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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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敵人仿佛經(jīng)過了嫻熟的訓(xùn)練,火槍和弓弩的發(fā)射進行了精密的計算和配合。他可以明確地感覺到對方是分成了兩隊輪流射擊, 這導(dǎo)致了從踏上萬歲號的甲板開始, 他們的士兵就在不停地倒下, 猶如雨一般的子彈和弓箭收割著他們的生命, 甲板上很快躺下了無數(shù)的尸體。 戰(zhàn)士們殺紅了眼睛嘶喊著要沖上那望樓上時, 有人呼嘯著往人堆里扔下石雷,石雷滾落著下來,冒著青煙,在人群里炸開,再次引起了痛苦的哀嚎聲一片,斷肢碎rou橫飛,簡直是地獄場景。 巖中秀月迄今仍然清晰記得他最寵信的武士長谷信大喝一聲,拔出了斬馬刀,悍勇無畏的沖了上去,一刀劈開那些刻意擋著的荊棘阻攔架。所有兵士都被鼓起了士氣,大無畏冒著槍林彈雨在長谷信率領(lǐng)下往上沖的時候。 卻看到從高階上一人大喝一聲,從上往下躍下,同樣雙手持刀,往長谷信當頭劈下! 巖中秀月見過許多臂力驚人的武士,也見過許多鋒利的寶刀。便是長谷信手中的斬馬刀,也是工匠反復(fù)鍛打出來的上品神刀,兼顧著沉重和鋒銳,長刀施展起來有著橫掃千軍之勢,在無數(shù)次戰(zhàn)斗中屢有奇效。 然而那一日他清晰地看到那個青年雙手持刀,輕而易舉將長谷信橫過來格擋的斬馬刀斬斷!那把長刀閃著寒光,自上而下猶如劈瓜一般將身穿鎧甲的長谷信一分為二地切開。 那是他無數(shù)個夜里的噩夢,一次次余生中重演。 他記得他在被俘虜后,單獨詢問了那過于年輕的主將,那個臂力驚人的將領(lǐng)的名字。 那主將有些疑惑,仿佛在他身邊這樣臂力驚人的將領(lǐng)非常多一般。 而他身側(cè)一個護衛(wèi)滿不在乎道:“是春溪?!?/br> 春日之溪水,這樣潺潺溫柔如詩的名字,竟然是那個勇猛過人的將領(lǐng)的名字。而無姓氏,這往往意味著他是奴仆之身,而后他果然獲知,這位春溪果然當時仍為奴仆,后來以軍功得進,卻始終待其主人忠心耿耿,但凡他主人在的,他必侍立其后,執(zhí)奴仆禮。 而他的主人,便是那位之后與武英侯方子靜齊名的臨海侯許莼,之后人們更多的以他的字“許元鱗”來稱呼他。 傳說這字為皇帝在他冠禮上親賜。而與他短刃相接以寡勝多的這一仗,便是他聲名鵲起的一仗。后來他與方子靜、儂思稷、盛長天并稱為海上四龍將之一,名滿天下。 而自己卻成為了“螭龍將”初出茅廬的墊腳石,被天下人所恥笑,當人們津津樂道起螭龍將許元鱗成名的“長壺之戰(zhàn)”時,他的名字便被提出,當然,是作為那個奉命出征援救卻出師不利遇上了“四龍將”其中的三條龍的倒霉將領(lǐng),從某一種意義上說,也算得上是名存千古。 然而當時他并不知道之后的種種,更不知道那一位許元鱗最終走上了如何煊赫的位置。 他只記得那一日他們數(shù)千人陷入了苦戰(zhàn)之中,他站在漸漸下沉的船上,親眼看著他的忠心耿耿的手下是如何在他面前倒下,鋪出了厚厚一層血泥。 然而對方的人卻也沖了過來,槍炮無眼,而穿著精鋼鎧甲的長谷信在所有人面前被活生生劈開的場景確實狠狠打擊震懾了所有人。 沒有人再敢把這艘船上的戰(zhàn)士視之為羔羊,他們是精心訓(xùn)練過的勇士,絕對不是他們平日遇到的軍士。 他們?nèi)忌泶┲摷滓拢α砍列?,膽量過人,三人一組,分別持盾、持勾、持刀,這是鼎鼎大名的“鴛鴦陣”,他從未想過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這種被那位戚戰(zhàn)神發(fā)明出來,專門對付他們的軍陣。 