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權相有個崽 第3節(jié)
他的五官十分深邃,頗具異域風情,眼尾有一顆嫣紅的小痣,像是用胭脂點上去一般,再搭配上那狹長的眼眸,讓人莫名地聯(lián)想到狐貍精。 這是一張雌雄莫辨的臉,人群中不少男人向他投去古怪的目光,他皆視若無睹,顯然是習慣了這些目光。 “估計是這段時間生意不大好,才想出這歪門邪道來,爺,我聽說她們花間酒樓的掌柜原是風月場上的女子?怪不得只會勾引男人,咱們月下酒樓遲早會打敗他們花間酒樓!等……”旁邊十五六歲的少年不屑地說道。 “啪”的一聲,男子收了折扇,一扇子揮過去,直接堵住了少年的嘴巴。 “小小年紀,不學好?!彼涑獾?,視線不經意間留意到不遠處緩緩而來的馬車,目光凝了下,他頭微微一偏,看向從大門內走出來的緋衣女人,唇角浮起玩味的淺笑。 “讓一讓,讓一讓?!?/br> 一十七八歲、侍衛(wèi)打扮的少年嚷嚷著,想要疏散那些摩肩接踵,忙著接繡球的百姓,但根本沒有人理會他,無奈之下,他只能返回馬車旁,掀開車窗帷,稟報道:“大人,前方人群擁堵,無法前行。” 靠在軟榻上闔眼假寐的楚云容睜開眼,露出那雙清澈溫煦的眸子,“因何事?”他放下支撐著額頭的手,詢問道。 鶴飛轉頭看了眼二樓上的女子,見她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這邊,秀氣的眉不禁皺了皺,“好像是拋繡球?!?/br> 楚云容略一思索后,微微一笑:“罷了,走另一條路吧。” 鶴飛剛放下窗帷,突然一東西從空中投下來,恰恰砸在馬車門前,場面瞬間變得混亂,有人想上去搶奪,有人拼命阻攔,直到一道高昂又不失柔媚的聲音響起:“恭喜馬車內的郎君。” 眾人這才停止推搡,緊接著人群中劈開一條道,紅袖扭著細腰與臀,婀娜多姿地來到車窗前,隔著簾子笑盈盈地說道:“郎君,您接到了我們花間酒樓的繡球,可以不用花費一分一毫的銀兩在我們酒樓吃喝一個月。” 紅袖伸手欲掀開窗帷,卻被沖上來的少年制止。 “不必,這繡球你還是給別人吧。”少年面容冷肅地看著紅袖。 紅袖美眸在他身上一掃,羅帕揮向他的面龐,笑嗔:“你這少年郎,好不識趣,你主子都沒發(fā)話呢,你插什么嘴?” 他不讓她掀開窗帷,紅袖還偏就要掀開,里面的人又不是什么佛門圣子,看一眼還玷污了他?瞧他這個小心翼翼的勁兒。 鶴飛覺得眼前這女人蠻不講理,見她非要掀開窗帷,連忙伸手去阻攔,還未碰到她,便聽得她“哎呦”一聲,嬌軀往后一退,然后輕飄飄地跌落在地。 鶴飛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又看一眼跌坐在地卻仍舊不失風sao嫵媚的女人,有些莫名其妙。 紅袖目光幽怨地瞟了他一眼,眸中秋水盈盈,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你這人,不讓看便不讓看,怎么還出手推人啊?!?/br> 鶴飛目瞪口呆地看著紅袖,隨后聽到周圍人指責的聲音,白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我……我碰都沒碰你,是你自己跌倒的!” 紅袖在董燕兒的扶持下,柔若無骨地站了起來,而后拂了拂衣袖,才嗔怪道:“你這少年郎,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推了人不承認,敢情是你家主子教你這樣做的?” 罵他可以,罵大人,不行。鶴飛怒了,“你……你放肆,不許你污蔑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可是……” “鶴飛,莫要多言。” 車內忽然傳出一道男聲,打斷了他,雖是命令的話,聲音卻溫潤柔和,仿佛被春風拂過一般。 鶴飛頓時住了口,但臉上依舊有些不服氣,他皺著眉頭去取來腳蹬,放在車下。 紅袖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車門,看到一只修長潔凈的手掀開車帷,她心口微微一提,下意識地躲開了目光。 