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瞬間像是有一盆冷水從他頭頂傾盆倒下,陸衡黑了臉,迅速從沈南枝身上起了身,好似很是嫌棄她此時身體發(fā)生的變化,更不想叫自己沾染上分毫。 晦氣。 陸衡在心底咒罵了一聲,眸底的厭煩逐漸化成了冰渣,再沒了半分要繼續(xù)下去的興致,不滿地瞪了沈南枝一眼,冷漠疏離道:“趕緊去收拾干凈,自己月事何時來也不知曉,早說又怎會壞了今日的氣氛?!?/br> 沈南枝張了張嘴,想反駁些什么,但很快又將話給止了去。 總歸算是逃過一劫,她這會子才有了些毫無實質(zhì)的安全感來,朝陸衡點了點頭,撐著身子想要從床榻邊下去,腳下卻是一軟,又跌回床上坐了下來。 陸衡沒耐心再多看沈南枝一眼,煩躁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想著她此刻身上淌著污穢之物,就是連僅是睡覺也是不想與她再同睡在此了。 陸衡背過身去,正準備抬腿離去,很快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側(cè)頭看了眼床邊被欺負得衣衫不整面容慘白的沈南枝,毫無溫度警告道:“明日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是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唇,夫妻之間的私密之事不可道與旁人知曉,知道了嗎?” 陸衡自是不怎擔憂的,沈南枝到底是什么也不懂的閨中女子,只要簡單糊弄幾句,她也定是不好意思向旁人提及這些的。 說完這話,也不待沈南枝回應(yīng),陸衡腳下生了風,拿起一旁的一件外衣,快步走出了房門。 第15章 這一夜沈南枝不知自己是如何睡著的,即使是在夢中,也像是有一層渾濁的迷霧緊緊包裹著她,一遍遍在她眼前放映著令人恐懼的畫面。 清晨,沈南枝被噩夢驚醒,激起后背冷汗涔涔,呆坐在床榻上緩和了好一會她才逐漸平復(fù)了心境,而后便又覺得有些絕望無力。 她雖是未經(jīng)人事的姑娘,但到底是這般歲數(shù)了,又怎會不知些男女之事。 陸衡與他表面那副溫和光鮮的模樣全然不同,背地里他所使的那些花樣可并非她能夠承受的住的,她接受不了,更不愿被他這般折磨。 但已是被迫嫁給了陸衡的她,又要如何才能免遭這苦難安然度日。 沈南枝閉了閉眼眸,想要逃離這般生活的心思從未有過這般強烈,待到再度睜眼時,方才燃起的那點子星火又再次黯淡了下去,最終消散在了眸底。 —— 自屋中出來后,沈南枝向春夏詢問了一番陸衡的去處,得知陸衡昨日宿在了書房。 昨日陸衡說要與她一同前去向徐氏請安,沈南枝一想起兩人最后的不歡而散便有些心底生怯,不知要如何面對他。 猶豫了許久,到底還是命了秋冬前去書房喚人。 本是起了個大早時間充裕的,可秋冬這一去竟耽擱了近半個時辰,而后回來卻又道陸衡不愿起身,讓沈南枝獨一人去請安。 沈南枝聞言皺了皺眉,分明是陸衡昨日自己說要同去的,也不知他這是在與她置氣,還是壓根就沒將此事放心上。 但已是耽擱了許多時間,沈南枝得了消息便立即動身去了徐氏的主院。 廳內(nèi),徐氏坐在紅木椅上飲著熱茶,眉宇間透著幾分顯而易見的不耐,直到視線中出現(xiàn)沈南枝的身影,不耐便逐漸轉(zhuǎn)為了不悅,先一步開口道:“你今日怎起得這般晚?” 沈南枝身形微頓,雖是對徐氏的斥責有些膽怯,但也仍是如實答道:“兒媳向母親請安,今晨本想喚世子一同前來向母親請安,但世子還未起身,這便耽擱了些時辰?!?