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棠更是心?如擊鼓，眼皮子跳個(gè)?不?停。

    羅嫂子可能只覺得孫喜楠矮得異于常人?，但寧棠可是從現(xiàn)代來的，上過生物遺傳課。

    這身高?，這小手，這小腳，這不?是侏儒癥嗎！

    寧棠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緩，臉上扯出一個(gè)?笑，“明輝他三姐，明輝的爸爸mama呢？”

    得見過孫明輝的爸媽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侏儒癥。

    “哦，我媽跟我四妹在廚房里炒菜，我爸，就在那呢?！睂O喜楠喊了一聲，“爸?！?/br>
    孫家茅草屋的格局是，中間一張四方桌，然后離四方桌大概一截手臂長(zhǎng)的距離，靠墻的位置有一張木床。

    孫喜楠一喊，木床上層層被褥下，傳來一道十?分嘶啞的應(yīng)聲，“哎?！?/br>
    寧棠順著聲音望過去，孫家那被褥都不?知道多久沒洗了，又黑又硬，而且蓋了好幾層，孫明輝他爸的臉全給被褥遮住了，難怪剛才她們進(jìn)?來的時(shí)?候沒發(fā)現(xiàn)。

    羅嫂子每看孫家和孫家人?一眼，心?就往冰窖里下沉一分，冷著張臉，不?肯講話。

    趙晴企圖暖場(chǎng)子，拉著羅嫂子和孫明輝、孫喜楠說話，但羅嫂子不?應(yīng)聲，這話也聊不?起來。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qū)幪模皩幰獭?/br>
    寧棠道，“明輝啊，聽晴晴說你可疼她了，要是嫁到你家，她什么家務(wù)都不?用?做?！?/br>
    說到這個(gè)?，趙晴甜蜜地挽住孫明輝的胳膊，望向?qū)O明輝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愛意。

    孫明輝愛憐地掃了她一眼，答道，“那是當(dāng)然，晴晴跟我說了，她在家的時(shí)?候，從來沒有做過家務(wù)，那來了我家，肯定也不?會(huì)讓她做家務(wù)?！?/br>
    “這樣啊?！睂幪男π?，“多問一句，你會(huì)做家務(wù)嗎，還?有你們家，平時(shí)?誰做家務(wù)呢？”

    “我不?會(huì)?！睂O明輝想也不?想便道，“我媽和我三姐四姐做家務(wù)?！?/br>
    寧棠點(diǎn)點(diǎn)頭，“說句不?好聽的，你媽遲早要走，你三姐四姐也要嫁出去，你又不?會(huì)做家務(wù)，這家務(wù)——”她拉長(zhǎng)了聲音，掃了趙晴一眼，“遲早得落到晴晴身上吧？”

    羅嫂子眼睛一亮，接嘴道，“那說什么不?用?做家務(wù)，只是一句空話咯？”她故意道，“做家務(wù)可辛苦了，得起早貪黑的起來做飯，掃地，抹桌子，洗衣服，要是不?湊巧，晴晴懷孕了，邊懷著孕邊干這個(gè)?……”

    寧棠道，“你不?心?疼，我們心?疼。”

    趙晴被這么一說，心?里咯噔了一下，望向?qū)O明輝，“明輝——”

    孫明輝眼睛閃了閃，沒正面回答，而是拍了拍趙晴的手，安撫道，“你放心?，我媽身體好得很，我三姐四姐也沒那么快出嫁，能幫得上手?！?/br>
    趙晴還?想再說什么，又有一老一小兩個(gè)?女人?掀開棉簾，把菜端上桌。

    相?互介紹了一番，孫明輝他媽和他四姐孫婷，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聊了兩句，就冷場(chǎng)了。

    寧棠多打量了她們幾眼，兩人?都是正常身高?，若不?是孫喜楠還?在那杵著，她都以為她多想了。

    孫明輝有些尷尬，指著菜道，“你們一路過來，肚子應(yīng)該餓了吧，來，咱們趕緊開飯?！?/br>
    孫明輝他媽對(duì)著床喊了一聲，“老頭子，吃飯了。”

    孫明輝他爸應(yīng)了一聲，掀開層層被褥，跳下床。

    寧棠看到孫明輝他爸，眼瞼狂跳，原因無他，因?yàn)檫@又是一個(gè)?侏儒。

    孫明輝他爸個(gè)?子很矮很矮，就跟孫喜楠差不?多，一樣的小手小腳。

    他爸比較黑，皮膚也比較粗糙，看著就像個(gè)?‘老小孩’。

    難怪孫明輝說他爸只能打零工，有這樣的缺陷，想找份正常工作?，真的很難。

    而且孫明輝提過，他爸腿腳有問題，寧棠掃了一眼，孫明輝他爸走路一瘸一拐的，可不?像一般的有問題。

    趙晴被嚇了一跳，目光一會(huì)在孫喜楠身上，一會(huì)又在孫明輝他爸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遲疑道，“明輝？”

