他矜貴的白色小馬甲弄出一片血色的臟污。

    尹倦之面色慘白地看著，眼前猶如地震般顫晃。

    “小倦......”女人的眼睛里滿是瘋魔，她怒目圓睜地死死盯著尹倦之的小臉，像下咒那般嘶啞地說，“你一定要活著......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的財產(chǎn)，我的東西絕對，不能落到許利手里，那是爺爺留給我的......那是，那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讓尹氏敗在我手上——絕對不能！”

    ......

    為什么會想起這些，那么久遠(yuǎn)的記憶，為什么會突然想起。

    尹倦之幾乎要伏在地上，汗雨如下，小腹像插著二十年前的那把水果刀，滿身的血。

    一地的艷紅色。

    好暈。

    為什么鼻腔吸入的空氣越來越少，尹倦之大口大口喘氣，卻還是覺得胸口發(fā)悶。

    旁邊的人在跟他說話，是被他嚇到了嗎？

    快好起來啊，別嚇到別人。

    “mama，我好疼......”

    “都是因?yàn)槟?！?/br>
    “對不起......”

    “該死的拖油瓶！”

    “我錯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

    “是我不好......”

    “你才最應(yīng)該去死啊?。　?/br>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該死！你該死！最該死的就是你——去死?。。?！”

    稚嫩、癲狂的音色像鬼一樣撕裂尹倦之脆弱的神經(jīng)，他不堪重負(fù)地跪倒在地上。

    庭審中止。

    “對不起......不好意思......”尹倦之抓著椅子想起身，對身邊的人道歉，每個字都像浸在即將沉入深淵的風(fēng)箏，抖不成形，“我沒事......你們不要怕......”

    蒼白如冰雪的面容抬起，冷汗順著尹倦之突然瘦削了一圈的下巴滾落而墜。和遠(yuǎn)處的榮雪對上目光，尹倦之眼前眩暈?zāi)：囊暰€，似乎看見了她眼睛瞬睜如墜冰窟的驚恐模樣。

    這張臉，和她沒有分毫的相似之處，尹倦之不理解，兩張毫無相像的五官，為什么會忽然讓他變成這幅鬼樣子。

    就像是要印證他的想法，兩分鐘前榮雪的自我介紹猶如敲響警鐘那樣，繞梁于耳地重新送到尹倦之耳邊：

    “我是人證......尹雪融?！?/br>
    第58章

    榮雪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有事直接上, 從不顧忌會不會惹出麻煩。

    真有麻煩了填上便是，人原本就是麻煩本身。

    尹雪融......

    尹雪融易怒，癡癲, 冷靜是因?yàn)樵S利受不了她像瘋子一樣吼叫, 給她使用鎮(zhèn)定劑。

    溫柔......如若她溫柔, 那只能算在奇跡頭上。

    那小片光景里, 她被滿是欺騙暗黑荊棘的現(xiàn)實(shí)刺得痛不欲生無法呼吸, 絕望地躲在陰影處，透過薄薄的紗簾看著同樣遍體鱗傷的尹倦之：“小倦......過來, 我抱抱你?！?/br>
    幼小的軀體握了握自己的手腕，仿佛這樣就能給予自我很大的力量，尹倦之勸這副薄弱的身子不要發(fā)抖, 那是mama。

    藏在衣服底下的皮rou永遠(yuǎn)是青紫相間, 他一步步地靠近, 依偎在mama身邊。

    “指甲都長了, 怎么也不知道剪剪啊?！币┤跍厝岬?fù)崮σ胫驗(yàn)闋I養(yǎng)不良而顯得干燥的發(fā), 它們像枯死的藤木, 在這一瞬間毫無生氣。

    尹倦之的指甲并不長, 他前兩天才修剪過。圓圓的月白指甲圍著指肚，尹雪融找了一把小剪刀，執(zhí)住那雙小手，認(rèn)真耐心地修剪起來。

    剪刃擦破皮rou流出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 尹倦之牙關(guān)打戰(zhàn)咬緊唇，手指猛地回蜷, 卻又被陡然變了臉色的尹雪融拽回去，抻平。

    片刻的溫柔像長在她臉上的虛假面具, 非常易碎，原形畢露的真面翻倍奉還，尹雪融瞪著眼睛，眼球竟微微凸出：“我只是給你修個指甲，你躲什么？是不是你也嫌棄我討厭我，也覺得我瘋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