直到那人從容走下馬車,行至她身旁,一股似蘭似麝的香氣縈繞在她鼻尖,她暗暗吸了口氣,臉上換上嫵媚風情的笑容,回頭與他對視。 “是我沒管教好下屬,唐突了姑娘,抱歉?!彼t袖微微頷首,語氣溫和。 紅袖視線落在他俊美的面龐上,沒在上面看到一絲一毫的不滿。不論是這張臉還是性情,似乎都沒有變。在任何人與事面前,他永遠都維持著一副溫雅有禮、平和可親的姿態(tài)。 真不明白他是脾氣太好,還是帶了假面,將真實情緒藏于其下。 不過,他真的不記得她了么?咫尺之距相視,她在他眼眸中看不到一點異樣情緒。 第3章 “姑娘?” 男人溫和帶著些許疑惑的聲音傳到紅袖的耳中,令她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她打起精神,挑起眉眼,笑睨了他一眼,“罷了,看在郎君如此俊俏又有禮的份上,我便不計較這事了?!?/br> 紅袖一邊說著一邊靠近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指尖輕輕點著他的胸膛,絲毫不掩飾勾引之意,“郎君,這里人多擁擠,不如進店里坐一坐?” 紅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總忍不住想要試探他到底是裝作不認識自己,還是真忘了她。 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面孔,楚云容溫潤的眸光不易察覺地滯了下,他垂下眼,看著停留在他胸膛上,涂著鮮紅蔻丹的纖指,垂在身側的手不覺一動。 紅袖一直在觀察他的神情,只見他微笑著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它放了下去。他內心應該是不滿她輕佻的舉動,但他看起來卻一點都不生氣,甚至有股無奈的縱容之感。 紅袖不禁瞇了下眼睛,內心不由感慨男人城府之深。她這么算計他,若被他知曉,會不會被報復? 無視紅袖探究的目光,楚云容淺笑應答:“若是拒絕姑娘,倒顯得在下有些不識好歹了?!毖粤T步履優(yōu)雅從容地踏進了她的店門。 紅袖見他識趣,心情瞬間大好,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在踏進門檻時,她忽然頓住腳跟,好笑地乜了眼站立在一旁,正生著悶氣的少年,“你家主子都進去了,你還愣站在那作甚?等著老娘叫人八抬大轎抬你進去啊?!?/br> 聽了紅袖的話,鶴飛被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臉再次憋得紅透。 紅袖笑著搖了搖頭,內心感慨,還是嫩啊,怎么連他主子一點隱忍不發(fā)的皮毛都沒學到? 外頭的人群散去,酒樓恢復了清凈。 紅袖看著前方白衣清雅,身姿挺秀的男人,他放緩步伐,似乎正在欣賞著店內的布局鋪設,他側臉面對紅袖之時,她看到他微微頷首,唇角淺揚,仿佛有贊許之意。 紅袖叫來董燕兒,在她耳畔吩咐幾句,而后掠掠云鬢,緊幾步扭上前,待楚云容看向她,她臉上立刻露出媚笑,“郎君貴姓?” “在下姓楚?!背迫轀匮哦卸Y地回答。 “楚郎君,請隨我上樓。”紅袖殷勤地請他上二樓雅閣,上樓梯時,紅袖神色略有猶豫后,側目看了他一眼,開口說道:“我在京城生活多年,從未見過楚郎君?!?/br> 楚云容目不斜視,含笑說道:“偌大的京城,有的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次面,這并不是稀罕之事吧?” “的確不是稀罕之事?!奔t袖本是隨口一說,不想他回答得如此認真,她內心微動,下意識地想打探點什么,“我看楚郎君儀表堂堂,肯定有不少姑娘喜歡吧,不知楚郎君可成家了?” 楚云容終于微轉頭看向她,沉默片刻后,輕笑,“怎么,初次見面,姑娘便想給在下當媒人么?” 他語氣帶著調侃,臉上和煦的笑容仿佛由心而發(fā),但莫名的,紅袖覺得他不喜歡她的問話。 