他年幼之時聽教養(yǎng)訓(xùn)練他的武士教導(dǎo)他戰(zhàn)陣的時候,專門介紹過“鴛鴦陣”,告訴他這是對面那泱泱華夏大國發(fā)明出來專門克制他們緋月之國武士的陣法,華夏人叫這陣法為“??芙K結(jié)者”。 他被拼命效死的武士扶著退入了另外一艘過來救援的副船船艙內(nèi),他從未在臨戰(zhàn)之時脫逃,雖然可以以主船正在下沉,只是更換座船為由,但那一刻他承認,他確實膽寒了。 臨戰(zhàn)斗者怯,必敗。 他倉促換船之時,抬頭看到天上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了一輪明月,清光四射,猶如冥府之月光,照在這地獄一般人類互相殘殺的慘狀上。 他的心漸漸沉下,不詳?shù)母杏X越來越強。 然而此時副將淺野彥驚慌失措沖過來:“不好了將軍!那邊那兩艘旗艦瘋了一般地沖刺破圍了!” 最糟糕的可能發(fā)生了。 另外兩艘船的主將是赫赫有名的儂思稷和盛長天,他當時并不知道。他當時只知道許莼當時年二十,剛剛出征,并沒有太多的征戰(zhàn)經(jīng)歷,因此負責后勤押運調(diào)度等,卻因為前鋒船隊被襲,拒絕了撤退的命令,率著船隊來打一場讓任何將領(lǐng)來看都必輸?shù)木仍畱?zhàn)。 然而“澄風(fēng)號”、“千秋號”原本只是不緊不慢和他們打著消耗持久戰(zhàn),被圍著也陣型不亂,穩(wěn)扎穩(wěn)打,然而當探到“萬歲號”前來援救他們后,兩艘船就如同瘋了一般一改之前戰(zhàn)法,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和熱血,竟然硬生生從他們的包圍圈撕開,沖向了前來救援的“萬歲號”。 這是后來世人們津津樂道的義氣千秋、赤膽忠心,赫赫勇氣長虹貫日,耿耿孤忠碧血丹心,戲劇、評書毫不厭倦地對這一場戰(zhàn)役進行了事無巨細的描述和不厭其煩的歌頌。 最后戰(zhàn)況一敗涂地,他是在切腹之前被對方的精銳護衛(wèi)殺入船艙,將他狼狽捆上,一路押回了那艘“萬歲號。” 猶記得他當時尚且心有不甘,以為自己是中了圈套,畢竟誰會在船上備下這許多善于陸戰(zhàn)穿著甲衣的軍士?誰又能如此大膽地敢用這樣兩敗俱傷玉石俱焚的戰(zhàn)術(shù)? 他被押著跪在那主帥座前,仍然十分憤慨抬眼去看他,問道:“閣下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遠東的黑狐方子靜?果然詭詐多計,我?guī)r中秀月今日敗在你手下,不得不服!” 對方愣了下,抬起了面甲,露出了一張極為年輕的面容,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眸帶著生動活潑的好奇看向他:“怎么你也會說我們的話?” “為什么叫遠東黑狐?遠東是什么意思?” “你叫巖中秀月嗎?是什么人?你們這次的任務(wù)是什么?” 太過年輕的將領(lǐng)顯然并沒有什么審訊人的技巧,隨心所欲地發(fā)問。 他一看到那面容,就知道自己錯認了,聲名縱橫海上十幾年的遠東黑狐,自然不可能是眼前這樣年輕的將領(lǐng),更不該是這樣稍顯直白活潑的性格。 他真的是敗在這樣的黃毛小子手里?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他滿心悲涼,卻被一旁的人呵斥:“還不答話!” 他雙肩被狠狠壓下,繩索勒得劇痛,他狠狠道:“你們殺了我吧!士可殺不可辱!” 然而上頭那個年輕將領(lǐng)揮了揮手:“別逼他,我看他很有文采??!還會說咱們的話,倭人竟然也有這樣的人才?” 他悲憤道:“我們乃緋月之國!盛開著櫻花的美麗國家,不可辱我國家!” 