/br> 徐氏聞言,眉眼一挑,審視般地看向沈南枝,很快視線便落到她今晨起身后仍是有些微腫的雙唇上,唇角明顯結(jié)出一小塊暗色的血痂,落在那種地方,不必多想也知是如何傷了的。 徐氏神色微變,開口也帶上了幾分焦躁的急促:“你可是與衡兒圓了房?” 沈南枝一愣,雙頰瞬間攀上了紅熱,怎也未想徐氏會這般直白問她。 屋中還有徐氏身邊的下人,沈南枝羞得有些抬不起頭來,思及昨日陸衡臨走前叮囑她的話,她動了動唇,幾欲開口最終也只能低低呢喃著:“還、還未曾……我來了月事……” 即使聲音低微,徐氏還是聽了個清晰,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面上的神情卻仍是不悅:“既是未曾,你又何故晚來了這般久的時辰,我向來未讓衡兒早晨前來請安,你也莫要拿他當借口,這才成婚沒幾日,你便亂了規(guī)矩,可是知錯?” 沈南枝垂了眼眸,也不知這錯怎就到了她身上,但她知曉徐氏是不會聽由她解釋的,不再多說,只得低聲應(yīng)下:“是,兒媳知錯了,日后不會再晚了時辰?!?/br> 徐氏瞧著沈南枝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心里就不怎舒坦,淺飲一口熱茶后,換了個姿勢漫不經(jīng)心問道:“中元節(jié)祭祖一事你準備得如何了?” 這才過了一日,沈南枝自是沒可能做出什么準備來,支支吾吾一瞬,頂不住徐氏不斷施加籠罩而來的壓迫氣場,只得硬著頭皮道:“正、正在準備著,兒媳不敢怠慢?!?/br> 徐氏冷哼一聲,見沈南枝這般回答,想來也是毫無頭緒不知從何下手,正欲再多數(shù)落她幾句,側(cè)門一旁快步走入一名丫鬟,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夫人,陸聞?wù)f查到線索了。” 徐氏聞言,頓時正了神色,瞥了沈南枝一眼,已是無心和她多說,擺了擺手道:“行了,那你且好好準備,可莫要丟了陸家的臉面,退下吧?!?/br> “是,母親?!?/br> —— 沈南枝離開屋中后,徐氏喚人將陸聞帶了進來。 陸聞一般鮮少在早間出現(xiàn),此時帶回了消息,那自然是還未曾睡過。 只是當他步入屋中時,一張清冷沉著的面容卻是瞧不出半分憔悴,唯有略顯褶皺的衣衫顯露出他這一晚并未閑著。 徐氏抬眸看了眼陸聞,淡漠的眸底沒有分毫波動,也不曾為陸聞的辛勞奔波而感到疼惜和關(guān)懷,只待他走到跟前,便開門見山直言道:“查到些什么了?” 陸聞對徐氏的態(tài)度也并不在乎,站定后頓了一瞬,這才微啟薄唇,緩聲道:“此前鎖定的目標人物出了差錯,昨夜我跟至二更天卻無事發(fā)生,意識到不對轉(zhuǎn)而去了另一目標人物所在地?!?/br> “人死了?!?/br> 徐氏一愣,在陸聞淡冷的嗓音下,竟激起后背一股涼意麻直尾椎,好半晌才出聲道:“怎么死的?” “開膛破肚,其五臟六腑被挖出散落一地,整個身體已無完好之處,唯有面容絲毫未有傷痕,好似是故意要留下這張臉好叫人辨別出死者為何人?!?/br> 徐氏猛然倒吸一口涼氣,只覺眼前好似都出現(xiàn)了這可怖駭人的一幕,胃里直翻騰,只怕再多想片刻就會當場嘔吐出來。 陸聞卻是面不改色,說完自己昨日所得消息后便靜默不再多言,沉黑的眼眸捕捉到了徐氏面上神色的每一分變化,眸底卻晦暗沉郁得叫人猜不出情緒來。 過了片刻徐氏才逐漸緩和了過來,抿了抿唇,這才又繼續(xù)問道:“死者為何人?可是仍與之前的案件毫無聯(lián)系?” 陸聞不緊不慢答道:“這次的死者為寧華布莊的掌柜,并非外地人,年歲較此前的遇害這要年長許多,除了同為男子以外,與其他受害者并無太大聯(lián)系。” 