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白蘇瑾，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他是白溟。

    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jīng)無父無母，斬斷了所有的過去與曾經(jīng)。

    他，是一個在生與死的邊界上游走的怪物，非生非死，滿身殺孽。

    他，幸運(yùn)地，擁有一個伴侶，不在意他的過去，不在意他犯下的罪，生死相許。

    那個人，不叫葉翎。

    那個人，是莫川。

    他怎么可以……這么輕易的……就忘記了他……？

    記憶徹底回籠的那一刻，白蘇瑾只覺得心如刀絞。

    莫川再也支撐不住那具不屬于他的身體，無力地倒在地上，一口口地往外嘔著血，胸膛被剖開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口，隱約都能看到心臟的輪廓，他的心跳正在迅速的衰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壓榨著他的靈魂和力量。

    “……小川……”白蘇瑾撲上去抱住他，第一次混亂的束手無措，莫川的身上全是傷，他連伸手去碰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不小心就把他弄疼了。

    “小川……小川你……”白蘇瑾緊張地喚著他的名字，淚水不受控制的順著側(cè)臉淌下，滑落在莫川的胸口。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焦急，莫川嗆咳了一聲，勉強(qiáng)睜開了眼睛。

    他很虛弱，目光卻很凝視，緊緊地盯著白蘇瑾，半晌，像是確認(rèn)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

    他知道，真正的白蘇瑾，屬于他的那個白蘇瑾，終于回來了。

    “……咳……”他很想說話，可是嘴唇開闔了幾下，這才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是個啞巴，只能費(fèi)力的比口型——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在我每一次昏昏沉沉，在靈魂的荒漠中浮沉的時候。

    我好想你，在我每一次看著你和葉翎在一起的時候。

    我好想你，在我每一次坐在冰冷的醫(yī)院病房里的時候。

    我好想你，在你……忘記了我的時候。

    我好想你啊，白蘇瑾……我終于還是，等到你回來了。

    ……

    那一瞬間，白蘇瑾的眼淚終于決堤。

    ☆、25 回歸真實(shí)

    “我以為，你會沖出去阻止莫川?！薄八钡穆曇繇懫?，徘徊在葉翎耳邊，帶著幾分不解，“可是你居然就這么眼看著他成功了？”

    葉翎攥著拳頭，指甲無意識的掐進(jìn)了皮rou里，他卻渾然不覺，只盯著不遠(yuǎn)處擁摟在一起的兩人，神色陰晴不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有些不滿，黑霧構(gòu)成的身體飄到葉翎眼前，擋住了他的視線，“葉翎，我在問你話。

    葉翎定定的看著他，突然開口，“我……沒有想到莫川會這么做……”

    他怎么都沒想到，莫川會豁出命去，只為了拼一個這樣微小的可能性。他本以為莫川撐不到第十日的午夜，而白蘇瑾也不會破開記憶的封印……他本來以為，自己只要找好藏身之地隔岸觀火，莫川不久就會因?yàn)槭《詣酉觥s不料，莫川居然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如果置之于死地，就真的死了呢？

    葉翎捫心自問，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不出這樣瘋狂的事情的。

    “他”沉默了，黑霧有節(jié)奏地翻攪著，像是陷入了沉思。

    另一邊，以莫川和白蘇瑾所在的位置為中心，空間像是破碎了的玻璃罩子一樣，一寸寸的剝落脫離，露出截然不同的天色和景致，仿若科幻電影般的離奇情節(jié)正在上演，幻境終于坍塌，浮現(xiàn)出真實(shí)的世界。

    莫川顫抖著握緊了白蘇瑾的手，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心滿意足。

    他和魔鬼的賭約，最終還是以他的勝利落幕。

    在離第十日的午夜還差幾分鐘的時候，他終于成功了。

    白蘇瑾還在哽咽著哭泣，這還是莫川第一次看到他流淚。在他的印象里，這個男人一直都剛強(qiáng)冷硬的如同鐵石，從來都不曾流露出這么脆弱的模樣，這次居然哭得稀里嘩啦的，不是為了別人，卻是為了他，這讓他感到好笑之余，又覺得心里酸澀。

    他為了救白蘇瑾，破釜沉舟不顧一切，卻沒有顧慮到他的心情，到頭來，卻是讓他心痛了。

    他不知道，白蘇瑾的眼淚，其實(shí)不僅僅是因?yàn)樾奶?，更是因?yàn)榛诤?。他恨他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diǎn)想起來關(guān)于莫川的一切，為什么沒有早點(diǎn)打破環(huán)境，讓莫川少受點(diǎn)苦，為什么能狠得下心，把自己手里的刀，送進(jìn)自己愛人的胸膛……他手上還染著莫川的血，那么熾熱的，guntang的，一點(diǎn)一滴，都在炙烤著他的心。

    他有多愛莫川，此時此刻，他就有多恨自己。

    他曾經(jīng)發(fā)過誓，要拼盡一切保護(hù)莫川，不讓他被自己的過去牽連，讓他過平平安安的一輩子，可是到頭來，卻是他自己錯信了葉翎，甚至還親手把莫川傷成了這幅模樣……

    三年前，他就已經(jīng)為自己的狂妄天真付出了代價，豈料三年后，他還是沒有半分長進(jìn)！

    “小川，我錯了……我——”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莫川收緊了手掌阻止了。

    莫川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他明白的，他明白白蘇瑾的內(nèi)疚和心疼，但是此時此刻，他并不想聽到那些認(rèn)錯和懺悔，他寧愿白蘇瑾大力抱緊他，親吻他，擁抱他，讓他能真切的感覺到他的存在，和他的愛。

    不管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什么，至少他們此時此刻，終于重新找回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