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戒嚴，這從不打烊的富貴樓自然也沒開門，樓里的人都歇了，外頭有人叫門，伙計忙開門，見外頭停的馬車上頭印記是主家，伙計忙請了謝真入內(nèi)，得了謝真表明身份后，伙計又趕緊通知了掌柜前來拜見。

    謝真也不多話，張口就要柜上來不及交到府里的營收。

    掌柜的猶豫，“二爺，這怕不合適吧？照規(guī)矩，到了月底老朽才會把一整月的營收送入府中跟大管家對牌交接，二爺眼下伸手就要，老朽怕是不好跟夫人交代啊?！?/br>
    “交代？呵！錢掌柜您老怕是不知，今日府中大火，諸多財物付之一炬，你們二奶奶為了救火傷了身子，爺這才不惜冒險，在這京都戒嚴的關(guān)鍵時刻帶著你們奶奶出門求醫(yī)，爺也不想的，可這不是事出突然么，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貴重能貴重得過主子的性命去？”

    “不敢?！卞X掌柜趕緊搖頭，便是再知道這位二奶奶不招待見，身為下人，他也不敢點這個頭。

    謝真滿意錢掌柜的態(tài)度。

    “不敢就對了，事出突然，爺帶著你們奶奶求醫(yī)急，苦于囊中空空，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先佚?來調(diào)度一番以解燃眉之急，放心，爺也不讓錢掌柜你難做，你只管把銀子交給爺，爺把隨身的玉佩押給你，回頭月底交賬，父親母親問起來，錢掌柜只管交出玉佩說是爺取用了便是，爺絕不讓錢掌柜為難?！?/br>
    錢掌柜見謝真如此說，想著平日里這位二爺?shù)臑槿?，雖然不明白二爺為何突然在乎起二奶奶來了，不過見二爺給出的玉佩是府中每個爺們獨有的身份象征，錢掌柜便沒再猶豫，點頭應(yīng)了下來。

    等錢掌柜揮手打發(fā)賬房慶幸去取銀子，謝真還不忘了吩咐，“哦對了，你們二奶奶傷的不輕，好醫(yī)好藥銀子怕是不低，賬面上有多少算多少，盡量給爺多準備些銀子，另外若是有銅板，也給爺裝上幾筐?！?/br>
    錢掌柜聞言一頓，不解的看向謝真。

    治病看診要銀子是正事，要幾筐銅板是怎么回事？

    像是知道錢掌柜的疑惑，謝真張口就圓說：“銅板爺準備送去靈音寺，爺來時就發(fā)下宏愿，若是家里大火得滅，你們二奶奶成功得治，二爺就當一回善財童子給，請靈音寺的和尚們辦場法事，給窮苦人散些銅板，正好富貴樓每日流水大，不缺銅板，爺便想一次辦了?！?/br>
    “原來如此，二爺有心了。”，錢掌柜還能多說什么呢，主子發(fā)話，還是嫡出的主子，他再懷疑什么都只有聽著的份。

    近一月的營收，拋去下月的本錢，一共一萬六千多兩，一萬兩的銀票，六千兩的白銀，剩下五筐子的銅錢，一共二百兩的樣子。

    謝真接了銀票，滿意的看著伙計把銀箱子，銅板筐子抬上車，謝真不再耽擱立刻動身，一腳跨上馬車，填海后腳要跟上，不料謝真轉(zhuǎn)身抬手一攔。

    填海傻眼，“爺？”

    謝真卻朝著車內(nèi)一伸手，接過車廂里秦蕪早聽從謝真吩咐準備好的東西，謝真捏手里，又從懷里掏出先前收刮自己書房時自己裝好的東西，連帶信封一起裝進秦蕪遞來的小紅木匣子里，利索上鎖，把紅木匣子遞給坐在車夫邊上的鈴鐺，把鑰匙遞給了填海。

    “填海，鈴鐺，你們都下去，無需再跟，就在富貴樓守著，爺有事情吩咐你們?nèi)プ?，這個匣子鈴鐺收好，鑰匙填海保管，答應(yīng)爺，不到明日天亮，你們二人不可離開富貴樓，也不可打開此匣，聽清了嗎？”

    填海與鈴鐺雖然都錯愕，不過想著主子吩咐還是老實點頭，表示聽清楚了。

    特別是鈴鐺，雖然不明白主子們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藥，不過剛才這紅木匣子是二爺從自家姑娘手里拿的她是知道的，既然匣子交到自己手里，姑娘不吭聲任由二爺分派，身為陪嫁婢女，鈴鐺當然沒話說，只緊緊抱著紅木匣子，一副誓死守護的模樣。