徐氏皺了皺眉頭,這樁案子就是因著如此情況才會這般棘手,這一年多來死的全是毫不相干之人,可長安怎會突然之間冒出這么多心狠手辣的殺人犯來,還一直未曾露出半點蹤跡叫人查到。 陸聞唇角微動,見徐氏為之苦惱,又拋出一條線索來:“此人生前私底下并不檢點,家中妻妾成群,卻仍時常流連在煙花柳巷,若要說此人與之前的受害者唯一的聯(lián)系,興許就是或多或少身上帶有污點?!?/br> 徐氏聞言瞪了陸聞一眼:“你莫不是想說這一年來頻頻殺人的殺人犯是在伸張正義為民除害?” 如此殘忍歹毒的殺人手法,如若不是對其恨之入骨,又怎會下此毒手。 任何人都不會覺得那行兇之人會是個正派,盡管事實當真如陸聞所說,受害者皆不是什么干凈正直之人。 “這倒不好說,或許是什么私人恩怨也說不一定?!标懧勥@話模棱兩可,又像是隨口一說,并未贊同任何一種觀點。 徐氏冷哼一聲:“誰人會和這么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結(jié)下私人恩怨,此事還得繼續(xù)查,定要將其差個水落石出。” “為了印證我這一猜測,我想,下一個遇害者,興許會落到華寧布莊的少東家身上,此人繼承了他爹的習性,你說這人若當真想殺這等污穢之人泄憤,殺了老子,不殺兒子嗎?” 徐氏頓了一瞬,似是覺得陸聞這話說得也并非全無道理。 如今案件毫無頭緒,即使陸聞這個猜想還仍無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但也想不出別的方向去進行了。 徐氏默認了陸聞的想法,而后又抿唇沉默了許久時間,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很快,她神色一凜,像是察覺了什么不對勁之處,冷了嗓音:“你怎知昨日那人會動手?” 陸聞斂目,不知是為遮去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何種神色,再度抬眼時,眸底已然清明,不咸不淡道上一句:“我若不知,又怎能替你查案?” 徐氏喉頭一噎,將要說出口的話被陸聞這句輕蔑又狂妄的話語全數(shù)堵在了嗓子眼。 這話詭異至極,好似那人何時殺人全都在陸聞的掌控中一般,可如若陸聞?wù)嬗羞@樣的本事,此案早就能破下了,又怎會被那人給耍得團團轉(zhuǎn)。 可起初徐氏找到陸聞,便是因著陸衡這頭毫無進展,甚至陸衡壓根就沒有能力查出任何線索,這才想要利用陸聞的能力破獲此案,再將功勞撈至陸衡身上。 徐氏被怒火激得氣息不穩(wěn),但顯然相比波瀾不驚的陸聞,她顯得十分失態(tài)。 陸聞身形微動,似是不怎在意徐氏的反應(yīng),低聲道了一句:“哦對了,忘了提醒你,若說下一個目標當真是華寧布莊的少東家,那近來逐漸與之交好的大哥,在少東家遇難后會成為那人的下一個目標,也說不一定哦?!?/br>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徐氏當即失控,怒斥出聲。 可陸聞卻是充耳不聞,在道完這話后,沒有半分停留,轉(zhuǎn)身離開了屋中。 徐氏面色鐵青,向來沉靜睿智的眸光在此刻再難保持半分平靜。 陸聞這是在當著她的面嘲諷她的兒子不學無術(shù),甚至滿身污點,可陸聞又覺得自己能好到哪里去,一個□□所生的野種,無依無靠寄居在國公府內(nèi),他有什么底氣在此狂妄。 他怎么敢! “去,去把世子喚來!立刻!” 第16章 五日后,城郊茶館水云雅間內(nèi)。 