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24節(jié)
許莼:“……”九哥明明面無表情說著殺人的事,他卻無端覺得九哥非??蓱z,他反握著謝翊的手:“九哥!不是你的錯!所以上次那毒蛇……” 謝翊道:“嗯,我娘記恨我許多年,也想把我殺了給她最喜愛的小兒子賠命——她待我那族叔,想來是有幾分真情在的?!?/br> 許莼瞬間已忘了自己適才那些酸楚,一雙眼睛牢牢盯著謝翊:“如今怎么辦?你須得小心她!” 謝翊道:“沒事,回去后我就把她送去家廟修行了?!?/br> 許莼松了口氣,知道京里高門都這般,家里女眷有錯的,都是私下送家廟幽禁著,絕不會對外公開的,果然九哥門第貴重。他也不打算探聽九哥的根底,只真心實意道:“如此最好,咱們橫豎也都成人了。其實親娘不喜歡也沒什么,如今看史書,才知道便是皇帝也會遇上偏心的娘啊。前些日子讀《史記》,那什么鄭伯克段于鄢……也挺可憐的……” 謝翊聽他老氣橫秋,無意中說中了真相,卻還寬慰自己,明明適才還傷心得不得了,這孩子就這點好,心大,再難受也盡力寬解,這般傷心,卻自己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還努力也來治愈自己。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許莼的頭:“所以,你娘第一是真心為你謀爵位,第二她給你錢,第三知道你好南風,也并不曾就硬拗著你,我看也行了。畢竟你是她唯一兒子,可能在她人生中,你不是她最重要的,但是在她如今親人中,顯然你是要繼承她的所有的。不必太傷心了?!?/br> 許莼訕訕:“我知道,就我如今這般,錢隨便花,想開什么我娘都由著我,偷偷經(jīng)商也只讓掌柜們都配合我,我還不滿意,太不知足了?!?/br> 謝翊道:“不知足很正常。因為你很孺慕她,所以想要全部的,所有的愛罷了。我當時殺了族弟,恐怕也是這個想法——不過真殺了,也就那樣,后來也知道自己可笑?!?/br> “不過,當知道族弟是母親所生的時候,我那時候也已十六歲了,但還是覺得天都沒了的感覺。雖然知道父親母親感情不和,但從未想過在母親心中,我是可以過河拆橋趕緊死的。還是權(quán)力更迷人心啊?!?/br> “所以,嗯你那時候才五歲,覺得很傷心也很正常了?!?/br> “但是你現(xiàn)在也十八歲了?!敝x翊不說話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哪怕是長大了,好像也不可能變出來一個愛他的娘來,只能是看清楚了這人間的本質(zhì),還是利字當頭罷了。 但是他并不想在許小公爺再強調(diào)這一點了,這孩子還能這般胸無城府的,很難得。他笑道:“說完了,咱們該去吃個飯了吧?上次你還欠我一席……” 許莼連忙跳起來:“我讓六婆準備?!闭f完也顧不得穿鞋,幾步奔出了房門,在樓上趴著欄桿喊:“六婆,六婆,擺飯,我和九哥一起吃?!?/br> 六婆在廚房遙遙應了一聲。 許莼才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笑,獅子貓不知何時也從高架上躍了下來,一絲聲音沒有地走到了許莼腳邊,悄悄蹭了蹭他的腳踝,雪白長毛拂過許莼未著襪的腳背,許莼怕癢一般縮了縮腳趾。 春風淡蕩,謝翊看這少年衣衫單薄,袍袖紛飛,背靠著欄桿站在如酒春光中對著他笑,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肌膚透明似玉,心里嘆息念了句:“莫放春秋佳日過。” 