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蘇心?禾秀眉一挑，這可是好東西啊！

    蘇心?禾二話不說，便拎起裙裾，向蘆葦田走去。

    李惜惜見她急急地往前走，也有?些不明所以，便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四五月的時節(jié)，蘆葦已經(jīng)茂盛起來，蔥蔥郁郁，隨風(fēng)而擺。

    蘇心?禾沿著田邊徐徐往外走，走到一處格外茂盛的蘆葦葉旁邊，才停下了腳步。

    蘇心?禾問：“你有?刀么？”

    李惜惜自幼習(xí)武，早就習(xí)慣了隨身攜帶匕首，她疑惑地將匕首掏了出來，遞給蘇心?禾，問：“你要做什么？”

    蘇心?禾接過她的匕首，盈盈一笑：“這野生蘆葦長?得很好，我?要帶些回去?！?/br>
    說完，蘇心?禾便用匕首隔下一束蘆葦葉。

    李惜惜不明所以，道：“若是采花也就罷了，這蘆葦葉子有?什么好看的？值得這么大老遠帶回去？”

    蘇心?禾數(shù)了數(shù)手中的蘆葦葉，轉(zhuǎn)頭?對?李惜惜道：“這蘆葦葉雖然沒什么好看的，卻有?用得很，用蘆葦葉包出來的粽子可香了。”

    “你要帶回去包粽子？”李惜惜一聽，便瞪大了眼，那軟糯香綿的粽子，原來就是這蘆葦葉包的??？

    蘇心?禾答道：“不錯，你吃不吃粽子？”

    李惜惜已經(jīng)跟著蘇心?禾吃了一日，聽她說要包粽子，也自然不會錯過，于?是忙不迭點頭?。

    蘇心?禾便將割下的蘆葦葉，一股腦兒塞給了她，道：“那就來幫忙?！?/br>
    李惜惜吃人嘴軟，便只得乖乖地抱著蘆葦葉，跟在蘇心?禾身后。

    于?是，一人在前面割蘆葦，一人在后面等著拿，很快便收了一大摞蘆葦葉。

    李惜惜一個人拿不下了，蘇心?禾便將她的匕首收了起來，也為李惜惜分擔(dān)了一部分，兩人沿著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裙裾上染了泥，也毫不在意。

    李惜惜抱著蘆葦葉，隨口道：“小時候，父親偶爾會帶我?們下田勞作，體會農(nóng)人的不易，其實也挺好玩的，只可惜后來父親總是出去打仗，便沒有?那么多時間?陪我?們了。”

    蘇心?禾瞧她一眼，今日的日頭?好，曬得李惜惜面色發(fā)紅，雖然有?些熱，但卻隱不去她嘴角的笑意。

    “侯府所有?的孩子都會去么？”

    “是??！”李惜惜不似尋常閨秀那般忸怩，笑起來反而大大方方的，道：“那時候，我?和李承韜應(yīng)該只有?五六歲，但大哥和二哥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所以父親便讓他們?nèi)ゲ逖?，讓?們在田邊看著。”

    “大哥曾經(jīng)養(yǎng)在外面，聽說也干過農(nóng)活，所以秧苗插得又快又好，二哥就不一樣了，他是嫡子，又在侯府長?大，從未做過農(nóng)活，自然比不過大哥?！?/br>
    “我?記得后來，父親夸贊了大哥的秧苗插得好，又?jǐn)?shù)落了二哥一頓，到了晌午，父親帶著我?們回去休息，二哥卻不肯去，他獨自留下，將余下半畝地的秧苗都插完了?！?/br>
    蘇心?禾問：“父親知道后可說了什么？”

    李惜惜搖搖頭?，道：“父親只當(dāng)沒看見，話也沒有?多說半句，便帶著我?們走了，從那之后，即便父親再帶我?們出門，二哥也不肯一起了?！?/br>
    蘇心?禾忽然想起，在平南軍入城的那一日看到的場景，李儼騎著馬，威嚴(yán)地走在前面，而長?子李信則緊隨其后。

    難怪連路人都說李儼心?愛長?子，無論?去到哪里，都將長?子帶在身邊保護，反而將嫡子李承允送到了北疆，讓其單槍匹馬地面對?兇猛的瓦落強敵，這不是偏心?，又是什么呢？

    蘇心?禾忍不住問道：“那大哥的母親呢？”

    “早就沒了！”李惜惜對?那位傳說中素未蒙面的女子并無好感，只道：“聽蔣mama說，父親和母親曾經(jīng)恩愛甚篤，若不是父親突然領(lǐng)了大哥回來，家里的氣氛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大哥是幾歲被領(lǐng)回來的？”

    李惜惜想了想，道：“似乎是十四年?前……應(yīng)當(dāng)七歲左右罷！”

    蘇心?禾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李承允的年?紀(jì)，心?頭?微動，道：“如?此?說來，父親其實在與?母親剛剛成婚之時，那位外室便生下了孩子，還在外面養(yǎng)了七年?？”

