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紅袖姑娘的香風(fēng)把我刮來了。”他含笑道，一邊說一邊慵懶地打了一哈欠。

    紅袖回了一冷笑，她昨夜沒睡好，見他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不由自主地也想跟著打哈欠，連忙端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這才精神些許，“鳳掌柜今日來得這么早，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吧？”

    鳳九揚了揚斜長的眉，輕笑道：“無事就不能來找你了么？”他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過了幾個秋，紅袖姑娘就沒有一點想我么？”

    紅袖對他眸中似真似假的深情視若無睹，冷聲回應(yīng)：“慚愧，一點都沒有?！?/br>
    “這還真叫人傷心啊……”他一副被紅袖傷到的模樣，但鳳眸中卻有著難以掩飾的笑意。

    紅袖搖了搖頭，“鳳掌柜看到我了，還有何事要說么？我要去看看小鳳仙，她出了點事。”

    紅袖不想再與他說廢話，索性搬出小鳳仙來，本以為鳳九會知趣離去，不想他突然問道：“她出了什么事？”

    紅袖從他那隨意的口吻中聽到了些許微妙情緒，目光不覺落在他的臉上，美眸一瞇，笑道：“鳳掌柜，你似乎很關(guān)心小仙兒?。俊?/br>
    鳳九眸中浮起抹不易察覺的尷尬之色，他垂下鳳眸，伸手抵唇輕咳了下，再抬眸時，已恢復(fù)平常之色，“我與她怎么說也算是相識，關(guān)心一下不正常么？”他笑吟吟地道。

    紅袖緊盯他片刻，心中隱隱感覺他們之間有事，但直接問他肯定是問不出來什么的，于是笑著點了點頭，“這的確是正常之事，小仙兒她也沒什么事，就是耍點小脾氣，關(guān)在屋里不見人，不吃東西，也不告訴人她怎么了?！奔t袖頓了下，意味深長地問：“鳳掌柜，你覺得會是什么原因？”

    鳳九沉默片刻，臉上浮起些許感慨，“她正值少女懷春的年紀(jì)，也許是被喜歡的男人拒絕了吧？紅袖姑娘不如勸勸她，這世上的男人大多薄情，不要太過癡心?！?/br>
    紅袖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不禁一沉，“我明白了，多謝鳳掌柜的提醒，我會勸她的?！彼酒鹕?，淡淡地道：“不送?！?/br>
    鳳九長身而起，朝著她一欠身，灑然而去。

    鳳九走后，紅袖臉上愈發(fā)的不好看，她走出廳堂，徑自往小鳳仙的住處走去，這些天她忽略了小鳳仙，沒留意到她竟然會對這只花孔雀動了真心。

    到了小鳳仙的住處，看到緊閉的屋門以及坐在飛來椅上的董燕兒。

    董燕兒看到紅袖站起身，看了眼屋內(nèi)，然后對著紅袖搖了搖頭。

    “鳳掌柜找你有何事？”董燕兒問。

    紅袖冷聲道了句：“做賊心虛?！?/br>
    董燕兒聽不懂正要追問，又聽紅袖問：“死丫頭還不肯開門？”

    董燕兒點點頭，紅袖蹙著黛眉，走上前敲門，她也沒讓她開門，只是道了句：“鳳九方才來過了?！?/br>
    沒多久，“呀”的一聲，小鳳仙開了門，董燕兒驚訝地看向紅袖，也不知道鳳九這名字為何如此管用。

    “紅袖姐，你進(jìn)來。燕兒姐，你不許進(jìn)?！贝t袖跨進(jìn)門檻，她立刻關(guān)上門，把董燕兒關(guān)在了屋門外。

    董燕兒被她這一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好笑又好氣。

    屋內(nèi)，紅袖和小鳳仙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面對紅袖凌厲的目光，小鳳仙心虛地低下頭，又拉著她坐下，才小心翼翼地道：“紅袖姐，那只花孔雀和你說什么了？”

    紅袖看著她畏怯不安，眼眶泛紅的樣子，心中不禁嘆了口氣，“你之前是不是去找過他？”

    小鳳仙頓時露出慌張之色，她垂下頭，手指絞著裙子。

    紅袖知道她這是默認(rèn)了，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那鳳九到底哪里好？”她聲音溫和，并無責(zé)備之意。

    小鳳仙聞言頭一抬，立刻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堵著氣道：“他一點都不好，討厭死了?！?/br>
    紅袖好笑道：“那你還喜歡他？”

    小鳳仙聞言又垂下了頭，回答不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除了那張臉，他一無是處。

    紅袖看著她的發(fā)頂，又是一聲長嘆，她先前一直忘了告訴她鳳九的真實身份，如今就算告訴了她，她也不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反而徒添煩惱。

    “紅袖姐，我以后不會再去找他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毙▲P仙伸手握著紅袖的手，紅著眼睛羞澀地道：“你不要告訴燕兒姐她們，我覺得太丟臉了。”末了又忍不住問道：“他到底和你說什么了？”