    填海都沒眼看鈴鐺這蠢丫頭，望著主子嘴巴張張合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自家主子上了馬車，丟下自己不帶走一片云彩的瀟灑離開。

    話說外頭蹲守的小隊，早已經(jīng)不耐煩了，手下不停催促，“隊長，動手吧，再晚了人跑了怎么辦？”

    就在隊長猶豫著揮手要發(fā)話的時候，富貴樓的大門洞開，小廝開始往車上抬東西，隊長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問題，這才按捺住性子沒動手。

    至于謝真打發(fā)填海與鈴鐺的那一幕，隊長也沒有在意，只是留下了兩個手下在富貴樓門口盯梢，自己則帶領(lǐng)剩下的人馬，又緊跟上了謝真的馬車。

    馬車前行，夜已深，馬車停在了一處掛著葫蘆幡的醫(yī)館門前，領(lǐng)隊見狀不由暗自嘀咕，心說還真是來了醫(yī)館，那剛才去富貴樓莫不是去取看診錢的？畢竟不是說鎮(zhèn)國公府都被一把火給燒了么，府里亂，一時沒錢也說得過去。

    不得不說，這位隊長腦補的對了大半。

    馬車停下，謝真指使車夫叫門，不多會，緊閉的醫(yī)館門打開，探出個小腦袋來。

    “你們找誰?”

    謝真撩開車簾搭話，“上門求診。”

    藥童哦哦點頭，看了眼謝真，再看看面前的馬車，年紀不大的藥童心說富貴人家吃罪不起，他才不管京都城戒嚴車馬人是怎么來的呢，醫(yī)館已經(jīng)很久沒有貴客上門了，藥童忙就要開門，謝真卻指了指馬車溫和的問藥童，“小童，京都戒嚴，車馬停在外頭不方便，你家醫(yī)館可有后院?”

    “有有有?！?，藥童連連點頭，隨即指著醫(yī)館邊上的一條巷子，“貴人把車從邊上的巷子趕進來，第一個烏漆木門就是我家醫(yī)館后院，我這就來開門?！?/br>
    指了路，藥童一把將醫(yī)館門板合上，聽到醫(yī)館里頭急切蹬蹬蹬的跑路聲，謝真招呼著車夫把車往藥童指定的地方趕。

    車馬順利的進了門，隔絕的外頭一切視線，謝真只掃了眼身后跟上來的一隊人馬，待到藥童關(guān)上后門，抬腳便把秦蕪扶下了車。

    閂好門的藥童撿起擱在一邊的油燈高舉上前來，客氣的招呼道:“二位貴人請隨小的來，地方簡陋，小心腳下。”

    “慢著，且先不忙，爺這車夫……”

    藥童會意，有些為難，不過還是點著后院門邊上的棚子道:“貴人若是不嫌棄，讓貴人家的車夫在這柴棚稍坐如何?”

    身為公府下人主子面前自然不敢挑剔，栓好車馬的車夫忙朝著謝真拱手回話，“二爺您盡管忙去，奴才哪里都可以，就在這草棚子里守著車馬，主子放心?！?，說完不等謝真發(fā)話，車夫自己走到了柴草棚里，隨意找了個柴剁坐下。

    謝真見狀沒再多說，朝著藥童比了個請的手勢，跟著高舉油燈的藥童沿著后院入了醫(yī)館前廳，雙方來到前廳醫(yī)館大堂，藥童舉著油燈把大堂內(nèi)的兩個燭臺都點燃，這才提著油燈告罪。

    “煩請二位貴稍坐，小的這就去喊師傅前來看診?！?/br>
    謝真卻再次打斷轉(zhuǎn)身要走的藥童，“小童且慢。”

    藥童回身，不解的望著謝真。

    謝真笑道:“勞煩小童，爺求醫(yī)心切，一路奔波，口渴饑腸，若是可以，煩請小童先給我們上杯茶如何?”，說著上前，從腰上掛著的荷包取了一角約莫二錢重的銀角子遞給了藥童。

    他們這醫(yī)館因著師傅脾氣臭，收養(yǎng)的孩兒還是個白眼狼，各方積怨下，醫(yī)館這半年來生意很不好，師兄弟們跑光了不說，自己也很久很久沒收到過打賞了。

    這一刻銀角子占了上風，加上師傅師娘這時候怕也睡下了，也不在乎這一會，藥童便決定先順了客人的意，道了句稍等，接了打賞藥童捧著油燈就走。

    等人一離開，謝真拉著四下打量的秦蕪就咬耳朵：“蕪兒，你那寶貝里頭吃了就讓人昏睡的藥，給為夫一粒唄?！?/br>
    秦蕪吃驚，再次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人，“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有這玩意的?”