紅袖自認為能夠看出每一個男人的心思,但眼前這男人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迷霧,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真實面目,她并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有些心煩地想著,一不留神半腳踩空,幸好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的腰身,她才沒有在他面前出乖露丑。 腰間那雙有力的手將紅袖拽回多年前那個凌亂的夜晚,她心口一顫,身子忽然有些發(fā)軟。 對視間,紅袖先錯開目光,屏著呼吸,不動聲色地調整落腳點。 待她站穩(wěn)好,楚云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澄澈柔和的眼眸漾著笑意,“姑娘方才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紅袖看得出來,他只是隨口一問,內心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在他面前失了態(tài),紅袖早已沒了和他繼續(xù)閑聊的欲望,隨口敷衍道:“沒想什么,讓楚郎君見笑了。” 將人帶進雅閣,里面早已經有丫鬟捧著水和巾帕在等候,看到楚云容,立刻上前服侍其凈了手,楚云容并未說什么,落座后,立刻有人捧著茶果點心魚貫而入,紅袖拿起茶壺,笑盈盈地上前準備親自為斟茶。 然還未靠近他身旁,就被他的隨從阻攔,他奪過紅袖手中的茶壺,不客氣地說道:“我來便成?!?/br> 紅袖沒與他爭執(zhí),冷眼看著他將茶杯清洗了一遍,給楚云容斟上了茶,她目光轉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氣定神閑地坐著,并未表露不滿,由此說明這位少年不是自作主張,這或許男人的習慣。 紅袖內心冷哼一聲。她并不打算親自出手勾引他,從方才的三言兩語之中,紅袖也明白,他不可能透露自己的家事給一個外人知曉,心中沮喪的同時也沒了獻殷勤的想法,待董燕兒和小鳳仙帶著幾名濃妝艷抹,衣著艷麗的姑娘進來后,紅袖虛與委蛇地笑道:“楚郎君,我去換一身衣服,馬上過來?!毖粤T以眼示意董燕兒和小鳳仙,讓她們好好辦事,便轉頭離去了。 紅袖回了自己居住的屋子,閂上房門,進里間更換一身衣物,方才在外頭衣服沾了泥土,她穿得不舒服。 待換好衣裳,她來到外間的西施榻上,瞇著眼休息一會兒,又喝了一盞茶,覺時間差不多,拿起小幾上的輕羅小扇,起身出去。 還未到雅閣,迎面撞上小鳳仙,看著一臉沮喪的小鳳仙,紅袖微蹙眉,“怎么出來了?” 小鳳仙撅了噘嘴,看了眼門內方向,小聲說道:“紅袖姐,我們連近他的身都做不到,不出來在里面大眼瞪小眼么?” 紅袖有些詫異地問:“為何?” 小鳳仙抱怨道:“紅袖姐,我們謹記您的吩咐,已經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引誘他,但他一點不為所動,我甚至懷疑這男人底下那東西是不是沒用的?!?/br> 紅袖唇角微抽,腦子里浮起亂七八糟的想法,那男人身下的東西現(xiàn)在有沒有用她不知道,但以前是有用的。 “我們姐妹原想湊近些和他說話,但一靠近就被他那晦氣的仆人給制止了,說是他主子聞不得脂粉香氣,一聞就頭痛,你說,他是不是當我們是傻子呢?紅袖姐,要不您出手吧,您好歹還能接近他呢?!?/br> 紅袖正思索著小鳳仙的話,忽然瞥到雅閣的門上有個小小的洞眼,她走過去,透過洞眼看里面的男人。 男人修長玉潤的手輕握著茶杯,并不飲啜,只是淺笑安然地欣賞著面前的舞樂。斜日西墜,晚霞似火,他清雅絕倫的身影被柔和的緋光籠罩著,宛如神仙畫卷般不真切。 紅袖紅唇浮起抹蔑笑,她在風月場待了多年,就沒見哪個男人能夠控制得了底下那二兩rou,對美色完全無動于衷,“他可有與你們說什么話?” 