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飯菜的味道，尹倦之脆弱的胃在不安的掙扎中蠕動(dòng)，他別開臉：“......我，不想吃?！?/br>
    “那我們就不吃，”楚玨放下筷子拿吸管，溫聲說道，“倦之，喝點(diǎn)粥好不好？”

    尹倦之也不是很想喝，但還是應(yīng)道：“嗯?！?/br>
    甜絲絲香糯糯的山藥扁豆粥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漫進(jìn)口腔，尹倦之沒有排斥，啜著吸管很小口很小口地往嘴里吸。

    半晌過去一杯粥還沒消失五分之一，尹倦之捏了捏盛粥的軟乎乎的塑料杯子，突然喊：“楚玨?！?/br>
    楚玨看著他喝粥：“嗯？”

    塑料杯子在手指的捏撫轉(zhuǎn)揉下發(fā)出特別的動(dòng)靜，尹倦之咬了會兒吸管：“......我想離婚。”

    楚玨不可置信地盯著尹倦之的臉，微張的唇瓣微顫，再開口嗓子都啞了：“倦之，你不要跟我開......”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尹倦之打斷他的話音，“我現(xiàn)在看不見，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能好......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br>
    他仍緊緊地捏著杯子，語速微快了起來：“上次我失明了四個(gè)多月，還只是因?yàn)橐贿呉ぷ饕贿呉蠈W(xué)，壓力大，然后下午就突然看不見了。這一次......”

    原因已經(jīng)在嘴邊成型等待著傾吐，可尹倦之說不出來，他纖長的睫毛垂落：“我不習(xí)慣被照顧，我也不想讓你整天面對我這幅樣子，你總是跟著我，寸步不離，我會很有壓力，所以綜合考慮我們離......”

    “離婚之后呢？”楚玨突然激動(dòng)地截?cái)啵》坷镯懫疣獾匾宦曗g響，是其中一道菜掉了，尹倦之肩膀微抖，楚玨的音量又低下去，但仍然受傷不信道，“甩了我以后呢？你想要干什么？是去跳樓還是再割腕？！無論你想做什么事情，只要你活著，我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你，唯獨(dú)分手、離婚，你這輩子想都不要想！我能關(guān)你第一次，就能關(guān)你第二次第三次，真把我逼急了我甚至能做到永遠(yuǎn)讓你沒辦法出門見人，只能待在我認(rèn)為安全的地方！”

    尹倦之緘默，抿緊唇不再說話，但他垂著的眼尾漸漸泛紅。

    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委屈都壓在了他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楚玨顫聲道，“我不該這么講話。倦之......你別再逼我了，不要跟我說離婚，我真的，真的會做出很多不好的事?！?/br>
    “求求你愛我，不......”他連忙中止自己這種過分的要求，捉住尹倦之的手，哽咽，“求求你喜歡我，一點(diǎn)點(diǎn)就足夠了......真的只用一點(diǎn)點(diǎn)?！?/br>
    時(shí)隔幾天，眼淚這種液體再次涌滿尹倦之的眼眶，他深低著頭，心臟很疼，想說點(diǎn)什么，出口卻自嘲地說道：“楚玨，我不想騙你......我愛不了人?！?/br>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楚玨拇指蹭過尹倦之的兩邊眼尾，祈求道，“我們慢慢來......慢慢來好嗎？我要的不多，真的。我愛你啊倦之，你不要傷害自己，也不要傷害我和我離婚，你這么說話我受不了，心臟會碎的，求你了倦之，好不好?！?/br>
    尹倦之的頭垂得更低，他閉上眼睛，眼淚澎湃地落下來，砸在楚玨的手背上。

    額頭抵住楚玨的肩，尹倦之開口說：“楚玨......我很難受?！?/br>
    楚玨啞聲：“我知道。”

    “我胸口不舒服，總覺得像是壓著一塊石頭?！?/br>
    “我知道?！?/br>
    “我喘不過氣?！?/br>
    “我知道?！?/br>
    “我身上總是好疼?！?/br>
    楚玨壓抑眼淚，仍說：“我知道?！?/br>
    尹倦之咳嗽了一聲，哭音徹底掩不?。骸拔腋静婚_心，我害怕很多東西，我以前害怕狗害怕男人也害怕女人，我不知道怎么做，我總是做無數(shù)的噩夢，我耳鳴的時(shí)候聽不清東西，我眼睛會看不見，我有時(shí)候甚至控制不了四肢走不了路，我手指疼胳膊疼腿疼小腹疼哪里都疼，我難過得想死掉，我一點(diǎn)都不想活......”

    所有的話音被越來越激動(dòng)顫抖的哭腔模糊，尹倦之咳得停不下來，整個(gè)身體都在痙攣。

    “我知道，我知道?！背k緊緊擁抱住尹倦之按在懷里，同樣幾乎說不出話，“我會陪著你的，倦之，你相信我，別怕......我會陪著你的。我愛你啊?！?/br>
    尹倦之狠狠攥住楚玨胸前的衣襟，眼淚落上去打濕一片。他像抓住世間屬于自己的唯一的浮萍，雖還未看到前路但仍愿拼死搏命嘗試。

    “楚玨......”

    “楚玨——你救救我?！?/br>
    第61章

    發(fā)泄哭過, 尹倦之坐在床上小口喝粥，有一下沒一下地啜。

    中午的太陽照亮了大半個(gè)病房，他的身體全部在陽光里, 頭發(fā)絲幾近透明。

    楚玨收拾方才掉在地板上的飯菜, 動(dòng)靜窸窸窣窣。時(shí)不時(shí)抬頭盯一會兒尹倦之, 看他喝粥像喝藥似的, 面上滿是心疼, 但他知道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

    “倦之，還要不要吃點(diǎn)其他東西。”收拾完地上的殘?jiān)? 楚玨洗了手過來，用夏日里沾了水顯得溫涼的手指節(jié)，碰了碰尹倦之被太陽曬燙的臉頰。

    很舒服, 尹倦之下意識地往楚玨那邊靠了靠, 下一秒又連忙撤開, 垂著眸羽不說話。

    楚玨彎腰, 明知尹倦之看不見卻仍然抬起他的下頜, 仿佛他們在光明中對視, 語氣放得更加輕：“怎么不理我啊, 倦之？”

    尹倦之：“......”

    他匆匆咽掉嘴里的粥，用手扒拉掉楚玨的爪子，讓他別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