堂上卻全都哈哈大笑起來,他憤慨怒道:“你們殺了我吧!” 許莼揮了揮手讓堂上靜了下來:“‘上士謀天下,中士謀國,下士謀生?!瘞r中將軍,想來你覺得你是上士了,但你可有上士的魄力和能力呢?” 巖中秀月一怔,他也算熟讀華夏經(jīng)典,自詡才高,卻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極年輕的武將,竟然也出口成章,隨口就能說出老子的《道德經(jīng)》,他一時語塞,忽然心灰意冷,自覺落了下風(fēng)。 許莼又道:“巖中將軍,好好配合答話呢,我們讓你這些日子就能過得舒心點,體面一些,看你也是個讀書人,雖然最后都是一死吧,死之前也不想太難受是不是?我們也不勉強你,你能答就答,不能答的就不答好了,倒也不必上來就要自盡?!?/br> 巖中秀月警惕道:“你們留著我想要知道什么?” 他看著對面年輕又話多的將領(lǐng),那一股想要立刻自盡的念頭淡去,此刻他卻不由自主想要從面前這個看起來很單純的年輕將領(lǐng)嘴里套一些話,忍不住問道:“你莫非是方子靜的弟弟?我聽說遠東黑狐方子靜愛弟如命,有個年輕的弟弟在京城服侍君上?!?/br> 如此的話就說得通這個將領(lǐng)身邊為何會有如此多的精英護衛(wèi),而那兩艘船的主將知道他回援,拼了命也要沖出來救援他。 許莼看向他:“這可不公平啊,我問你話你怎么都不答?你先告訴我,為什么叫武英侯叫遠東黑狐?” 巖中秀月聽他叫方子靜武英侯,便知道對方應(yīng)該不是方子靜的弟弟,但面上卻仍然絲毫不露,道:“遠東是西洋的人們對我們東方、南洋一代的稱呼,他們覺得他們才是世界的中心,因此我們是東方的東方,叫遠東,他們早已注意到這里的富庶和強大了?!?/br> “西洋海盜來到我們這邊掠奪商人,方子靜昔日為平南王世子,率著水師打了不少海盜,他詭計多端,戰(zhàn)術(shù)好用奇計,出奇致勝,而且手段十分狠辣,所有海盜抓到,也不審問,直接活生生吊在桅桿上風(fēng)干而死。他的座船又是純黑色的,好用黑色龍旗,被西洋那邊的商人稱他為遠東的黑狐,意為詭詐又殘忍?!?/br> 許莼這才明白過來,他此前心情激越,忽然放松下來,聽到此綽號,難免覺得有些好笑,和身旁的定海道:“等見到方侯爺了一定要告訴他這綽號。”又自言自語道:“我們自詡為中國,中原,原來他國亦如此覺得他們才是世界的中心。” 他不由自主旋轉(zhuǎn)著案上的地球儀,琉璃球面光華燦爛,巖中秀月都忍不住看向那看起來十分昂貴精美的地球儀,這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東西,今夜種種,實在超出他的認知,無窮無盡的子彈和弓弩,經(jīng)過精心訓(xùn)練的護衛(wèi),昂貴堅固造價不菲的巨船,以及那神秘能夠炸沉大船的魚雷……這樣配置的將領(lǐng),竟然只在后勤船隊? 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究竟是誰?” 許莼被打斷了思索,看向巖中秀月,傲慢道:“你記著了,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許名莼,雖然如今名不經(jīng)傳,但將來一定名揚四海?!?/br> 巖中秀月:“……” 敗在這輕狂小子手里,真的很不甘心。 他強壓著那種被下克上不適感問:“許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我?” 許莼微微一笑:“將軍既然熟讀經(jīng)典,想來聽說過我們的獻俘禮了。出征大軍凱旋,要向皇帝敬獻戰(zhàn)俘,祭祀宗廟?!?/br> 他的手指靈活撥動地球儀,點在了那九哥所在的地方,中原的心臟之處,慢慢道:“你看起來是個很高地位的將領(lǐng),應(yīng)該是我捉到的最高級別的俘虜了,當然要把你獻給我們的君上了?!?