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杜蘇拉 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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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丈可寄形 身安即形樂 豈獨樂咸京 ——《思歸樂》元稹 裴老師咨詢室墻上掛著的那只沒有臉的貓, 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杜荔娜能看見它帶點圓潤褶皺的后腦勺,細小松軟的毛發(fā), 仿佛誘惑她伸手去摸。 她問裴老師,是不是換了一幅裝飾畫,裴老師說沒有。 杜荔娜就說自己很喜歡這幅掛畫, 希望在家里掛一幅一模一樣的。裴老師把購買地址給了她, 他們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杜荔娜向裴老師匯報最近的生活。出于職業(yè)習(xí)慣, 裴老師保持著沉穩(wěn)的神情,但杜荔娜能感覺到,他越聽越震驚。 震驚是正常人的反應(yīng)。就連杜荔娜自己,也還沒從這種震驚中完全平復(fù)。 她能有條不紊地敘述過去一個月的遭遇, 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她對自己刮目相看。 在鶴市, 企業(yè)家的經(jīng)濟犯罪不算新鮮, 因惡性暴力犯罪鋃鐺入獄, 卻是少見。王子謙被逮捕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震動了鶴市的商界。繼杜王兩家聯(lián)姻、杜宇風(fēng)葬禮之后, 一帆和京嵐再度成為輿論風(fēng)暴的核心。 京嵐集團財務(wù)告急,銀行中止了所有授信,應(yīng)付款的收款方開始提前上門催款, 應(yīng)收款項立刻就收不回來,多個工程被迫停工, 而原地待命的工人、材料、倉庫、車輛一日日地繼續(xù)燒著錢。 于慧在他被捕前就帶著孩子去了美國,王家父母涉嫌包庇犯罪,更不可能回國。王子猷被審訊了幾天, 警方認定他對王子謙的罪行毫無所知, 就把他放出來了。 王子猷剛摸清情況, 又一個噩耗傳來: 在加拿大養(yǎng)病的王父得知王子謙被捕,急怒攻心,突發(fā)心臟病去世了。王母一個人在加拿大料理喪事,根本無法cao心國內(nèi)。 所有的重擔(dān),全壓在了王子猷一個人身上。 杜荔娜給王子猷打過幾次電話,大部分時候是忙線,偶爾打通,也立刻就被掛斷。天影所已經(jīng)擬好了離婚協(xié)議書,但杜荔娜一直沒讓他們寄出。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催促王子猷離婚,對他太殘忍了。 另一方面,一帆集團面臨的局勢也不容樂觀。 京嵐集團是一帆實質(zhì)上的第二大股東,過去二十年,對一帆擁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力。這樣嚴重的負面信息,不僅引發(fā)對一帆財務(wù)狀況的擔(dān)憂,也讓各界對一帆的合法經(jīng)營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江世敏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直接甩出了王家侵占集團財產(chǎn)和洗錢到海外的證據(jù),搶先保全了京嵐名下的一批重要資產(chǎn)。未經(jīng)杜荔娜同意,江世敏又公開了她和王子猷的婚前協(xié)議,以證明杜宇風(fēng)早就覺得王家不靠譜,已經(jīng)做了充分的資產(chǎn)隔離。 這一系列作為,又把杜荔娜放在了火上烤。 外界添油加醋地加工轉(zhuǎn)述著這場豪門丑聞。有的媒體說她是無辜可憐的冤種小公主,有的則把她描繪成扮豬吃老虎的絕世妖姬。更有一群以豪門狗血為生的人,如聞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魚,各懷目的地朝她涌來。 “你自己感覺怎么樣呢?”裴老師端詳著她,“娜娜,你還好嗎?” 杜荔娜苦笑了一下。 “我很慶幸。” 慶幸父親終究是她心中崇拜的父親,而并非人面獸心的偽君子。 慶幸噩運來臨時,她不是孤身一人。 慶幸她終于看見呼風(fēng)喚雨者心中的軟弱,也看見苦難卑弱中蘊含的堅強。 這一次,她終于不是命運的獵物。她和蘇拉,她們一起,再次從命運的利爪下逃脫。她們活著,未來未必一帆風(fēng)順,但充滿無限可能。 “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懦弱無用的人,現(xiàn)在我不這么覺得了?!?/br> “裴老師,我會成為爸爸那樣,善良而有力量的人?!?/br> 杜荔娜擁抱了一下裴老師,告訴他,她已經(jīng)決定,這是他們最后一次咨詢,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會非常忙碌。 裴老師真誠地祝福了她,沒有太意外,也沒有挽留。 ------------------------------------- 告別裴老師,杜荔娜先回了趟家。 蘇拉剛做完手術(shù),至少要住院一個月。保姆秦阿姨煮了菜干豬骨粥,還有一些別的日用品,讓杜荔娜一起捎過去。 剛出電梯,就聽見家門口吵吵嚷嚷的。