    謝真能跟她說，自然是上輩子自己親身體驗過的嗎?那么糗的事，打死他也不說。

    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謝真莫名底氣不足，“呵呵，自然是蕪兒你親口跟為夫說，還拿來給為夫?qū)e人用過的呀，要不然為夫怎會知?不是，蕪兒，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哦……”

    第13章

    秦蕪被說的莫名心虛。

    這藥給她要的，連她自己都懷疑了。

    難道說先前種種真是自己癔癥想多了?還是說其實自己老早就穿越過來，因著睡了一覺，前塵忘盡，這才不記得自己跟眼前的男人說過自己的秘密?還是說其實自己就是他老婆，而不是自己臆測鳩占鵲巢的小三兒?

    要不然怎么解釋眼前的一切?

    她可以發(fā)誓，以自己的脾性，若不是最親密絕對信任的人，她是絕不可能跟對方分享秘密，還是如此大的秘密的。

    秦蕪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送自己來這個鬼地方的癡情鬼，又哪里知道對方竟然是重生的，這些秘密都是這貨上輩子站到那個位置上后查到的秘密，可憐見的，哪里是她主動暴露的喲!

    卻說眼下，沒有一點依仗的秦蕪只能小心打量，認真的分辨眼前人的神色試圖判斷真假，可惜哪里是這老jian巨猾耍慣了權(quán)謀的老狐貍的對手，她還是太弱了呀。

    見對方說的一臉肯定，還一副蕪兒你怎么都忘了的懷疑模樣，本身就心虛的秦蕪越發(fā)不敢拒絕了，生怕被拆穿。

    不就是安眠藥么，只要不是給她吃，給給給。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秦蕪還是只從藥房里取了一片，而且打定主意小心防范。

    結(jié)果她防了個寂寞。

    這貨得了安眠藥捏在手里，待到人家藥童捧著茶來了，這貨一改常態(tài)。

    秦蕪親眼看著他伸手接茶的時候，捏碎了安眠藥下到茶碗里，端起就要往嘴邊送的樣子，秦蕪訝異，才想說這狗二爺怕不是個傻子，竟是給自己下藥呢，就見這貨端著茶碗的手一轉(zhuǎn)，眼看著到了唇邊的茶碗被轉(zhuǎn)到了藥童跟前。

    謝真一臉誠懇，“突然想起來了，小童，外頭我那車夫可有熱茶?”

    自然是沒有的，他才沒工夫伺候車夫，藥童搖頭。

    謝真一臉的慚愧，道貌岸然道:“哎呀呀，不可不可，雖爺是主家，可京都戒嚴，下人冒著危險送爺出門，爺總不能連熱茶都不給下人留一口?！?，說著懊惱的把手中茶碗往茶盤上一放，把另外一碗沒下藥的取過來放到眨巴著眼的秦蕪手邊，謝真轉(zhuǎn)頭笑吟吟的看著藥童，“這樣，勞煩小童你再跑一趟，把這碗茶送去給爺那車夫吧?！?/br>
    拿人手短，藥童雖然也嫌謝真事多，卻也沒拒絕，點點頭，一手茶盤，一手油燈，晃悠著又出去了。

    謝真見狀，轉(zhuǎn)身去拉秦蕪，“走。”

    “去哪?”

    謝真也不賣關(guān)子了，道：“來這里就是為了藥的，我們要收走人家的家當，自然是要跟正主打聲招呼啊?！?/br>
    “正主打招呼?”，怎么打?

    秦蕪還在懵逼中，謝真卻趁機把人拉到了他早就瞄好的寢房。

    可憐的老大夫，因著京都城戒嚴鋪子都關(guān)了，閑來無事，早早就跟老妻睡下了，又因家里人少簡單，小徒弟也規(guī)矩知道進屋敲門，加之人老了也怕摔了或有個萬一，自來他們的寢房都不閂門的。

    不料想正是因為這點疏忽，差點叫自己與老妻晚節(jié)不保。

    察覺身邊有動靜，老大夫唰的一下睜開眼睛，結(jié)果一睜眼，好家伙，給他嚇一大跳。

    自己床榻邊旁若無人站著的這二位，到底是什么來頭?

