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距離他們最遠的直升機突然從下面打開機艙，一只猩紅色的人形生物直墜而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郁理看到了它。

    它的意識如同一片死海，沒有任何波動，也不存在一號的精神力，所以她才一直沒有注意到它。

    不可思議，明明它才是最先融合了一號基因的異常。

    郁理穩(wěn)穩(wěn)地落在它面前，觸手拉下成群的直升機，遮擋住遠處沈靜安的視線，然后她試探著喚了一聲。

    “顧殊？”

    對方目光空洞，毫無反應(yīng)。

    它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意識了。

    第197章

    郁理靜靜地看著前方的異常。

    站在深坑里的人形生物足有三米高, 全身覆蓋著猩紅色的血rou，遠看如同一座錯落有致的rou山。

    它的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遮擋，那些血rou仿佛活物般沿著它的軀體鼓動游走, 每呼吸一次都會有粘稠的鮮血滴在地上, 地面冒出白煙，被腐蝕出大大小小的深坑。

    看來他的體內(nèi)也被注射了研究所的特殊毒液, 而且還是超大劑量。

    郁理稍微有點苦惱。

    因為知道顧殊的真實身份是特級外勤人員, 所以她其實并不想跟他互相殘殺。

    但靠他自己恢復意識，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連五官都沒有了, 只有一雙眼睛暴露在血rou之外，瞳孔也是漆黑空洞的，完全沒有一絲人類情感，別說恢復自我了，估計連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沒有。

    郁理不確定他是異變后成了這副樣子，還是經(jīng)過研究所改造才變成這副樣子, 總之以他目前的形態(tài)，除非能恢復人形, 否則就算他親媽來了，也不可能認出他是誰。

    他現(xiàn)在完全就是一副由血rou澆筑的軀干，面目全非，沒有靈魂。

    真是棘手。

    郁理看著顧殊, 正想嘗試入侵他的精神力, 兩道血柱突然從顧殊的上肢噴射而出, 迎面沖著她飛襲而來！

    郁理立即控制觸手上翻, 敏捷避開了這兩道血柱。

    這兩道血柱攻擊的速度非常迅猛，像兩道血紅色的閃電, 直直打中了郁理后方的摩天大樓，墻體發(fā)出滋滋聲響，轉(zhuǎn)瞬融出兩個巨大的深坑。

    郁理收回視線，又是幾道血柱向她飛射過來，這些血柱和她的觸手差不多粗，像速度極快的高壓水槍，稍有不慎就會被襲中。

    郁理皺眉，一邊閃避一邊思考對策。

    這種腐蝕強度，根本無法接近他。

    但不接近他的話，又無法阻止他進攻，只能被他追著打。

    更麻煩的是，他的進攻速度太快，郁理必須集中注意力來判斷方位，根本無暇入侵他的意識。

    她總算知道之前周屹被她頻繁打斷發(fā)動言靈是什么感覺了。

    一想到周屹，郁理忽然產(chǎn)生一個念頭：不知道他的言靈能不能對這種被控制的異常生效？

    如果能，那顧殊就好對付多了。

    郁理立即將耳機調(diào)到周屹的線路，一邊避開迎面而來的血柱，一邊提出這個問題。

    “應(yīng)該不能?！敝芤偎伎剂藥酌耄谅曊f道。

    他那邊格外嘈雜，人群驚恐的尖叫聲混亂而刺耳，幾乎穿透耳膜。

    “cao控他的是研究所，他現(xiàn)在沒有意識，感知不到我的指令，也就無法做出反應(yīng)。”

    郁理：“那你之前控制的那具尸體是怎么回事？”

    “那具尸體其實是有意識的，只不過不是他自己的意識，而是一號附著在他體內(nèi)的意識?！敝芤兕D了頓，“就是那顆眼球?！?/br>
    原來如此。

    又一道血柱飛射過來，郁理立即側(cè)頭，鋒利粘稠的血液擦過她的發(fā)絲，隨即響起一陣滋啦啦的聲音，郁理抬手一扯，一截頭發(fā)灼燒著隨風飄落。

    “我探測過了，他體內(nèi)沒有一號的精神力?！彼Z速很快，“我很疑惑，一號居然會放棄控制他?！?/br>
    “因為他被植入了自毀程序，一旦被研究所以外的存在入侵，自毀程序就會立刻啟動?！?/br>
    郁理明白了。

    不是一號不想控制他，而是一號控制不了他。

    既然控制不了，不如順其自然，反正控制局會cao控顧殊來對付郁理，他只要坐山觀虎斗就行了。

    非常一號的行事作風。

    郁理冷靜下來，緊盯著那道高大的猩紅身影，觸手倏地呼嘯而去，這次瞄準的是他的前胸。

    觸手在空中掠出疾影，伴隨著尖銳的破空之聲，顧殊垂下雙臂，上半身的血液和rou塊快速涌動，像是被密集的血管輸送一般，轉(zhuǎn)眼在胸前匯聚成厚厚的硬血塊。

    下一秒，觸手擊中了這個位置。原本無比尖銳的觸須尖端瞬間被腐蝕，那些凝聚在一起的血rou如同堅硬的甲胄，將觸手攔截在外，隔著強腐蝕性的血液，郁理能感受到規(guī)律的泵血和跳動。

