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他只是被嚇壞了,他害怕自己的刺殺沒能成功,所以他不敢停下,他不知究竟何為殺人,只知這個男人在欺辱他的母親,所以他做出了防御的反擊。 陸聞救了他的母親,可他忘不了那夜在母親沾滿鮮血的臉上看到的恐懼神色。 她在害怕他。 那日之后,母親開始變得對他避之不及,甚至寧愿多接幾個惡心的客人,也不愿回家和他獨(dú)處一室。 陸聞不傻,他知曉母親在尋個時機(jī)將他送走,可他不明白自己救了她,她為何要這樣對自己,而她是他唯一的親人,離了她他又能去何處。 所以當(dāng)母親心懷鬼胎地將他送到了軍隊的隊伍中時,他殺了守門的侍衛(wèi),從隊伍中逃了回去。 當(dāng)他滿身是血出現(xiàn)在母親面前時,他顯然感覺到母親對他的恐懼再次加深了。 所以沒過多久,母親便連哄帶騙將他帶入了山中,準(zhǔn)備讓年僅十三的他被老虎吃掉。 他不記得那一夜自己是怎樣的心情,那種明知曾經(jīng)最為親近之人對他滿心殺意,他卻仍執(zhí)拗地跟著她。 直到最后,他躲避在暗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被老虎撕咬至死,心中卻并無半分波瀾,沒有逃竄,沒有呼救,更不會再如那次一般沖上前去將她解救出來。 聽完這一切,沈南枝只覺自己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不敢去細(xì)想那些年被這樣的陰暗籠罩著的陸聞,每個夜里是如何獨(dú)自支撐下去的。 “會害怕嗎?”陸聞感覺到懷里的身子微顫了起來,眸光變得越發(fā)暗沉,指骨扣著她的肩膀,即使面上沉穩(wěn)如山,嗓音卻透出了幾分擔(dān)憂的緊張,很快又在目光落到沈南枝面上后消散了去。 像是擔(dān)心陸聞會誤會一般,沈南枝忙不迭搖了搖頭,在他懷中抬眸看去,眼眶泛著紅,像是下一秒就會落淚:“沒事了,已經(jīng)過去了,都過去了,我不知你曾經(jīng)竟是這般苦,那時的你,一定很害怕吧?!?/br> 沈南枝突然明白為何以往她看見陸聞時,身處陸聞所住的偏遠(yuǎn)小院時,總會覺得沒由來涌上一種孤寂悲涼的氣氛來。 他孤獨(dú)太久了,無人陪伴的童年,被人排擠厭棄的過去,她無法去想象,只覺聽著這些心里一陣陣揪著疼。 她如今哪里會去害怕他,即使陸聞像是刻意要將這些事說得清楚一些陰暗一些,像是想要借此讓她看見那話語背后的真面目,她卻絲毫不覺得可怕。 沈南枝心疼地回抱住了陸聞,眼淚已是順著眼眶滑落,感受到陸聞輕撫在她頭頂?shù)氖终疲滩蛔∥宋亲拥吐晢査骸盀楹螘敢鈱⑦@些都告訴我,我以為,你不會想提起這些事的。” 沈南枝有些不理解陸聞,換作是她,便斷然不會想要將這些不好的過去展露在心儀之人面前,即使她的確不會因此而害怕他,可陸聞又非她肚子里的蛔蟲,連他的母親當(dāng)時也對他生出了恐懼之意,他便不會覺得自己也有可能這般嗎。 陸聞忽的在她頭頂輕笑一聲,眼眸中的暗色褪去,像是往后之事便逐漸變得明亮起來,微微俯身湊近了她幾分:“還記得那次我在城郊小道救了你嗎?” 提及這事,沈南枝身子一僵,視線飄忽一瞬很快點(diǎn)了點(diǎn)頭:“記得,當(dāng)時多虧有你,還好有你救了我,不然我就……” 話未道完,沈南枝卻突然止住了聲音,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怔愣地看著陸聞,陸聞眸底的笑意好似與她所想重合在了一起。 “那時你說,還好有你在。”陸聞低沉緩慢地道出這話,好似兩人又回到了那時的光景。 滿臉鮮血的沈南枝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可那眸底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唯有驚慌褪去后,那一抹自心底生出的慶幸來。 沈南枝不知曉,這句話對于當(dāng)時的陸聞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他一直以來便是不被旁人所在意的存在,甚至旁人厭惡他的存在,就連生他的母親,也想著如若他不在便好了,而她最終也當(dāng)真如此狠心,想要將他徹底從這個世界抹除了去。 可唯有沈南枝,她說,還好有你在。 被人需要,被人注視,被人放在了心尖上,陸聞本以為自己并不渴求這些,可真當(dāng)有人這樣待他后,他才知曉,自己并非不想,反倒想得快要發(fā)瘋了。 想要永遠(yuǎn)住進(jìn)她眼里,想要被她看到,想要占據(jù)她的全部。 “即使將這般不堪的過往告知你,你也仍會看著我的,對嗎?”似是問句,話語中卻帶著幾分篤定,是陸聞在沈南枝這生出的底氣。 她眼里滿是疼惜,激蕩在眸中的情愫不會騙人,他對她向來有著毫無緣由的信任,就好似她也總會這般信任他一樣。 沈南枝想抱住陸聞,可卻不想將頭埋在看不見他的地方,眼角還掛著因他而落淚的淚痕,她也渾然不顧,直直地望進(jìn)他的眼中,終是明白了陸聞的心意:“我會的,永遠(yuǎn)會的?!?/br> “所以,沈南枝,你愿意與我成婚嗎?” 沈南枝張了張嘴,她一刻也不想猶豫,想告訴他,她愿意。 可下一瞬,身體卻比思緒先一步有了動作,她抬手環(huán)住了陸聞的脖頸,在他注視著她的眼神下,傾身上前。 即使面上已是因著骨子里的保守和羞赧染上了緋紅,即使這是她向來不敢做的大膽之舉,可她想讓陸聞知曉,她會逐漸抬起頭來,她想要變得更為閃亮,在他逐漸從泥沼中攀爬出來之時,她要站在他的身側(cè),成為能夠與他匹配之人,愛護(hù)他,陪伴他,溫暖他。 她愿意。 貼上陸聞的雙唇,沈南枝身子微顫,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便要縮回身子。 但她僅是身形一頓,很快穩(wěn)住了自己的動作,就著抱住他的姿勢,微啟嫣唇,探出舌尖輕柔生澀地撬開了他的唇齒。 微瞇著的眼眸注意到陸聞目光中狂喜之下的微怔,她羞得當(dāng)即閉緊了雙眸,勇氣在這一刻已是全部用盡,正欲退縮,卻有一只寬厚的手掌霎時扣住了她的后腦勺。 “答應(yīng)我的,可不能反悔了。” 沈南枝都來不及思緒陸聞這是知曉她應(yīng)下了成婚之事,還是說的是此前她糊弄他應(yīng)下的回去后再吻之事。 在她還未退開他雙唇之時,唇舌便被重重吮住,狂風(fēng)暴雨般襲來。 在這靜謐的屋中,加深了這個吻,也綿延了那濃烈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