作者有話說: “莫放春秋佳日過,最難風雨故人來”——清代大學者孫星衍撰聯(lián) 第36章 經(jīng)濟 熏得半透明的臘rou與剛抽出來嫩黃色的蒜苗炒得相得益彰, 咸帶魚煎到焦脆香味逼人,滾白的胡椒羊rou湯,鴨rou炒嫩姜, 蒸鱸魚, 蟹黃醬拌豆腐, 樣樣看著只是尋常菜,但難得六婆能干, 精心烹制。 熱鍋熱油熗炒出來的熱菜,新鮮脆嫩,這與在深宮中永遠用到的只是慢燉清蒸菜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更何況還有許莼在一旁殷殷勸食:“九哥嘗嘗這個, 糟鰣魚, 上次九哥說愛吃, 我讓下邊掌柜幫忙從江南弄來的, 新鮮鰣魚是不易得,但這用紅糟糟魚的做法是閩州做法,風味也很是獨特的?!?/br> 許莼一邊說話一邊拿了專門揀菜用的黃楊長筷替謝翊揀了一塊。謝翊看了他一眼, 并不解釋自從乳母被杖殺后自己再不曾用過鰣魚,拿了筷子果然挑了一絲rou慢慢嘗著。 夏潮提了熱水進來準備伺候世子洗手準備熱帕子,看許莼滿臉笑容眉飛色舞時不時與那九爺說話, 又親自端了櫻桃醬奶酪子放在九爺跟前。 九爺平日一貫清清冷冷不大理人的,但對世子很是耐心, 看得出其實他并不習慣與人同桌用餐,卻也能對世子替他倒湯揀菜很能容忍, 竟然都吃了。 夏潮心道:這下夫人可放心了, 果然這是心病, 夫人說去看他恐他更不好, 還是引著他見見年歲相近的同窗朋友, 出去游游春,散散心就好了,果然這還是九爺有辦法,看少爺前幾日沒精打采啥山珍海味都說不想吃,如今這給九爺介紹起來頭頭是道,什么臘rou需得茶葉熏,什么鱸魚極新鮮,這嫩姜如何如何配上紫蘇鹽漬,仿佛那是什么極難得的珍饌。 兩人融洽用了餐,起身便往竹枝坊后的湖邊慢慢散步??粗h處已是日暮時分,紅霞籠罩著湖畔所有樓榭,湖邊種著楊柳和桃樹,碧柳如煙,粉桃盛開,遠處徐徐吹來帶著花香的暖風,十分寧靜祥和。 許莼看到日落,忍不住和謝翊道:“在京里看日落,總覺得惆悵,但在海上看日落,卻覺得雄壯。九哥,有機會我?guī)闳ズ4峡纯创蠛0伞!?/br> 謝翊沉默了一會兒,道:“好?!?/br> 許莼站在湖邊,極目遠眺望向皇城:“那里是皇城呢,聽說皇上極年輕,因此這幾年殿試挑出來的都是青年進士,所以我祖母覺得我大哥二十歲便中進士,定然很有可能殿試上被皇上看中,光大許家門楣?!?/br> “……” 謝翊回憶了下過去挑的進士,想不到朝野竟然這般傳他,他是如此膚淺之人嗎。 平日他是不在乎的,但此刻卻忍不住為自己辯白:“不是皇上年輕所以才挑年輕的進士;而是皇上屬意經(jīng)世務實,銳意改革之人,而這些人往往比較年輕。畢竟殿試之時,老成些的考生,會答得四平八穩(wěn)一些。青年舉子,便振聾發(fā)聵,語不驚人死不休,畢竟他們時間多,一科不中,尚可待下一科?!?/br> 許莼哦了一聲,并不如何在意:“那我覺得我大哥進不了一甲,他和那賈先生學習,滿腦子的禮義,雖則年輕,寫出來的文章像快入土一般一股陳腐老朽味,賈先生還夸他經(jīng)義嫻熟,少年老成,鋒芒不露。” 謝翊笑:“他是庶子,自然只能規(guī)行矩步,不敢出錯。”瞧這酸味,但他喜歡這少年毫不遮掩的直接。 謝翊道:“你希望他能中嗎?還是希望他被黜落?!?/br> 許莼道:“自然還是希望中的了,都是兄弟么,他黜落了難道我面上有光彩?!?/br> 謝翊點頭:“你倒是宰相肚里好撐船,全不嫉妒。” 許莼怏怏:“其實我從小也想過,要不是我娘一嫁進來就有他,是不是對我爹惡感就沒那么差。