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盧氏松了一大口氣, 撫順著心口坐到軟榻上順意，“謝天謝地，總算是回去了?！?/br>
    真要到找人去假傳消息, 心里依舊沒有底，萬一事情敗露。

    仆婦給她端上來熱茶, 盧氏不要，讓人給她端熱山茶釀米酒，“喝點(diǎn)暖身的酒，叫我好生睡睡?！?/br>
    府上人對著長房的內(nèi)事議論紛紛, 盧氏心里不暢快，今兒可算能脫口氣。

    “溫著了, 奴婢去給夫人端來?！?/br>
    盧氏品著花茶釀米酒, 閉上眼睛時(shí)不時(shí)哼了點(diǎn)戲調(diào)子，她哼得正開心，外頭下人稟告, “夫人，姜小姐求見?！?/br>
    一口酒嗆在喉，她擺了擺手, 仆婦連忙把盧氏給扶起來，給拍著后背，緩過來氣, 盧氏眼珠子一轉(zhuǎn)，讓人把內(nèi)廳的燭火吹熄。

    “告訴姜小姐, 我歇了。”丫鬟領(lǐng)命退出去。

    好心情沒了，盧氏唉聲嘆氣, “怎么天天來?！逼蛬D不解, “夫人不喜歡姜小姐來嗎？”

    “奴婢看著她恭敬夫人, 也喜歡逗您笑呢?！?/br>
    盧氏感嘆，“以前是以前...”

    以前她喜歡見姜泠月，姜泠月每次來見她，都送給她許多淮南沒有的珠寶財(cái)物，收禮么，誰不歡喜。

    自從認(rèn)了義女后，姜泠月依舊送她禮，天天在她面前長短閑說母親母親，津與哥哥津與哥哥。

    話倒不難聽，奇怪就奇怪在，讓盧氏聽著覺得內(nèi)疚，久而久之，盧氏也不想見她了。

    至于那個(gè)禮，收了也得還。

    再著前兩日三房嗆她說什么，“大嫂嫂幸福啊，雖說沒收成了兒媳婦，你和泠月的緣分也真不淺，免十月懷胎生養(yǎng)的辛苦，便得了個(gè)那么漂亮標(biāo)志的女兒，我和大嫂嫂比，卻是比不了了，我家那個(gè)不成器的萱姐兒，哪里能比得上泠月孝順懂事?！?/br>
    盧氏開始很得意，拍著姜泠月手，“自然是高興?！逼ばou不笑，假仁假義安慰三房兩口，“萱姐兒才多大，三弟妹也不用急，說不定長大便長開了，性子好臉貌也俏當(dāng)?！?/br>
    三房話鋒一轉(zhuǎn)，“是啊，萱姐兒不成器，我做娘的心里有底，將來及笄不求外出去禍害人，隨便找個(gè)娘家?guī)着_嫁妝便了了，泠月這樣標(biāo)致，及笄之年也到了，大嫂嫂疼她可別虧了她?！?/br>
    “姜家如今不在淮南，她要在這邊嫁，大嫂嫂作為她的娘母，得多多補(bǔ)貼嫁妝，才不至于叫別人看清泠月，也讓人見識見識我們聞府夫人的闊氣?！?/br>
    嫁妝.....豈不是要出血，盧氏臉色突變，攥著姜泠月的手也松開了，“......”

    “瞧我提什么嫁妝啊，二嫂嫂你看，瞧把大嫂嫂給嚇的...”

    二房溫笑，“三弟妹快別說了，大嫂嫂就衍哥兒一個(gè)人，自然不愁女兒嫁妝?！?/br>
    “誰說不是吶，咱們?nèi)ㄦ伯?dāng)中，就是大嫂嫂手頭寬裕，咱們兩房嫁女兒送都送出去多少了。”

    “說起來，當(dāng)初泠月也給大嫂嫂送了不少禮吧，真是有孝心啊……”

    姜泠月填補(bǔ)場子，說道，“泠月雖得認(rèn)大夫人為義母，萬不敢居著身份要求伸手，能跟在大夫人膝下是泠月幾世修來的福分，只求一輩子跟在大夫人身邊孝順，不求嫁人。”

    三房怪吁，“哪有女兒家到了年歲不嫁人的，讓外人知道還不講我們聞府的笑話，知道的人說泠月孝順，不知道的說大嫂嫂刻薄，把著人不放，舍不得給泠月出嫁妝?！?/br>
    姜泠月頭次被夾在幾房當(dāng)中成拉踩的事餡，連忙搖頭，她沒有江映兒那么穩(wěn)的心態(tài)，畢竟盧氏在聞府就是她唯一的靠山。

    立馬就跟盧氏澄清，“義.....大夫人，泠月說的都是真話，并無別的深意?！?/br>
    盧氏臉色發(fā)青，她想不到言語嗆三房。

    那頭還在火上澆油，“泠月也別擔(dān)心，大嫂嫂近些年攢下的錢可不少，不算母親給的，衍哥兒孝順的，便是當(dāng)年大嫂嫂嫁到聞家來，我家那個(gè)說，大哥還給大嫂嫂足足添了十多倍的嫁妝，擺出去能鋪滿淮南十幾條街?！?/br>
    “......”