    “打劫?殺人?誰叫你們來的?是不是那個忤逆不孝的孽畜?”

    老大夫驚疑不定的忙掙扎起身，一時間腦子里想太多，外強中干的喝問，立刻驚醒了枕邊人。

    老太太一睜眼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抖著手腳爬起來緊緊抓住自家老伴，顫抖著下意識張嘴要喊，謝真眼明手快，一個探身輕點，制住了老太太的xue道。

    老大夫見了謝真的唐突動作急了，下意識反身護住老妻，張口就要喝罵，不想眨眼間自己跟著就不能動不能言了，他這是也被點了xue道了，老大夫只得焦急的轉(zhuǎn)動唯一能動的眼珠子狠狠的瞪人。

    秦蕪看著床榻上雖不能動還口不能言，卻仍止不住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的老夫妻，秦蕪眼中大寫的離譜，心里直罵狗二爺牲口。

    謝真無辜的聳聳肩退后，伸手來拉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小妻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大對頭。

    謝真委屈，不自在的咳了咳，忙用行動表示自己的無辜。

    把從萬寶樓錢掌柜那里收刮來的銀票掏出來，數(shù)出兩千兩，一把塞到老大夫胸口的衣襟里，好商好量。

    “芮大夫，您家醫(yī)館的情況小子也有所耳聞，近來芮大夫被不孝子纏身，小子今日也有難急需芮大夫醫(yī)館藥品，小子不才，想與芮大夫共贏，芮大夫醫(yī)館里所有藥品小子收走，這是兩千兩還請芮大夫收下?！?/br>
    說的好聽，可不帶一點商量的，雖說自己的醫(yī)館麻煩纏身，雖說整個醫(yī)館全加起來也不值兩千兩，可這么被人脅迫，他也惱火。

    礙于無法動彈言語，可憐的老人家只得噴火的看著可惡小賊揚長而去，他只能用嗚嗚嚎叫來表達不滿。

    那廂藥童去給車夫送完茶回來，又貼心的再給倒了一碗捧來，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本該在前廳等著的人不見了，藥童大驚，連油燈都忘了拿，轉(zhuǎn)身就往師傅房間跑，迎面就碰上出門來的謝真秦蕪，藥童憤怒，張口要呵斥，不料想一個刀手飛來，藥童都來不及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只覺眼前一黑，身子就軟了下去。

    秦蕪慌忙去拉人，怒瞪著謝真，“你干什么?”，怎么能對個孩子動手?

    迎上秦蕪噴火的眼神，謝真無辜又委屈，“蕪兒，我們是來收藥的，不把人打暈，你怎么收?！?/br>
    額，好吧，這是個理由很強大，“可你也不能這樣啊，這小童都不知有沒有十歲呢，你怎么下得去手，萬一傷著……”

    “蕪兒放心，為夫好歹出身行伍世家，自小學(xué)武，這點分寸還是有的，絕不傷筋動骨?！?/br>
    好吧他贏了，自己無話可說，可是……“這里除了這藥童外還有車夫呢，有外人在，我怎么收?”，若不是如此，車上那些箱子籮筐他們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動？

    謝真聞言又笑了，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蕪兒忘了剛才你給的蒙汗藥啦?蕪兒放心的且去前頭先收著，為夫這就去后院看看去，若是車夫不暈，自有為夫出手，蕪兒放心，為夫定保蕪兒萬全，蕪兒好好收藥莫要遺漏啊，那可是為夫花了兩千兩高價買的。”

    “呵!”，她還能多說什么，再不看狗二爺一眼，轉(zhuǎn)身就忙活開來。

    如今自己跟這狗二爺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而且她也不知未來即將發(fā)生什么危險，那么多金銀珠寶糧食都收了，還在乎這點藥?自己雖然是不缺，空間家里大大滴有，可這不是花了兩千兩么，她自然是有見過不錯過。

    不僅醫(yī)館前頭偌大藥柜里的藥材連帶柜子柜臺收了，藥柜后頭散發(fā)著藥香的庫房也收光光，還有收在廊沿下看著像是等白日再晾曬的半成品，秦蕪都沒有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