畢竟太沒臉了,后來也知道這是遷怒。” 謝翊點了點頭:“如果和你說的一般他寫得太循規(guī)蹈矩的話,確實進不去一甲?!?/br> 許莼嘻嘻一笑:“我在太學聽他們說今上雖然年輕,但是個圣君,明辨是非,重用能臣,是個堯舜一般的君主。” 謝翊平日頌圣的話聽多了,這一聽卻很是有些通身舒暢,問道:“哦?如何說?” 許莼慢慢踩著湖畔砌好的紅磚上走著,晚風吹過,袍袖飛揚,他踮起腳跟去折了幾枝桃花拿在手里,選了一根枝花最繁色最濃的給謝翊。 謝翊道:“這桃花好好長著,你去折它作甚?!?/br> 許莼笑嘻嘻搖著手里的花枝:“這里道旁的柳樹桃樹,都是我花錢讓人種的,正好折一些回去插瓶,‘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br> 謝翊心中微微一動,點頭看了眼花枝,笑道:“不要避開話題,剛說了皇上圣君之事?!?/br> 許莼吐了吐舌頭笑道:“嗯,皇上不修宮殿,不喜大興土木,上行下效,官府不修衙門,儉樸度日,不強征徭役,聽起來確實是位大大的明君?!?/br> 謝翊看許莼笑容別有意味,心中一動:“秦皇修長城,隋帝修運河,都亡了國,難道做皇帝的不喜橫征暴斂、大興土木,還不好?” 許莼把手里的花枝揉搓著,笑嘻嘻:“九哥是自己人,我就隨口閑聊幾句,這話只能和自己人說,在外邊我可不敢胡說。九哥你也知道,長城拒虜于外上千年,運河到如今尚且惠及我們百姓,從南到北,水路貨運不知方便多少,便是荒年,從南方調(diào)糧到到北方也方便許多,您說是不是?秦三世,敗不因長城,隋二世,亡也不見得就是運河?!?/br> 謝翊道:“長城運河乃是軍備和民用,自然有用,鋪橋修路,挖渠修城墻,這些朝廷也并未禁止,修宮殿修陵墓奢侈無度,難道不該禁?” 許莼隨口道:“自然該禁,做明君嘛,青史留名,皇帝自然該做?!?/br> 謝翊看他面上不以為然,拿了花枝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不可敷衍,你意思是皇帝好虛名,不務實?” 許莼一笑,目光狡黠:“九哥你好生大膽,怎可非議君上?!?/br> 謝翊卻拿了花枝在手心敲著:“明明是你在腹誹君上,好大膽子?!?/br> 許莼笑嘻嘻:“九哥,你們學的是君子道理,只說什么獨善其身兼濟天下,我這是商賈之道?!?/br> “只說我那閑云坊,你看那書票,能在閑云坊兌社費,一個月能無限制看書、抄書,用我這里的茶室辦文會,買我這的書簽、紙箋、花帖,隨時能兌回現(xiàn)錢,只是用書票才能買我這里的東西,你知道這賺錢的奧秘在哪里嗎?” 謝翊道:“書票預支增本,同時圈養(yǎng)固定客源?!?/br> 許莼點頭道:“可不是嗎?九哥,您看,原本我若不發(fā)這閑云書票,這些東西恐怕放著也沒幾個人買。但現(xiàn)在,我壓根沒有出現(xiàn)銀,只要錢在我的店里花了,我就總是有的賺。這與賭坊的籌碼,道理是一樣的,你看賭坊里也賣吃喝玩樂的東西,那利潤可大了?!?/br> 許莼搖頭晃腦眉飛色舞:“假設皇上想要修座宮殿,那必然是廣收天下木材、石料、花樹、擺設、古董對不對。錢從官府源源不絕流出,各地采辦后,這錢就會給到商人手里?!?/br> “商人為了賺這錢,就會提前和農(nóng)民、匠戶四處收了來,哪怕他們收到的銀錢不多,層層盤剝,那這官府的錢,也是流向了各地百姓手里。老百姓手里有了錢,才會去買別的東西,否則那些樹、那些石頭,也只能長在山中,誰人去挖去砍?只有朝廷要修東西,有利可圖,才會有供應的。” “而京中修宮殿,征發(fā)民伕,流民這才有活干,否則流民沒有土地,只能活活餓死了。