    吃酒的心情沒有了，盧氏喃喃對著仆婦說，“當(dāng)初我是不是不應(yīng)該和姜泠月走太近，或者不應(yīng)該讓衍哥兒把她帶回家?！?/br>
    嫁女啊，不是要刮掉她的血嘛，想想嫁妝，盧氏頭疼。

    姜泠月受了冷遇，回來的時(shí)候，底下的丫鬟告訴她，聞衍往清韻汀去了。

    氣得她臉綠，搶過丫鬟手里拿著給盧氏準(zhǔn)備的物件什，砸到了妝奩臺上。

    *

    聞衍姍姍來遲。

    遠(yuǎn)見容云閣燃著燭火，一室昏黃暖意，刻意磨蹭許久的男人腳步在不自覺加快趕往，后面的貼身小廝，只能追跑著攆上。

    幾日未見，容云閣一堆丫鬟仆婦里，一眼即見，他的妻垂臉站在門口。

    她穿著鵝黃色的小襖，俏生生的臉蛋透著白皙的潤嫩。

    聞衍一瞬間被她定吸住，應(yīng)當(dāng)是走得急，心跳也快了。

    “夫君?！?/br>
    聞衍拉下自見到女人時(shí)悄然中翹起的唇角，正色淡慢應(yīng)。

    “嗯?！?/br>
    踏入容云閣，路過幾日未見的妻旁邊，聞到熟悉的清幽的絲絲甜香，沉重的心頭散了幾分陰霾。

    “你叫我來什么事？”

    男人走進(jìn)內(nèi)廳坐下，垂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

    江映兒緩慢跟在他身后，聞衍坐下，她到他的身側(cè)站定，“夫君用晚膳了嗎？”

    “......”

    江氏每次都要問他用沒用飯，何況這個(gè)時(shí)辰了。

    “沒吃?！币驳牡拇_確是實(shí)話，沒吃。

    被母親說得心煩，加上煩，他近來都沒有吃。

    “妾身讓下人準(zhǔn)備?！苯硟簞傉賮淼宰審N房的人起灶。

    便聽到男人說，“你不是會嗎?！?/br>
    想起來之前筍粉的事情，她給母親下廚，清韻汀的廚子夸她手藝絕佳。

    江映兒本來想借著肚子有孕推脫不做，但一想到如果不做，就要和聞衍待在同一塊地方。

    亦或者被他追問著，你叫我來什么事。

    她點(diǎn)頭了，“夫君想吃什么？”

    “你會做什么？”

    “簡單些的。”太難的也不是不會，只是不想。

    “陽春面吧。”聞衍說，“你會嗎？”

    江映兒點(diǎn)頭，“夫君稍等妾身片刻?！背隽碎T。

    她一走，聞衍覺得容云閣里瞬間冷清下來，往門口看過去，僅僅少了江氏那么一個(gè)人，丫鬟仆婦們一貫羅列侯在門口，可他覺得很空蕩。

    甚至讓他眺望了幾天，稱得上心心念念想回的地方，忽然了無生趣了。

    于是，剛坐下不久的男人，大踏步跟去了廚房。

    他走得很快，到時(shí)，江映兒下了面在等，丫鬟丹曉蹲在灶前挪火。

    仆婦們在后面等著。

    看到她時(shí)，空落落的心瞬間被填滿了，熱熱的，聞衍自己都覺得奇怪。

    恍恍惚惚當(dāng)中，看著灶鍋前安靜的妻，他好像....明白了點(diǎn)什么。

    “......”

    在聞衍發(fā)怔期間，江映兒下的面好了，盛起來裝碗過來時(shí)，在門口發(fā)現(xiàn)了聞衍。

    “夫君？”

    也不知道他何時(shí)到的，餓不及來？

    丹曉過來時(shí)，剛剛說的話他沒有聽到吧。

    “嗯?！?/br>
    對上女人迷惑不解的眉眼，聞衍不自然清咳一聲，“我過來看看你...”

    “你做的面好了沒有?！?/br>
    說罷，他轉(zhuǎn)身快步走在了前面，江映兒愣頓片刻跟了上去，良久之后男人的步伐似乎慢了下來。

    江映兒保持著平時(shí)的步伐，居然能跟上他，最終兩人比肩而行。

    一時(shí)之間，江映兒很不適應(yīng)在他的身側(cè)，她試著慢步下來，落聞衍半截，沒過多久，她再次發(fā)現(xiàn)聞衍的步伐也慢下來，最終兩人的腳步平齊。

    “......”

    外廳，面擺上桌了。

    江映兒給他擺了木筷與勺，“夫君請用?！?/br>
    很素的陽春面，里面僅有一個(gè)蛋而已，漂浮著零星的蔥段，賣相可觀，香味四溢，聞著就叫人胃口大動。

    攪面挑筷之前，男人道，“你用過了嗎，要不要也吃些？”

    聞衍居然考慮到問她，而不是直接吃？語氣也怪怪的。

    兩人在一塊用膳，聞衍晚過來，江映兒常等，聞衍也不覺得讓她餓著肚子等有什么不好，給她夾菜一副賞賜的做派。

    他從來不會問江映兒想吃什么，只是遵循自我意愿，他想江映兒吃什么就給她夾什么。

    江映兒搖頭，“妾身用過晚膳了?！?/br>
    聞衍嗯，低頭吃了起來，江映兒在旁靜候。

    一碗面而已，他吃得很快，最后竟然連湯都喝完了，一丁點(diǎn)蔥花段都不剩，活像是餓了幾天，沒沾米食的人。

    江映兒嘴角一默，“......”盧氏不給他飯吃？

    “夫君要不要再來一碗？”她問。

    聞衍搖了搖頭，“不用了?！贝吹礁筛蓛魞舻耐霑r(shí)，回過味江映兒的問意，聞衍顯然也默了。

    “......”

    半響后，嘗試解釋，夸江映兒，“你...你做得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