    來之前?，孫明輝跟她打過預(yù)防針，說自己的爸爸和三姐，個(gè)?子不?是很高?。

    但趙晴從沒想過，會(huì)這么矮。

    她個(gè)?子又特別高?，站在孫明輝他爸，和他jiejie旁邊，就跟誤入‘小人?國’似的。

    羅嫂子也覺得不?對(duì)勁了，一個(gè)?家里，偶爾有那么一個(gè)?人?矮，其實(shí)挺正常的，但孫家這五個(gè)?人?，有兩個(gè)?都是矮子，而且看著，不?像正常的矮子，哪有人?矮，連手跟腳都一起‘矮’了的。

    孫明輝聽趙晴喊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臉上扯出一個(gè)?笑，指了指菜，“咱們先吃飯，邊吃邊聊?！?/br>
    許是孫明輝提前?打了招呼，今天的菜做得很豐盛，有雞有魚，有葷有素。

    寧棠暗暗觀察了一下，吃飯期間，孫明輝一直在照顧趙晴，夾魚給她，都是把魚刺給細(xì)細(xì)地剔干凈了，時(shí)?不?時(shí)?會(huì)問趙晴想吃什么菜，然后夾給她，幫她打湯，也是細(xì)心?地把湯碗放到她跟前?，照顧得十?分周全。

    難怪趙晴會(huì)這么堅(jiān)定要吊在這一棵歪脖子樹上，這個(gè)?孫明輝，確實(shí)有過人?之處。

    吃完飯，孫明輝他媽跟孫喜楠、孫婷收拾了桌子，兩家人?面對(duì)面坐在桌上。

    孫明輝他爸雖然個(gè)?子十?分‘嬌小’，但智力屬于正常人?范疇，說話也算有條理，但他說出的話卻十?分的不?中聽，“親家母，親家公怎么沒來？”

    話音一落，羅嫂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孫明輝爸爸，兩家孩子還?在處對(duì)象階段，請(qǐng)你別亂叫。”

    孫明輝‘適時(shí)?’的低下頭，“阿姨，我知道你看不?上我?！?/br>
    羅嫂子還?沒說話呢，趙晴急眼了，“我媽沒有看不?上你?！悲偪窠o羅嫂子使眼色。

    羅嫂子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在外面，也不?好不?給她面子，悶聲道，“他爸有事?！?/br>
    趙政委今天要開會(huì)，不?然也跟著一起來了。

    趙晴也是特意挑的這天，怕趙政委跟來了，把事情都攪黃了。

    孫明輝他爸點(diǎn)點(diǎn)頭，“聽說晴晴她爸是政委，當(dāng)官的，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忙點(diǎn)，是應(yīng)該的?！?/br>
    這話讓羅嫂子不?知道怎么接好，她嘴笨，用?胳膊肘捅捅寧棠，示意寧棠替她多說兩句。

    寧棠環(huán)顧一圈，笑道，“要是孫家真的跟趙家結(jié)親了，請(qǐng)問，你們準(zhǔn)備給晴晴多少彩禮錢，喜宴又準(zhǔn)備辦在哪呢？”

    孫明輝一愣，顯然沒想過這個(gè)?問題，“彩、彩禮?！彼壑樽拥瘟锪镆晦D(zhuǎn)，“晴晴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這話，讓寧棠差點(diǎn)笑出聲，合著就是掐準(zhǔn)了趙晴是個(gè)?傻妞，不?舍得讓他多花錢吧。

    果不?其然，趙晴一聽這話，趕緊道，“我不?要彩禮，那都是舊風(fēng)俗了，現(xiàn)在不?興這個(gè)?。”她含羞帶怯地看了孫明輝一眼，低下頭，“只要我們兩個(gè)?過得好就行，其他的不?重?要?！?/br>
    眼看著兩人?又要開始濃情蜜意，寧棠咳嗽一聲，“你不?要，你爸媽要，你以為養(yǎng)你到這么大，你爸媽花錢少嗎?！?/br>
    羅嫂子會(huì)意，“我也不?要多，三轉(zhuǎn)一響，加四十?八條腿?！?/br>
    孫明輝他爸頓時(shí)?黑了臉色，“給不?起。”

    寧棠起身，“嫂子，晴晴，我們走人??！?/br>
    孫明輝急了，他也看出寧棠在這樁事上挺有話語權(quán)的，“寧棠姐，你別急啊?！彼ба?，“給可以，以后慢慢添就行?！?/br>
    合著就是拖唄。

    寧棠都不?想跟這家人?多廢話了，“那喜宴呢？”

    孫明輝他媽道，“喜宴？弄什么喜宴，就做一桌菜，家里人?吃，熱鬧一下就行了?！彼止疽痪?，“我跟他爸結(jié)婚的時(shí)?候，可沒有什么喜宴?！?/br>
    合著你沒有，就不?讓趙晴有了唄。