九哥不知道吧,哪怕是這京城里,沒有土地的佃農(nóng)多得很,到處找活糊口。你說官府橫征暴斂,恐怕官府給的錢,比那紳士地主的還要多一些呢,您可能不知道,佃農(nóng)一年到頭種地,最后剩下的糧自家都養(yǎng)不活?!?/br> “朝廷官府修宮殿高樓,只要錢花出去了,就會在京城里流轉(zhuǎn)著,若是解決兩件事情,這錢就會一直流轉(zhuǎn)著,百姓有活干,有錢花,有飯吃?!?/br> 謝翊微微頷首,若有所思:“是有先賢提出過:財在上不如在下。宋代范仲淹的‘荒政三策’和你這異曲同工了。災年大興公私土木之役,以工代賑,修寺院,縱民競渡、抬高糧價,出其不意,力挽狂瀾?!?/br> “但他當年可是受了許多非議和彈劾,晚年不太好過的。你能和這千古名相想到一塊兒,說明你也算有些智慧。說說看,解決哪兩件事情?” 許莼得了謝翊嘉許,雙眸亮晶晶,伸出手指:“其一,官員不要太貪心,讓大部分的錢能分潤給到百姓一些;其二,不直接發(fā)銀錢,以免錢被囤積起來,想法子讓人把這些錢盡快用出去,流動起來?!?/br> “橫征暴斂固然貪官之過,若是這修城造橋,挖渠補堤做得好的,不僅能造福百姓,官府還能不花錢,可惜絕沒有不要錢的官府,不貪錢的官兒?!?/br> 謝翊看他滿臉嬉笑,忍不住逗他:“我就不信這世上就沒有清官了?” 許莼搖頭道:“九哥你不知道,清官必是有的,但是清官不要錢,手下自然不肯賣力,清官獨力難支,要么一味苛刻壓榨屬下被反噬一事無成;要么一味避事,但求中庸,滿袖清風,無功無過,這般只是清廉,卻做不成能吏。當然,若是這事讓我來做,就能讓官員貪不上多少,官府又不需多少錢就能做實了。” 謝翊道:“你說說看?我姑妄聽之,姑且先以修這京城的城墻和護城河為例?!闭镁┱滓@邊剛上了奏,要開修了,到底是一大筆錢,不如聽聽這少年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辦法。 許莼道:“簡單,先將這城墻、護城河分成四段,以四門為界。每一段,分別由不同商戶來負責,商戶負責石料采購、民伕的組織監(jiān)督,朝廷只出官員監(jiān)督,一半民伕,一半囚犯。所有修建的材料都由商戶負責,工程進度要過半,才支付工程銀錢的一半。也就是說,開始所有的工料全部由商戶墊支,官府只給個契書價格。” “其二,另將這三段各擇一交通方便之地,搭建棚屋,修建一官賣雜貨店和食鋪,將此官賣雜貨店和食鋪放出,召集城中大商戶來拍賣專營權(quán),可以設定貨品和食物的具體要求和價格,一律要比外邊的便宜三成,官賣期間可與工期相同,一般是三個月到半年吧?!?/br> “這筆收到的費用留著支付工程款,這其中安排官員計算清楚,只要無人貪污克扣,定然是夠的?!?/br> “其三,到城中招募民伕,做一批銅頭竹籌,但凡應募的,以此提前預支給民伕一貫錢數(shù)目的竹籌,然后可提前在官賣店里購買糧食、布匹、農(nóng)具、油鹽醬醋等雜貨。剩下一半竹籌,做一日發(fā)一日?!?/br> “官賣專營店收了竹籌,可同樣到官府中兌回現(xiàn)銀,但要三個月后才一并結(jié)算,官賣專營店同時也可用現(xiàn)錢對外售賣,價格商戶自定,必然會比用竹籌的貴一些,但又必然比市面上的便宜一些,這般折合下來他們利潤也絕不小?!?/br> “如此下來,只需要把好管發(fā)竹籌的人,以及管官銀的人就好。采買石料、灰漿的環(huán)節(jié)沒了,克扣民伕銀錢的可能性也少了,絕少現(xiàn)銀,官吏貪也沒甚么機會。