    紅袖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拿她無可奈何，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他也沒說什么，只是說男人大多薄情，叫你別太認(rèn)真。”她沒好氣地道，“話說回來，你有什么可丟臉可羞愧的？只是被一個男人拒絕罷了，又不是大不了的事?！?/br>
    小鳳仙羞答答地道：“不是說，女兒家要矜持么？”

    “你現(xiàn)在才想到矜持二字啊?！奔t袖搖了搖頭，這丫頭以前在百花院就是個打雜的，耳濡目染之下行為舉止雖與良家有些不同，但其實還嫩得很，笑道：“小傻子，太過矜持就是把自己放在了獵物的位置上，你要做獵手，將主動權(quán)牢牢抓在手中。”

    小鳳仙不是很明白她所說的話，“可我主動了也沒見有成效?！?/br>
    紅袖笑道：“你雖然主動了，卻未將自己置于獵手的位置上，作為獵手，要有理智，要有耐心，要有謀略，循序漸進(jìn)，讓獵物一步一步地進(jìn)入你的圈套，但也要時刻記住，它并不是不可代替的，得不到便找下一個獵物。”

    小鳳似懂非懂道：“怎么聽起來像是玩弄男人？紅袖姐，你也是這樣玩弄楚相公的情感的么？”

    紅袖沒想她會把話題轉(zhuǎn)到她身上，面色微僵，唇角扯了抹笑容：“別瞎說，他是我兒子的父親，我怎么可能玩弄他？他與獵物還是有區(qū)別的?！备螞r，那男人可沒有獵物的自覺，他估計覺得自己是獵手呢。

    ***

    紅袖從小鳳仙那處離開后，心里又開始惦記著小郎的事，思來想去，她還是坐轎子來了楚府。

    楚云容未歸，紅袖在侍棋的帶領(lǐng)下來到楚懷瑜的小院，看到那緊閉的屋門，紅袖再次感到心慌意亂，后背冒汗，她嘴上雖不在意地說他愛認(rèn)不認(rèn)，但內(nèi)心卻做不到淡然處之。

    元寶坐在廊下，一看到紅袖，立刻站起來，臉上露出了慌張之色。

    紅袖隱隱察覺到什么，踟躕片刻后，走上前詢問：“你家小郎君呢？”

    元寶連忙道：“小郎君在里面溫習(xí)功課呢，他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br>
    “這都到午時了，也該休息一會兒了?！奔t袖一邊微笑道一邊往前走，還沒推門，就被元寶攔住。

    “紅袖姑娘，小郎君說了，他……他不想見你?！痹獙氈е嵛岬?，說完垂下頭，不敢面對紅袖。

    “他真這么說的？”紅袖瞇了下美眸。

    何止這樣說了，小郎君還說看到她就把她趕走，但元寶哪里敢如實相告，更不敢趕她走，她點點頭，小聲地道：“紅袖姑娘，您還是走吧，小郎君他不想見您。”不知道這兩人又鬧了什么別扭。

    紅袖抿緊了唇角，無聲地站了片刻后，看著緊閉的屋門道：“小郎，你真的不愿意見我么？”

    回應(yīng)她的只有寂靜一片，紅袖碰了壁，長嘆一聲，“那我走就是了?！奔t袖扭頭要走，卻又有些不甘心，“我真的走了?！?/br>
    里面依舊無聲無息。

    紅袖皺了皺眉頭，無可奈何只能抬腳離去，剛出廊下，被那烈日一照，頭疼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而后身子搖搖欲墜。

    “紅袖姑娘！”耳邊傳來緊張的呼喚，她撲通一聲倒地，她眼眸渙散地看著那刺眼的太陽，緩緩閉上了眼睛。

    “紅袖姑娘！”

    “紅袖姑娘，你怎么了？”

    “呀”的一聲，屋門瞬間從里頭打開。

    額頭上的溫?zé)嵊|感令紅袖眼皮微動。

    “她怎么了？”楚懷瑜回頭看向侍棋，有些緊張地問。

    侍棋看了眼紅袖，見她面色有些蒼白，便道：“奴婢去請大夫過來看一下?！?/br>
    楚懷瑜正要回答，紅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郎君，紅袖姑娘醒了?！痹獙汅@喜道。

    楚懷瑜沒想到紅袖會突然睜開眼，放在她額頭上的一頓，他俊俏的小臉掠過窘色，連忙縮回手，冷冷地看著她。

    紅袖轉(zhuǎn)頭看向侍棋，虛聲道：“不用請大夫過來，我沒事了?！?/br>
    楚懷瑜站起身，語氣十分冷淡：“這是我睡的豬窩，你既然沒事了，就趕緊走吧?！?/br>
    “小郎，你既然不想見我，我走就是了?！奔t袖勉強撐起身子，剛站起身，就搖搖欲墜，她伸手扶了下額頭。

    楚懷瑜看著她一副虛弱之極，隨時要倒下的模樣，到底沒忍住上前扶了下她，沒好氣地道：“沒好就別逞強，待會兒再倒下還得人扛你起來?！?/br>
    紅袖只能在他的攙扶下，又躺了回去。