/br> 他兩眼閃閃發(fā)光,真的太像個初出茅廬得到了一點成績就迫不及待炫耀表功的新手將領(lǐng)了。 巖中秀月:“……” 許莼卻想起這一夜戰(zhàn)死的英烈,眼中沉痛:“到時候禱告天地,祭告英靈,護佑我們國泰民安、河清海晏,武功震赫,四夷賓服。” “從此威懾四海,敵不敢犯,兵戈不興,這樣就不會再死更多的戰(zhàn)士了?!?/br> 第168章 班師 長壺峽之戰(zhàn)其實整整打了兩日一夜。太陽升起又落下, 潮起又潮落,在夜色濃霧的掩護下,主將被俘虜?shù)馁量艿膫兘K于帶著殘船離開了戰(zhàn)場。 這場戰(zhàn)役在巖中秀月的眼里是地獄一般的折磨, 但其實在許莼一方來看, 也并不輕松。船只毀了一百多艘, 不計其數(shù)的尸體和斷帆殘櫓在海面上漂浮著——戰(zhàn)場的清理開始了。 掛著天后娘娘旗幟的龜船在海面上巡邏,搜尋解救落水的軍士源源不絕送到了醫(yī)療船上, 醫(yī)療船已經(jīng)增設(shè)為兩艘,一些尚且還活著的倭寇也被打撈了起來送往了專門關(guān)押俘虜?shù)姆敶?,隨便扔了些食水和藥物讓他們自行包扎。 許莼大步走入醫(yī)療船內(nèi)的, 冬海、關(guān)灣灣和幾個女醫(yī)師陪同著他, 他先去探了夏潮, 這娃到底還是貪近了, 撤離得太慢,下海游的時候水溫太低,沒游到安全的地方就被那劇烈的爆炸給波及, 暈了過去。 幸好放潛艇的蜈蚣船上幾個老水手都是盛家的老手了,放下了潛艇并沒有走,而是在長壺峽的岸邊等著他來, 一看到雷炸了,便立刻開了船往那邊趕, 派了數(shù)人下海去接應(yīng),到底將他撈了回來, 身上有些皮rou傷, 五臟六腑也傷了, 加上又受了涼, 估計要調(diào)養(yǎng)很長時間才能恢復(fù)。 冬海一邊解釋道:“早晨清醒過一下, 吃了藥睡了。外傷好治,內(nèi)傷難調(diào),幸而夏潮年輕,也救治得及時,下水前還提前服了護心丹,如今下了乳香、當歸、三七等急救傷藥給他服用,還得回去后慢慢調(diào)養(yǎng)了?!?/br> 許莼進去看了看夏潮面色青白閉著眼睛,但所幸確實還活著,摸了摸他手,鼻尖微微一酸,卻又知道如今自己是主將,不可輕易落淚,只握了握他的手,又吩咐冬海好好治。這才起身出去,將醫(yī)療船上的傷員都走過探視了一回。 傷員們剛剛知道大勝的消息,他們抱著必死的決心死戰(zhàn),又看到無數(shù)的戰(zhàn)友同袍死去,如今不免有劫后余生慶賀之感,又看到許莼親自去探望他們,溫言撫恤,許以戰(zhàn)功,全都落淚激動不已。 水師不乏多年的老兵,第一次見到有專門的醫(yī)療船,有專門醫(yī)師藥侍來回照應(yīng),穿著玉白色女醫(yī)師們猶如天妃娘娘一般慈悲溫和又不可褻瀆。而這一次以少勝多的大勝,繳獲的俘虜,沉滅的敵船,戰(zhàn)利品都一一讓人張貼在艙房內(nèi),人人盡皆振奮,病也好得快些。 從醫(yī)療船回來,許莼才迎頭撞上了儂思稷和盛長天,兩人都掛了彩,胳膊上或是腿上都包了紗布,但看上去都面色蒼白,上來都擁抱了許莼,神情激動:“你個小子,為什么不撤? 許莼只是嘻嘻笑著,知道他們也是心驚膽戰(zhàn)被他的大膽之舉嚇到了,只任由他們嗔怪也沒說什么肺腑之言,畢竟兄弟之義彼此心知。 三人到底也不是普通人,并沒有拘泥于情緒太久,都很快坐了下來,三人一邊對戰(zhàn)事復(fù)盤,清點戰(zhàn)利品,安排傷員和接下來的行程,還有運糧清水這些,都要細細計算是否還夠返回,畢竟之前雙方打起來,都是互相往對方的補給船上重點招呼,這就造成了打完后兩邊的補給船都沒剩下多少,他們還有傷員,還有俘虜,不得不精打細算。 