杜荔娜仔細一看,秦阿姨擋在門口,而住對門的阿姨單手叉腰,正把王子猷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教訓(xùn)。 一見杜荔娜,對門阿姨立刻大叫起來: “小杜啊,你可回來了!這個人趁你不在家,非要進門,誰知道他安了什么心思?” “……” 秦阿姨也說: “杜小姐,物業(yè)保安馬上就到,他要敢報復(fù)你,咱們就報警!” 王子猷頹然垂目,面容呆滯,竟不敢與杜荔娜對視。 他微弱地辯解: “我真的只想放點東西……” “呸!你們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杜王兩家的事,媒體都報導(dǎo)了,阿姨們聽過的版本更是添油加醋。她們原本都很喜歡王子猷,這下幾乎是偶像塌房一般幻滅,脫粉回踩更是毫不留情。 杜荔娜直盯著他,半晌,輕聲道: “謝謝阿姨們,我想,他應(yīng)該沒有惡意。就讓他進去吧,我們倆,也該好好談?wù)??!?/br> 兩位阿姨叮囑了她半天,終于肯放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杜荔娜領(lǐng)著王子猷進門,他一眼就看見了客廳里掛著的綠色花鳥窗簾,愣了一會兒,說: “窗簾很好看?!?/br> 他瘦了一圈,胡渣甚至沒有刮干凈,西裝的邊緣有些發(fā)皺,看起來頹唐而滄桑。 杜荔娜給他倒了杯熱茶,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開口。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br> 杜荔娜輕輕頷首。 “我明白?!?/br> 他最崇拜的大哥成了窮兇極惡的罪犯,愛人成了仇人,風(fēng)流瀟灑的豪門才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夜之間,大廈傾覆,人成個,今非昨。 其實,她也不曉得怎么面對他。但逃避終究不是辦法。 王子猷松了口氣。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杜荔娜。 杜荔娜打開一看,不禁愕然。 是蘇拉給她擬的離婚協(xié)議。 “是我問蘇拉拿的。我知道,她擬的版本一定對你最有利。我已經(jīng)簽好了,你看看沒問題的話,我們隨時可以去登記離婚?!?/br> “真是可笑啊,我總說蘇拉是壞人,她很危險。沒有想到,最壞的人是我家人,給你最大傷害的,也是我家人……” 他忽然哽咽,眼淚在眼圈里打了個轉(zhuǎn),又硬是忍了回去。 杜荔娜也不禁淚流滿面。 他的懷抱曾經(jīng)是最令她安心的港灣。可他們都回不去了。 如果是半年前的她,遭遇這樣的劇變,也許會無法承受,會憎恨王家的所有人,甚至重新陷入瘋狂。 可現(xiàn)在,她只覺得他可憐。 “你最近好嗎?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 王子猷雙肩一震。他沒想到,在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以后,杜荔娜還會這樣說。 這些時日以來,他像沒頭蒼蠅一樣,拜過了所有能拜的山頭,還是一無所獲。王子謙的個人賬戶全被凍結(jié),公司資金也挪不出來,連律師費都快交不起了。 律師在看守所見過王子謙,傳出話來,讓他找于慧商量,畢竟,王家的海外資產(chǎn)大多掛在于慧的離岸公司名下。 王子猷遂給于慧打越洋電話,問她能不能回來,就算回不來,至少籌一些錢回來。 于慧干脆利落地拒絕了他。 她說京嵐現(xiàn)在是個無底洞,眼看著救不了了。 “那大哥呢?總要想辦法救大哥,哪怕?lián)撇怀鋈耍辽佟粝乱粭l命?!?/br> “我首先是個母親?!庇诨郾涞卣f,“兩個孩子以后還需要很多錢,我得為他們考慮。” 大哥大嫂曾是王子猷心目中的完美夫婦典范,他沒想到,大難臨頭,大嫂竟如此鐵石心腸。 “大嫂,大哥就算有千萬般不是,他對你一直不錯?!?/br> 于慧默然半晌: “子猷,你才是王家更優(yōu)秀的那個兒子。這么多年,你一直活在你大哥的陰影里,是時候走出來了。” 然后,她掛斷了電話,他再也沒有打通。 王子猷從困惑與恥辱中猛然驚醒。 他憑什么接受杜荔娜的幫助?他怎么有臉? 他霍然起身: “娜娜,……趁著我現(xiàn)在還有自尊,求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什么?” “接下來,無論情況多么糟糕,無論我如何痛哭流涕地懇求你幫助,……你都不要搭理我。不要聽,不要看,不要被我的花言巧語欺騙,王家的一切,都和你無關(guān)。如果你還是忍不住同情,就讓蘇拉攔著你,罵醒你。” “娜娜,你是這世界上最善良、美好的女孩,我連你的一根小手指頭都配不上。你應(yīng)當(dāng)徹底忘了我,徹底忘記王家給你的噩夢?!?/br> 王子猷單膝跪下,就像當(dāng)年向她求婚時一樣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的臉刻在心里。 只是這次,他沒有為她戴上戒指,而是從自己的手上取下婚戒,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會遇到一個真正敬你、愛你的男人,你會和他白頭偕老,永結(jié)同心?!?/br> 說完,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友情提示,上一章12.6有修文,沒有重看的小讀者們記得先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