    “可不是嘛！”李惜惜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那時候父親常年?在外帶兵打仗，母親心?心?念念盼著他回來，可他倒好，一回來便帶了個比嫡子年?歲還大的庶子回來！”

    在這個時代雖然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但這樣的事，無論?換了誰都心?中有?氣，蘇心?禾道：“只怕母親這些年?里也不好受?！?/br>
    “那是自然?！崩钕б矓n了攏眉，道：“大哥日日長?在眼皮子底下，父親又對?他格外地好，母親覺得心?寒，便不怎么搭理父親了。”

    蘇心?禾暗想，葉朝云并未事事針對?李信，倒也算大度了。

    “你可知那外室是什么人？”

    李惜惜搖搖頭?，道：“不知道，我?曾經(jīng)問過母親，但母親說她也沒有?見過……我?瞧著大哥的模樣，想必那外室也不會差的。”

    蘇心?禾只遠遠見過李信一面，但印象當(dāng)中，李信與?李承允并不算太?像，李信生得清秀俊逸，若是不著武袍，看起來更像一位溫和的翩翩公子，但李承允卻劍眉星目，輪廓如?削，即便神情淡漠，那雙眼睛看起來也攝人心?魄，氣勢逼人。

    兩人聊著天，很快便回到了馬車上。

    蘇心?禾將蘆葦葉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青梅，青梅小心?翼翼地將蘆葦葉收起，便讓車夫駕車。

    車夫馬鞭一抽，車輪徐徐轉(zhuǎn)動起來，蘇心?禾與?李惜惜便登上了回程的路。

    -

    新鮮的蘆葦葉約莫一尺長?，呈好看的翠綠色，清水洗過之后，上面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鐵鍋中的水已經(jīng)燒得沸騰，蘇心?禾將洗好的蘆葦葉，倒入了沸水之中，鮮嫩的蘆葦葉很快便沉浸下去，顏色由?淺變深，葉片也rou眼可見的軟了下去。

    “這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像粽葉了！”李惜惜回府之后，并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反而隨蘇心?禾到了靜非閣，她閑來無事便立在一旁看熱鬧，見蘆葦葉變了樣子，也覺得十分神奇。

    “備粽葉簡單，調(diào)餡料、包粽子才更為關(guān)鍵。”蘇心?禾說著，便問青梅：“小棗泡得如?何了？”

    青梅道：“按照小姐的吩咐，方才一回來便開始泡水，這會兒應(yīng)該好了。”

    蘇心?禾頷首，道：“取來罷?！?/br>
    片刻之后，青梅便將小棗、腌rou、糯米、繩索等物?件通通取了過來。

    蘇心?禾拿起兩條襻膊，一條遞給了李惜惜，道：“想不想試試？”

    李惜惜還從未行過庖廚之事，今日陪著蘇心?禾去采蘆葦葉，也是一時興起，不過這包粽子，看起來還有?點兒意思。

    于?是，李惜惜便接過了襻膊，不冷不熱道：“罷了，這么多粽葉，想你一個人也包不完，我?便大發(fā)慈悲地幫幫你吧！”

    蘇心?禾心?覺好笑，“好好好，多謝李大小姐。”

    李惜惜也抿唇笑了下，便將襻膊束了起來。

    傍晚的天空云霞火紅，風(fēng)清氣朗，十分宜人，蘇心?禾與?李惜惜便坐在樹下的石桌前包粽子。

    “這粽葉的兩頭?是不能用的，需得用剪刀剪去?！碧K心?禾一手拿著粽葉，一手執(zhí)著剪刀，她靈活地將蘆葦葉的兩頭?硬角剪去，這蘆葦葉就變得服帖了不少。

    李惜惜看得認(rèn)真，便學(xué)著蘇心?禾的樣子，將蘆葦葉的兩頭?剪去了，“然后呢？”

    蘇心?禾便繼續(xù)示范，她取了兩片剪好的粽葉，交疊對?折，用手指一夾，便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漏斗”，然后，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糯米，便往這“漏斗”中灌米，灌到七分滿時，又挑了兩顆圓潤飽滿的小棗，塞到了粽子里。

    而后，又用糯米蓋住了鮮紅的小棗，用勺子奮力壓實。

    “加了紅棗后的粽子，煮出來便是甜的，你若喜歡吃棗兒，也可以多放幾顆?！?/br>
    李惜惜點點頭?，她一面看，一面做，糯米壓緊之后，特意塞了四顆紅棗進去，她包的粽子，定要是最甜的才好！

    蘇心?禾見她跟上了步驟，便繼續(xù)道：“將粽葉折過來，然后讓粽子轉(zhuǎn)個身，將兩側(cè)的粽葉都這樣捏進去?！?/br>
    蘇心?禾將一個粽子包好后，便迅速抽出了一條棉繩，將粽子一圈圈綁了起來。

