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相親的結(jié)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不好意思陶小姐，我覺得沒有進(jìn)一步認(rèn)識的必要?！彼瘟厥捌鹨伪成系暮谏馓祝鹕韺︺渡竦奶招〗泓c(diǎn)頭，“賬我付了，謝謝你跟我介紹了這么多，再見。”

    “宋先生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你這樣的態(tài)度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質(zhì)問被他撇在身后，玻璃門拉開，眼前世界又是一派世俗喧囂。

    已近中午，他打算隨便找個(gè)地方解決午餐，再聯(lián)系中介公司談房子的事。

    車內(nèi)藍(lán)牙電話打來，恰恰是來詢問情況的二姨。宋霖深吸口氣，點(diǎn)了接聽。

    “你今天跟陶小姐說什么了？人家給她mama打電話，都哭得快斷氣兒了。”

    “沒說什么，就跟我不喜歡她那個(gè)意思差不多?！?/br>
    “這樣的好女孩你都不喜歡？那要我上哪兒給你找媳婦兒去？你外婆等抱曾孫等得緊！要是你爸媽在天有靈……”

    宋霖趕忙打斷她：“二姨我在開車，先不說了，我晚上再回去吃飯，掛了。”

    “嘿，這孩子！”

    宋霖二姨蘇慧嘆口氣，攥著電話半天沒放。

    二姨丈鄧志剛正在看報(bào)紙，見她這副喪氣樣子便笑話她：“你瞧瞧你，別的事也沒見你這么上心過?！?/br>
    “我這不是替他著急嘛！你看看咱媽，想著抱曾孫都不知燒了多少根香了！”

    “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有什么用？再說了年輕人，談戀愛結(jié)婚哪能順便湊合？得看合不合適！”

    “得了得了，就你清心，跟你那些報(bào)紙電視過日子去吧！”

    蘇慧罵罵咧咧進(jìn)廚房做菜去了。

    鄧志剛無奈笑一聲，撣了撣報(bào)紙繼續(xù)看。

    突然屋內(nèi)老人喊，“慧兒??！志剛！快來！”

    兩人聞聲急忙趕去，只見老婦手里捏著一張老相片，見了寶貝一般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快看吶，阿霖原來已經(jīng)有女朋友哩，長得還挺好看哩！”

    相片里，少年宋霖手搭著長發(fā)女孩兒肩膀，對鏡頭笑得孩子般開心。

    女孩則雙目含羞，嘴邊一對酒窩格外迷人。

    蘇慧說：“好家伙，拖了自己這么久，敢情是為了她！”

    宋霖外婆已經(jīng)是有些癡呆癥狀了，認(rèn)不出這是一張老相片，還高興地叫蘇慧讓宋霖帶這女孩兒回來見見。

    “見什么見，這人兒早就跑了！”蘇慧想起往事就恨得牙癢，“說起她就來氣，不說了，我菜要糊了！”

    鄧志剛也沒說什么，給老人倒了杯水，也出去了。

    外婆聽了蘇慧的話有些迷惑，對著相片是看了又看，半晌后對著照片里的女孩喃喃道：“你不是小禾嗎？你頂喜歡我們阿霖了，還跟我說要嫁給他呢，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呀？阿霖找你找得可辛苦哩……”

    老人在屋里頭嘀咕開了，慢慢地也沒有聲音。

    只有收音機(jī)里的老京劇咿咿呀呀地拉長了唱，頗有些哀戚和悲苦。

    —

    今天傍晚程以驍陪杜禾去幼兒園辦了離職手續(xù)。

    但杜禾沒讓他進(jìn)去，叫他在車上等。

    園長看著手里的辭職信，再看她幾天不見便已如此憔悴消瘦，惋惜又心疼：“你好好養(yǎng)身體，想回來工作告訴我一聲，隨時(shí)歡迎你。”

    杜禾笑著道謝作別，走出園長辦公室途徑自己所教的班級。正是孩子離園時(shí)間，班里所剩無幾的孩子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玩玩具。

    她偷偷看了一眼，快步走過。

    出幼兒園時(shí)有孩子叫她杜老師，她循聲看去，是她班上叫軒軒的小男孩。

    杜禾對他笑著招了招手，卻收到軒軒媽不友善的眼神。她指著自己，跟一旁的家長說開了：“我之前跟你說的就是她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辭退了，真是活該……”

    杜禾笑容僵在了臉上，傍晚的風(fēng)不涼，她卻如墜冰窖。

    身后傳來一串童真對話。

    “鄧糖糖，你帥叔叔怎么還不來接你啊？”

    “嗐！估計(jì)他在排隊(duì)給我買漢堡吧。”

    “你叔叔是消防員？”

    “對呀，其實(shí)也沒什么可厲害的啦，他現(xiàn)在連老婆都沒有……”

    暮色里，程以驍靠在車邊對她揮手，懷里捧著一束玫瑰。

    她卻驀然憶起，上高一時(shí)的她因?yàn)樽魑碾x題，被語文老師羅紅菊叫去了辦公室。

    出來時(shí)已經(jīng)放學(xué)很久了，校園里空蕩蕩的，就剩cao場兩邊還有幾個(gè)打球的男生。

    她穿過cao場，走出校門。

    黃昏時(shí)分，世界被余暉鍍?nèi)境膳鹕?/br>
    “喂——”有人在馬路對面喊，她抬頭，一眼就看見了他。

    宋霖手里是一大捧帶著綠葉的荔枝，紅艷艷的，打眼得很。

    杜禾剛被批評完，眼里還是濕的?？吹竭@一大捧她愛吃的荔枝，還有宋霖臉上的臟灰，一時(shí)間說不出話。

    “愣著干嘛！吃一顆看看甜不甜，我和大鵬他們一群人在羅紅菊家后院里摘的，都被我們摘完了?！?/br>
    他剝開一顆，叫她張嘴。

    “這樣不好吧？”

    “怎么不好？她批評你的時(shí)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張嘴！”

    很兇，又很可愛。

    嘴里的荔枝很甜，甜到心里。她和宋霖一路吃，一路聊，到了杜禾家門口，他懷里就剩光禿禿的細(xì)枝干。

    “這很可以，留著回去打熊孩子?！币姸藕谈屑さ难凵瘢疾缓靡馑?，“行了，你快進(jìn)去吧，免得你鄰居看到了又跟你媽說?！?/br>
    杜禾從書包里掏出一張紙巾，用水壺倒了點(diǎn)水，浸濕了給宋霖擦臉上的臟灰。

    少年的目光比日落余暉還要深情：“杜禾，我不允許任何人讓你難過。”

    那個(gè)傍晚的霞光很美好。

    美好的還有那個(gè)情難自已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