小鳳仙點點頭,皺著眉頭道:“說是說了,但他問的全部都是關于咱們酒樓的事情。” 紅袖心生警惕:“問了什么事?” 小鳳仙撅了厥小嘴,語含抱怨:“問了桌上的菜需要多少銀子,甚至精細到每一道菜的價錢,紅袖姐,你說咱們會不會認錯人了?堂堂一相爺怎么會在意那么一點小錢?” 紅袖不理會她的質疑,“你沒和他說這桌菜分文不取么?” 小鳳仙輕哼一聲:“說了,哪能不說啊。” 紅袖看著洞眼里的男人陷入沉思,她也猜不透這男人究竟意欲何為。 像是感受到紅袖的注視似的,屋內的男人忽然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紅袖連忙閃到一旁,又向小鳳仙揮了揮手,示意她走,而后扶了扶云髻,推開門,大搖大擺地扭著腰肢,笑吟吟地走進屋,“楚郎君,請恕妾身姍姍來遲?!?/br> 楚云容微抬眼,與紅袖打量的目光撞上,他神色坦然從容,并不躲閃,反而向紅袖露出一善意的淺笑,“無妨?!?/br> 紅袖掃了眼屋內的姑娘們,只見她們個個垂頭喪氣,像是遭受了巨大挫折,董燕兒看到紅袖則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在紅袖的示意下,她領著姑娘們興高采烈地離開了雅閣,留紅袖獨自一人面對屋內那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楚郎君,這里的酒菜可合你的胃口?” 紅袖款款向他走過去,剛走到他近旁就被他隨從制止。鶴飛一手攔在紅袖身前,冷著臉看著紅袖,仿佛她是洪水猛獸似的。 紅袖內心恨不得叫個人進來把這礙事的少年丟出去,但面上依舊保持著明媚的笑容,輕羅小扇往他身上輕輕一打,美眸往他身上一溜,吳儂軟語道:“怎么?我是野獸么?怕我把你家主子給吃了?” 那帶著些許調情意味的動作和語氣讓鶴飛再次紅了臉,他僵著身子并沒有給紅袖讓路,目光看向楚云容的方向,見他輕搖了搖頭,才連忙往后退幾步,生怕紅袖在對他做些輕浮的舉動。 紅袖內心暗暗發(fā)笑,這位少年可比他的主子好懂多了,要是他主子也像他這般,她便無需如此費心費力了。 楚云容微微一笑,回答她之前的問話,“茶不錯?!彼麆幼鲀?yōu)雅地斟了一杯茶,端起來淺抿一口。 紅袖飛快地掃了眼桌面,上面的酒和菜似乎都沒動過,她黛眉微擰,這男人怕不是以為她在酒菜下了藥,要毒害他? 楚云容放下茶杯,忽然開口詢問,“在下在這店里呆了許久,卻不見有其他客人,近來酒樓生意不好么?” 紅袖心頭暗暗罵了他一句,她可聽說了懲治貪污腐敗就是他楚相的手筆,他這般聰明難道料不到當下這種情況?她看他根本是明知故問的,然而對上他含著關切柔和的目光,紅袖又不禁懷疑是自己多想了。 “對啊,我們酒樓生意以往一向紅火,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冷清了許多?!奔t袖嘆了口氣,裝傻道。 楚云容微頷首,轉頭看了眼窗外,夕陽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天際,暮色漸至。 紅袖忽然看到他修眉微不可察地皺了下,似乎有什么心事,內心不由感到有些詫異,從他進來開始,她還是第一次在那張俊美的臉上看到些許煩躁的情緒,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正思索間,男人收回目光,面向她,又是一副好似不會生氣的淺笑模樣。 “既然生意不好,在下也不能讓姑娘做了虧本生意?!彼聪蛞慌缘您Q飛,鶴飛立刻會意地掏出荷包恭敬地遞給楚云容,楚云容看都沒看里面有多少錢,便直接將錢包放到了紅袖的面前,含笑道:“這是酒菜錢,在下還有要事要辦,容在下先行離開。”言罷不等紅袖挽留,便起身離去了。 雖然他看起來脾氣很好,很好說話,但紅袖卻覺得他是說一不二的人,而且她看得出來他對她并無意思,再挽留也只是白費唇舌,便只是叫守在外頭的董燕兒送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