一番重□□帆,收拾船隊,大部隊返航。在回去路上,卻欣喜萬分地碰到了同樣掛著龍旗的船隊,待到打過旗語確認是同僚,通報后才發(fā)現(xiàn)赫然竟是盛長云帶著船隊來救援。 原來是方子靜接了許莼派回去的急報,他為主帥不好擅離大營,恰好遇到盛長云將之前盛長天回閩州籌軍餉的第二批軍餉送來,便索性命他領(lǐng)了個軍職,讓盛長云和副將配合帶著出海援救。 許莼自上次南洋一別后,也有許久沒見到盛長云了,此刻見到自然是越發(fā)親熱,又給盛長云介紹了儂思稷,有了盛長云的補給,船隊行進速度也快了許多,很快回了大營,解交俘虜。方子靜原本十分擔心,看到他們竟然大勝而歸,喜出望外,連忙親自擬了報功折,一時軍中上下也都是振奮不已,宰羊殺牛犒勞賀了一回。 此后海上有許莼、儂思稷和盛家兩兄弟分別率著船隊來回巡邏,互為援護,一方遇敵,即變陣防御陣型,待到其他船隊來援,倭寇補給被完全切斷,陸戰(zhàn)自然一敗涂地。 戰(zhàn)況勢如破竹,五月之朔,王師奪回了新羅都城,新羅國王李氏上表為謝。 而朝廷那邊也來了旨意,王師大勝,禮部奏請獻俘奏凱,恭請皇上臨御午門受俘,皇上準奏。 諭旨著浙閩總督方子靜,靖逆將軍儂思稷、津海兵備衛(wèi)副都督許莼等一應(yīng)有功將領(lǐng)進京,以平定新羅所獲倭寇叛逆俘囚藤原黑綱、井上五郎、巖中秀月等俘虜,解送至京,行獻俘禮,遣官告祭太廟社稷。 六月,大軍返回津海港,從津海衛(wèi)一路率軍進京,班師回朝。獻俘禮的日子禮部議了六月二十八。大軍駐扎在城外,許莼卻提前一天進了城,沒回靖國公府,倒是輕車簡從,悄悄兒進了宮。 宮里一切仍如之前一般,只是天氣已經(jīng)漸熱,一路走進來都能聞到隱隱花香,進到歲羽殿的院子里,更是蓮香清遠。 蘇槐帶著內(nèi)侍趕著上來伺候著他更衣,許莼看到院子里四處都放上了巨大的荷花缸,里頭種滿了蓮花,綠蓋疊翠亭亭搖曳,花瓣都是雪白如玉雕一般,一塵不染。 許莼忍不住問:“皇上怎么喜歡上蓮花了?” 蘇槐悄聲道:“這是皇上供佛用的呢,每日必親手摘取最好的蓮花,供奉佛臺前,誦過經(jīng),才去早朝?!?/br> 許莼怔了怔,忽然反應(yīng)過來:“皇上還在齋戒?” 蘇槐含笑悄聲道:“昨日剛好是齋戒的最后一日。幸而大人平安回來了。得了捷報后,皇上去皇廟、去京郊的大悲寺都拜了,還從自己私庫里撥了銀子,要修廟還愿呢,還許了親手抄佛經(jīng)一百卷?!?/br> 他悄悄指了指殿內(nèi):“如今正是在佛堂里抄經(jīng)呢。您進來急,恐怕沒吃晚飯吧?不如先在外邊用點兒點心,等皇上抄經(jīng)結(jié)束,自然會出來了。” 許莼滿心內(nèi)疚,搖了搖頭:“不必,我一會兒和皇上一起用吧?!?/br> 他從城外大營來,身上尚且披著軟甲,如今內(nèi)侍們替他將甲衣長靴等都寬了,換了素絲袍,悄悄進了殿內(nèi)。 殿內(nèi)香氣悠然,佛堂凈室設(shè)在東側(cè),許莼慢慢走過去,果然看到謝翊跪坐在佛堂矮幾前,穿著一領(lǐng)素白麻袍,正襟危坐,眉目肅穆,持筆正在抄經(jīng),他面容清減不少,眼眶都微微有些陷入,唇色也很淡,但風(fēng)姿仍如清雪,如今帶上了一絲禪意,越發(fā)仙風(fēng)道骨。 許莼原本滿心情熱如熾進宮來,此刻看到這一刻,滿心熱火都化成潺潺暖流,又是感動,又是內(nèi)疚。靜悄悄脫了鞋走進去,同樣跪坐在謝翊身旁,安靜地看著他抄經(jīng)。 然而他終究是個安靜不了多久的人,雖則在佛堂里他尚且規(guī)矩坐著,但目光卻忍不住從看著謝翊手腕上纏著的沉香念珠,深黑色的珠鏈繞著清瘦手腕,能看到微微凸起的腕骨,修長的手指一絲不茍地執(zhí)著筆,指節(jié)和指尖用力透著點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