    “小郎，我頭好暈，只能在你床上再躺一會兒了，你放心，我躺一會兒就走。”紅袖虛弱地道，隨后轉(zhuǎn)過身背對他，藏在枕頭下的唇角不覺悄然揚起。

    咦…紅袖嗅了下底下的枕頭，怎么有一股口水的味道？她面色一僵，這臭小子不會是睡覺流口水吧？一想到他不愛干凈的習(xí)慣，紅袖頓時覺得渾身發(fā)癢，有股想逃離此處的沖動。

    第52章

    楚云容回來后,聽了紅袖的事，便徑往楚懷瑜的小院而去。

    聽聞聲響,紅袖醒了過來,她看了眼楚云容，又看了眼自己所處的地方，心中有些詫異,她竟然在兒子的豬窩里睡著了。

    “楚郎，你回來了?！奔t袖一覺醒來，只覺得愈發(fā)疲憊，興許是一天都沒進(jìn)食的緣故。

    楚云容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她有些蒼白的面上,柔聲問：“我聽侍棋說,你方才暈倒了，現(xiàn)在感覺如何？”

    紅袖搖了搖頭，“沒事了,可能是昨夜沒睡好,被太陽一照,頭有些暈?！鳖^暈是真,昏迷是假,這是她的苦rou計,但不好與他明說,視線隨著落在他身上，他還穿著公服,看來是為了她專門趕過來的。

    “楚郎,你扶我起來,我想坐著?！奔t袖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力氣,于是求助楚云容。

    楚云容動作輕柔地將她扶坐起，拿起旁邊的軟枕給她枕在背后，又調(diào)整了下位置，讓她靠得更加舒適。

    他這會兒幾乎是雙手圈抱她的姿勢，紅袖聞著他身上淡淡香氣，突然覺得有股從發(fā)霉的房間突然走到花園里聞到新鮮氣息，渾身說不出的舒爽，不由伸手抱了下他那細(xì)腰，低笑道：“我真的沒什么事了，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紅袖總覺得他們兩人跟老夫老妻似的，沒什么激情，只有細(xì)水流長。

    被紅袖突然抱住，楚云容身子微僵了下，而后又若無其事地詢問：“感覺好些了么？”

    聽著他溫柔的聲音，紅袖唇邊笑意加深，“舒服得不得了?！笨粗阱氤叩目∶烂纨?，紅袖忍不住湊過去，唇輕輕蹭了下他的臉頰，在楚云容微訝的目光下，笑道：“放心，沒留下印子，我今日沒涂唇脂?！?/br>
    “嗯?！背迫莸氐?，臉上平靜如初，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紅袖時不時的親近行為。

    紅袖以為他無動于衷，直到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耳根，她怔了下，再看他的眼睛，又發(fā)現(xiàn)，他竟在躲閃她的目光。兩人距離太近，幾乎臉貼著臉，他的呼吸似乎有些克制，也不知怎的，紅袖內(nèi)心也泛起一絲羞澀，她收回了抱住他腰的手，沒話找話道：“小郎呢？”

    楚云容坐回原處，與她拉開距離，微笑道：“他在外邊玩，你們和好了？”

    紅袖看了眼窗外，隱隱聽到小郎的聲音，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別急，他既然肯讓你睡在這里，內(nèi)心便是接受你了?！?/br>
    耳邊傳來楚云容安慰的溫柔話語，她內(nèi)心安定幾分，便沖著他含笑點了下頭。

    ***

    楚懷瑜去書院好幾日了。

    這日，紅袖叫廚房做了幾樣點心，便坐著轎子來到文賢書院。

    下了轎子，看到旁邊停著一頂氣派富麗的轎子，從里面走出一婦人，華妝艷服，看著就知身份不凡。

    紅袖與她同行，不覺瞟了她一眼，見她容貌生得不錯，眉眼凌厲，一看就知不好惹，她也掃了紅袖一眼，眼里有著十分明顯的不屑，在即將邁上臺階上，扶著她的丫鬟往紅袖身旁一擠，直接將她擠到了后面，那貴婦則看都不看她一眼，盛氣凌人地步上臺階。

    紅袖瞇著美眸看著她的背影，氣笑了，狗仗人勢，丫鬟如此，可見主人氣焰更加囂張。

    紅袖忍著氣緊隨其后，待她進(jìn)去后，紅袖將楚云容給她的手書遞給張院使，然后笑盈盈地問：“張院使，方才進(jìn)去的那個女人是何人，看著來頭不小?！?/br>
    張院使往后看了眼，見人進(jìn)去了，才與紅袖道：“她是平西侯的夫人，來看他兒子趙子昂?！彼馍幌蚺c趙子昂關(guān)系不合，她竟然不知曉這平西侯的夫人，雖是感到疑惑，但他也沒多嘴。

    平西侯的夫人？也不是多了不起，看她那架勢，她還當(dāng)是皇帝的妃子呢，紅袖收回手書，亦進(jìn)了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