公開拍賣,價高者得,一進一出都是明數(shù),都在上官把控下。而民伕拿著竹籌在手,在外邊也沒啥用,且專營店東西便宜,只會盡量把錢都換專營店里的東西。” “如此算下去,朝廷到最后工程款必是用不完呢?!?/br> 謝翊笑道:“聽你說來確實挺不錯,就只真施行起來,拍賣上聯(lián)合串通一氣、貨物供應上、石料以次充好,發(fā)竹籌的時候私下收取保護費,這也仍是難免?!?/br> 許莼一拍手:“可不是嗎?一件事但凡經(jīng)手的人和環(huán)節(jié)越多,越亂,但已比從前好許多了!這法子,其實是我看我外公船工那邊碼頭采用過的,以盛家的銅皮竹籌計算碼頭工時,但若是不兌成錢,用那竹籌,能直接在盛家店鋪買東西,便宜不少,如此運作,其中省下不少銀錢周轉(zhuǎn)。” 謝翊眸光微閃,心道果然這民間商人,腦子變通,比朝廷大臣們要機變許多,若有這等擅運營人才替朕籌謀,何至于日日被什么賑災軍餉修河來回騰挪。 他注目許莼,夕陽中的少年搖著柳枝,被鎏金晚照鑲了層邊,霞光一映,秀骨珊珊,容色懾人。他心里想著,這孩子品性純良,昂昂千里駒,不可耽誤了他,好好栽培上幾年,朕得了這幫手,是真可高枕無憂垂拱以治了。 作者有話說: 注: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豆旁娛攀住ねブ杏衅鏄洹贰 ?========== 九哥為什么要心中反復強調(diào)不可耽誤了幼鱗呢。 嘿嘿?! ≈荒苷f克制越嚴苛,到最后反彈就…… 轟的一下著火了…… 第37章 齋戒 第二日見閣臣們議事的時候, 謝翊便問歐陽慎:“朕記得,去歲粵地有位官員,似乎私將糧道庫銀私下發(fā)商戶取息后沖回庫房, 以填補虧空, 最后被上級巡撫參了一本?” 歐陽慎道:“陛下英明, 是青州同治趙毓,被參后停職查辦, 吏部議了,趙毓雖將庫銀發(fā)商戶,卻與商戶并無私弊, 發(fā)回的銀兩也都登記在案, 并無貪弊之情, 因此擬的是革職。因他為京城人, 如今正閑在家中?!?/br> 謝翊道:“明日宣他覲見。” 歐陽慎道:“陛下是想用他?” 謝翊道:“是,朕看江顯過于板正迂直,修個城墻和工部商量了半日也拿不出個章程來, 不是說這里少就是說那里沒物色到合適的人,且找個能干些的襄助于他。你下去詳察趙毓本人履歷品格,看他人品才器如何, 居官辦事如何,如能用, 且給他個工部主事,協(xié)助江顯主持修了城墻, 再說?!?/br> 歐陽慎道:“陛下英明?!?/br> 之后歐陽慎又稟了殿試籌備的事, 謝翊道:“禮部已呈了殿試題來讓朕選, 朕不大滿意, 退回去讓他們重新擬了。如今蠻疆要撫, 水旱災疫要平,河要治海要開,又有礦山學堂屯田等事,國庫捉襟見肘,軍餉錢糧要籌,民生國計,百業(yè)待興,正是用人之際,莫要選拔那些只會讀書精通經(jīng)義的,需挑選些經(jīng)世致用的干員能吏方可,你與禮部再參詳一二,重新擬題上來。” 歐陽慎又只能應:“陛下孜孜求治,臣等慚愧?!毙南掳底园l(fā)愁。 謝翊又道:“李梅崖辦賑得宜,行事妥帖,可著其回京辦差,降旨褒嘉。余下安置之事交由地方巡撫接手?!?/br> 歐陽慎道:“李大人賑災,彈劾他刻薄燥進、悖謬乖張、過境擾民、滋擾地方、錢糧收支不清的奏折不少?!?/br> 謝翊道:“又無貪劣之事,多為瑣碎事體,無關(guān)輕重,不必追究。 謝翊想了下又道:“另有一事,年初祭天時,朕覺得北郊齋宮也太過破舊了,須得修一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