    他也有心臟，這就是他的弱點。

    郁理毫不猶豫地砍斷這根觸手，同時迅速收回。被砍斷的觸須在空中飛速復原，等回到她身旁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如初了。

    她不怕觸手被腐蝕，問題是無法穿透他的身軀，那么觸手的復原速度再快也沒用。

    站在深坑里的顧殊抬起頭顱，空洞而沉默地直視她。

    他胸前的血液像爬蟲一樣迅速擴散，猶如千絲萬縷的猩紅絲線，從胸前瘋狂涌向他的四肢，然后他微微伏身，身軀倏地消失在原地。

    他像一枚猩紅色的炮彈，以驚人的速度向郁理疾沖過來。

    郁理來不及思考如何突破他的弱點了，她微微瞇眼，身下的觸手快速翻滾，身形也隨之消失在鋪天蓋地的直升機與鱗次櫛比的高樓中。

    夜色漆黑，中心城的燈光卻很璀璨。紅與黑在崩塌的高樓間掠出極具力量感的兩道殘影，人群倉皇逃散，警報聲此起彼伏，整個中心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周屹正在人群中穿行，聽到遠處傳來的轟隆巨響，他仰頭回望，眉頭深深蹙起。

    郁理那邊打得很膠著，再這樣下去，形勢對她會越來越不利。

    必須找到一個能盡快克制顧殊的辦法。

    周屹看向另一處戰(zhàn)場。

    岑如欣他們和那幾只異常正在激戰(zhàn)，因為波及范圍太大，很多能力者無法靠近，只能遠遠地站在外圍，緊張焦慮地觀察局勢。

    周屹一眼鎖定了其中一名能力者。

    沒有記錯的話，他應(yīng)該隸屬第三特遣隊，能力是冰凍。

    這個能力原則上來說很強，但這名能力者卻遲遲無法為戰(zhàn)場上的特遣隊隊長提供支援，雙手一直抬在半空，手心凝出冰霜，一副無從下手的焦灼模樣。

    周屹仔細觀察幾秒，很快清楚了他無法支援的原因。

    因為他無法鎖定異常們的身影。

    這是能力者和異常們的混戰(zhàn)，除了異常，能力者同樣也在拼盡全力。

    雙方的進攻都很迅猛，作為戰(zhàn)場外的支援者，稍有不慎就會搞錯冰凍對象，所以他必須非常小心，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在這種時刻幫倒忙。

    但看他這個反應(yīng)速度，應(yīng)該是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了。

    周屹略一思忖，快步走到這名能力者的身后，悄無聲息地按住他的肩膀——

    “別出聲，跟我走?！?/br>
    能力者聽到這聲沉靜的低語，臉色一變，身體隨即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周圍混亂不已，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

    冰凍能力者身不由己地跟著周屹，他們快速穿過人群，來到高樓林立的十字路口。

    “郁理，把顧殊引到十字路口這里?！敝芤偬ь^看向空中纏斗的兩道殘影。

    郁理聽到耳機里的聲音，抬眸看了一眼疾沖而來的猩紅身影，猛地攀住一旁的高樓，觸手翻涌，飛快地向下移動。

    她視力極強，在高速移動的同時，已經(jīng)找到了人群中的周屹。

    她看到周屹身旁還有一個人，那人滿臉驚恐，卻沒有離開，反而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郁理大腦飛轉(zhuǎn)。

    看身上的作戰(zhàn)服，那人應(yīng)該是能力者，而他之所以露出那副想逃又逃不了的表情，應(yīng)該是被周屹命令了。

    郁理視線下移，隨即注意到了他指尖的冰霜。

    他的能力應(yīng)該和冰有關(guān)。

    ——難道周屹是想讓這個能力者凍住顧殊？

    郁理立刻看向周屹，視線交接的瞬間，他們都確認了彼此的想法。

    這是一種無需解釋的默契。

    身后傳來尖銳的呼嘯聲，郁理身子一翻，觸手無比靈活地從周屹面前疾掠而過。

    顧殊緊隨其后，周屹無比冷靜地看著他逼近，在他即將襲向自己的時候，忽然凜聲下令：

    “凍結(jié)他！”

    旁邊的能力者臉色慘白，不受控制地猛然抬手——

    大量寒霜從他手心呼嘯而出，凜冽霜氣以一種極其驚人的速度籠罩了迎面襲來的顧殊，僅僅一瞬，便凝結(jié)成了冰冷堅硬的寒冰。

    顧殊停在了周屹面前。

    寒冰足有四米高，他被凍在里面，鮮血像利刃般凝結(jié)，整個軀體都無法動彈。

    “回去吧?！敝芤倥牧讼履芰φ叩募绨?。

    能力者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震驚又恐懼，直到看見郁理靠近，這才忙不迭逃走了。

    這里距離沈靜安的位置很遠，一時半會兒不用擔心她會追過來。但考慮到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司瓊，郁理覺得還是不能放松警惕。

    她看向周屹，正要說話，周屹便先她一步開口了：“我去看著，你自己小心。”

    ……也太默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