陸聞一身墨色衣袍坐在窗邊,瑩玉般的指骨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盞,雙目靜靜望向遠方,眸底神色平靜如水,好似正享受著此刻放空思緒的愜意。 但雅間內(nèi)卻并不止他一人,立于一旁的男子一臉正色,雙唇一張一合,自進屋后便未曾停下來過,顯然這并不是陸聞應(yīng)當放空思緒的時刻。 男子道完一番話后注意到陸聞壓根未聽進去半分,皺了皺眉頭,沉了嗓音:“你這般提醒了徐氏,若叫她因此警醒,阻攔了陸衡與唐東來往,豈不是叫我們功虧一簣?!?/br> 唐東便是那位剛喪父五日的華寧布莊少東家。 而眼前的男子,名喚宋時欽,人前為長安城郊一處不起眼的小茶館的說書先生,實則卻是曾經(jīng)的宋太傅之子。 宋太傅一家在五年前遭人陷害,滿門抄斬,留下當時因身子弱被送往寺廟修行祈福數(shù)年的獨子,如今朝中已鮮少有人提及有關(guān)宋太傅的消息,更是無人在意當年那樁慘案究竟是宋太傅真的犯了事,還是因擋了誰的路而落此下場。 陸聞緩緩收回了視線,似是總算聽進去了一句話,轉(zhuǎn)頭來看向宋時欽,輕笑一聲,道:“若是換了旁人,興許還值得你擔憂些許,但我那位大哥……” 陸聞頓了頓,眸底的笑意漸冷,眸光也變得輕蔑,繼而道:“自是會助我們將事情順利進展下去的?!?/br> 宋時欽有些語塞,在與陸聞聯(lián)手的這幾年中,大多時候他都不會質(zhì)疑他的決策,陸聞也的確未曾出過半分差錯,向來都判斷精準,能力超群,但有時他也會被陸聞超乎常理的自信搞得心慌不已,就好比現(xiàn)在。 陸衡的性子他自然也是了如指掌,可徐氏卻不是個如陸衡這般好糊弄的軟角色,陸聞提前在徐氏面前透露了下一步計劃,又將陸衡也牽扯了進來,徐氏不可能不作為,不論是將陸衡牢牢看緊,還是將注意力集中到唐東身上,對他們來說,都十分不利。 默了片刻,宋時欽無奈地搖了搖頭,知曉自己無法說服陸聞,說再多他興許也聽不進去多少,也只得放棄憂愁此事,轉(zhuǎn)而道起正事來:“唐華一死,此前唐東和陸衡相約之事估計要延期些許時候了,如此我們也得以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畫舫宴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屆時我會安排好一切,近日你將陸衡盯緊便可?!?/br> 陸聞微微挑眉,指尖輕點了幾下桌面,低聲道:“那倒未必,唐東并非什么孝子,也不是會顧忌禮儀習俗之人,即使是剛剛喪父,應(yīng)當也不影響他原本尋歡作樂的計劃,你動作得快些?!?/br> 宋時欽愣了一下,似是在腦海中揣摩了一番那位向來與父親關(guān)系不好,又不學無術(shù)紈绔敗家的華寧布莊少東家,這便覺得,陸聞所言的確有道理。 時間緊迫,那日的計劃興許還要再與陸聞商議完善才行。 宋時欽張了張嘴,正欲再說什么,雅間門前忽的傳來敲門聲:“先生,底下有人找您?!?/br> 陸聞給宋時欽遞去一個眼神,宋時欽忙快步走到雅間的另一側(cè)的窗邊,撩開一角窗簾朝一樓大廳看去。 只見茶館大廳的樓梯口前立著一道淡藍色的身影,簡單挽在腦后的發(fā)髻僅簪著一支素白的發(fā)簪,她手指交纏在一起的模樣不難看出些許緊張和焦急。 宋時欽有些意外,估摸著時日,今日不應(yīng)當是沈南枝會來茶館之日。 不過思及如今沈南枝已不再是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回頭朝陸聞淡聲道:“你嫂嫂來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