    “繩子千萬要綁緊，若是松了，可就煮成一鍋粥了?！?/br>
    李惜惜聽罷，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就是‘五花大綁’么？這有?何難，看我?的！”

    于?是，她也按照蘇心?禾的法子，將粽葉壓緊，取來繩索將其綁住。

    但這一步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李惜惜試了兩次，可是粽子要么被綁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長?條形，要么就過于?松散，連糯米都漏了出來，她不禁有?些泄氣。

    蘇心?禾不慌不忙地接過了她手里的“變形粽”，道：“你綁的時候，可以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下面的粽角，再用拇指按壓上面，便能形成一個固定的形狀，就著這個形狀將粽子綁好即可?！?/br>
    蘇心?禾當(dāng)著李惜惜的面，仔細(xì)地將繩索捆好，說來也奇怪，在李惜惜手中歪七扭八的粽子，到了蘇心?禾手里卻顯得格外聽話，很快便被綁成形了。

    蘇心?禾將粽子放入了待用的盤子里，道：“你再試試？”

    李惜惜也是個不服輸?shù)男宰?，便點了下頭?，又拿起兩片粽葉，卷土重來。

    經(jīng)過兩個失敗的粽子之后，李惜惜終于?可以包出像樣的粽子了，她忍不住歡呼起來，將自己包的粽子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面前的盤中，道：“等粽子煮好了，我?要給母親送一些過去?！?/br>
    蘇心?禾笑了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但不知道母親是喜歡吃甜的，還是喜歡吃咸的？”

    “這……”李惜惜長?到這么大，還從沒關(guān)注過自己母親的口味，只得實話實說：“我?也不知?！?/br>
    蘇心?禾道：“那你便來包甜的，我?來包咸的，如?何？”

    李惜惜在北方長?大，雖然聽說過南北粽子有?甜有?咸，卻還從沒嘗過，于?是忙不迭點頭?，“好！”

    咸粽子比甜粽子的工序更為繁瑣，rou需要提前去皮腌制，與?料酒、醬油和鹽相佐，直到鮮rou充分腌入味了，才能開始包粽子。

    咸粽里的rou，要肥瘦參半為好，若是太?瘦了，嚼起來口感太?柴，若是太?肥了，又容易讓人覺得油膩，所以蘇心?禾便讓青梅精挑細(xì)選了一塊上好五花，如?今包起粽子來，片片肥瘦均勻，恰當(dāng)好處。

    李惜惜本是第一次包粽子，待手法熟練之后，速度便快了不少，不到半個時辰，便包出了一大盤粽子，蘇心?禾為了區(qū)分咸甜粽子，便改用了紅繩捆綁咸rou粽，兩種粽子熱熱鬧鬧堆在一起，看著十分喜人。

    蘇心?禾對?白梨道：“先?煮一輪吧。”

    白梨笑著應(yīng)聲，便將第一盤粽子送入了小廚房。

    李惜惜還想跟著去看，蘇心?禾卻道：“這粽子煮起來至少得一個時辰，你若是不想包了，不若先?用晚膳吧？”

    “那怎么行？”李惜惜義正?言辭地拒絕，“我?忙活了一下午，就等著粽子出鍋呢，這時候，別的吃食都不配占據(jù)我?的肚子！”

    蘇心?禾忍俊不禁，便道：“那好，那咱們便等著吃粽子罷?！?/br>
    李惜惜見還有?不少多余的粽葉，不禁嘟囔道：“你看看你，還不如?我?包得快呢！本小姐今日心?情好，就幫你一把！”

    李惜惜說罷，便重新坐到了蘇心?禾對?面，也照著對?方的手法，開始包起了rou粽。

    于?是，姑嫂二人便從下午一直包到了天黑，直到所有?的粽葉都用完了，蘇心?禾和李惜惜才停了下來。

    李惜惜忍不住伸了個懶腰，道：“沒想到包粽子比練劍還累??！”

    蘇心?禾一笑，“粽子快出鍋了，還不快去洗洗手？”

    李惜惜聽了這話，連忙站起身來，解開襻膊洗手去了。

    -

    正?院。

    蔣mama點好燈后，輕輕吹滅了火折子，她側(cè)目瞧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紋絲未動，不由?得輕嘆道：“夫人，您總這樣不用晚膳，身子怎么吃得消??？”

    葉朝云正?端坐在案前，一筆一劃地抄著佛經(jīng)，淡淡道；“沒什么胃口，撤了罷?！?/br>
    蔣mama還想再勸，但見葉朝云連頭?都未抬，便也只得默默收拾桌子去了。

    “對?了?！比~朝云叫住了蔣mama，問：“心?禾與?惜惜可回來了？”

    蔣mama道：“奴婢方才回來之時碰到了白梨，說世?子妃與?四小姐下午就回來了，但四小姐去沒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去了靜非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