    趙晴聽到?jīng)]有喜宴，瑟縮了一下。

    女孩子，尤其是趙晴這種被從小捧到大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沒幻想過一個(gè)?熱熱鬧鬧的婚禮，一聽孫家不?給她辦喜宴，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寧棠掃了趙晴一眼，見她總算有了反應(yīng)，加大猛料，“如果晴晴懷了孩子，是去江市的醫(yī)院定期檢查身體，還?是跑到隔壁的隆市？生孩子，又去哪家醫(yī)院呢？”

    “醫(yī)院？”孫明輝他媽愣了愣，“干嘛要去醫(yī)院，醫(yī)院都是坑錢的，到時(shí)?候在家里我?guī)退由托??！?/br>
    寧棠道，“你接生，恐怕不?行吧?！?/br>
    孫明輝他媽沖羅嫂子訕笑道，“親……晴晴她媽，你放心?，我生了五個(gè)?孩子，個(gè)?個(gè)?都養(yǎng)大了，肯定能保證晴晴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

    羅嫂子黑了臉，沒接話。

    羅嫂子曾經(jīng)懷過趙晴的哥哥，但是沒出生就死?了，就是因?yàn)樽o(hù)理不?得當(dāng)，這還?是去過醫(yī)院，咨詢過醫(yī)生的。

    趙晴偶爾會(huì)聽羅嫂子提起這件事，一聽孫明輝他媽說，不?讓她去醫(yī)院，她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害怕起來。

    寧棠看趙晴臉上出現(xiàn)害怕的神情，咬了咬牙，放出殺手锏，“孫明輝他爸，恕我多嘴，你是不?是，有點(diǎn)‘矮’得異于常人?了，明輝他三姐也是，你們這個(gè)?‘矮’，是不?是會(huì)遺傳的啊，萬一晴晴也生一個(gè)?……”話沒說盡，留給別人?無限的遐想空間。

    她不?是歧視侏儒癥患者，侏儒癥患者跟正常人?比，是有一些缺陷，但他們有手有腳，其實(shí)不?比正常人?差到哪里去。

    光看孫明輝他爸就知道了，結(jié)婚生子，樣樣不?耽誤。

    若不?是為了趙晴，她實(shí)在是不?想揭人?傷疤。

    果不?其然，聽完寧棠的話，孫明輝他爸頓時(shí)?黑了臉。

    趙晴一看孫明輝他爸臉色不?對(duì)，登時(shí)?急了，給寧棠使眼色，“寧姨！你少說兩句！”

    寧棠瞪回去，“你才少說兩句?！?/br>
    羅嫂子狠狠地拍了趙晴一下，寧棠是在幫她，她還?看不?出來，這個(gè)?閨女，蠢到家咯！

    羅嫂子不?理趙晴，讓寧棠繼續(xù)說下去。

    寧棠接著道，“你們這個(gè)?情況，有去醫(yī)院看過嗎，醫(yī)生怎么說呢？”

    比常人?‘矮’這事，是孫明輝他爸一輩子的傷疤，“看什么看，不?需要看，我沒?。　?/br>
    羅嫂子道，“沒病，那為什么不?去醫(yī)院看看去，做個(gè)?檢查也放心?啊?！?/br>
    孫婷是個(gè)?很木訥的人?，吃飯的時(shí)?候也一言不?發(fā)，她破天荒地懟了一句，“我們?nèi)疑舷露己苷?，?需要做什么檢查?！?/br>
    孫喜楠眼露兇光，“你們要是覺得我們身體有毛病，行，那這親我們不?結(jié)了，你們走！”

    “走就走?！绷_嫂子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多呆一秒她都覺得渾身刺撓，拉上趙晴和寧棠就出了門。

    趙晴是被拖著走的，她跟孫明輝遙遙相?望，還?朝孫明輝伸著手，喊了一聲，“明輝！”

    孫明輝看了家人?一眼，沖出門。

    三人?已經(jīng)走出一段路了，孫明輝匆匆忙忙趕上來，“阿姨，寧棠姐，有什么事咱們慢慢商量啊?！?/br>
    他咬咬牙，“我知道你們嫌棄我家人?‘矮’，但這也不?是他們能選擇的?！?/br>
    寧棠停下腳步，“我就問你一句，你們?nèi)メt(yī)院看過沒?！?/br>
    孫明輝囁嚅道，“看……看過一次?！?/br>
    孫喜楠六歲的時(shí)?候，還?是跟三歲小孩差不?多身高?，孫明輝他爸跟他媽就帶了孫喜楠去大醫(yī)院檢查，聽醫(yī)生說，好像是侏什么什么病。

    孫明輝以前?問過，但一提這事，他爸就黑了臉，要打他，他就不?敢再問了。

    孫明輝拍拍胸脯，跟趙晴保證道，“晴晴，你放心?，我爸跟我三姐只是比常人?稍‘矮’了一點(diǎn)，你看，我們家五個(gè)?孩子，只有我三姐一個(gè)?人?‘矮’，幾率多低啊，以后我們生了孩子，總不?可能個(gè)?個(gè)?都是我三姐吧，沒這么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