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公司員工旅行，不過同事攜家?guī)Ь斓目刹簧?，孤家寡人不多，謝綽是其中一個。而他又不喜與他人來往，更不用說睡覺這種私密的事情，正好人數(shù)算下來是單數(shù)，他也就順理成章的自己住了一間房。

    在與兩個女孩子分開后，謝綽站在自己獨立的日式小庭院前，望著遠方山嵐攏月，沉默了很久。

    直到一陣大風(fēng)吹來，在骨縫里種下一場寒潮，他才被顫慄喚回了神識，挪動起因為久站而僵硬的腳步，卻是沒有回到房里。

    他重新走回了頂樓的酒吧。

    他直接坐到吧檯前，調(diào)酒師還是剛才那一個，一眼就認出了他。

    「先生，怎么又回來了，沒過癮嗎？」對方擦拭著手中的玻璃杯，笑了笑，「想再喝點什么？」

    「給我來杯厄舍府的沒落?！?/br>
    「行，請稍等一下哈。」

    沒多時酒便送上來了，謝綽看著杯口上方的那一片黑灰色餅乾，本能地想要毀壞它，而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他用手把它掰成兩半，有極小的碎屑落了下來。

    「怎么會想附上一片餅乾？」

    這會兒人少，調(diào)酒師做完他的那杯酒后，便間間沒事地倚在吧檯觀察店內(nèi)生態(tài)，聞聲后轉(zhuǎn)頭看他，在見到他手里一分為二的餅乾后有些驚喜。

    「你都掰開了，還不知道什么意思嗎？」

    謝綽瞅了一眼手中的餅乾，目光冷涼，半晌拿起來咬了一口。

    很硬，從剛才分成兩半的時候就能感覺到了。

    「你看，破裂的餅乾，那些被咬、被掰開的痕跡，像不像厄舍宅邸墻壁、天花板的裂縫?！拐{(diào)酒師說，「等到餅乾真正的不見，無論是被吞下肚還是什么，總之它從一個完整體化為碎裂的齏粉，便代表了裂縫徹底崩解，而厄舍府也坍塌了?！?/br>
    他又指了指謝綽眼前那杯灰褐色的酒：「而這杯酒，象徵的是死亡那天的狂風(fēng)暴雨，承載的也是羅德里克陰鬱而癲狂的精神狀態(tài)?！?/br>
    調(diào)酒師像是找到了一個伯樂般，滿懷興致地分享著自己創(chuàng)作調(diào)酒的靈感來源，儘管謝綽全程面無表情，默然不語。

    「很有趣吧？這是我前陣子看完這篇小說后想到的，愛倫?坡真是個怪奇的藝術(shù)家?！?/br>
    謝綽「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么，調(diào)酒師見他沒有要繼續(xù)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惱，反正自己的分享慾已經(jīng)被滿足了。

    謝綽想起女孩子在喝這杯酒時的反應(yīng)，彷彿有幾秒被什么打中了，尤其在兩人對上眼后，一股無名的情緒霎時環(huán)繞在他們之間，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若要用具體的顏色表達，那便是厚重的灰色。

    他一邊飲著酒，一邊想像那些酒液經(jīng)過她的口腔、咽喉，然后順入胃里，如同現(xiàn)在這些液體進到自己體內(nèi)一樣，在里頭淤積了一捧屬于酒精的灼熱，是同款的暖意和沉鬱。

    在被酒精侵蝕神經(jīng)的片段里，他有些恍惚地想，如果把她藏在厄舍府那種晦暗陰森的大宅里似乎也不錯，這樣就沒人敢靠近，沒有人找得到她。他們可以在府邸里相依為命，共生共死。

    沉醉口中的大學(xué)同學(xué)們喜歡她，andy喜歡她，連只在大眾溫泉池里驚鴻一瞥的路人也喜歡她。

    想到這么多人喜歡她，謝綽總是很煩躁。

    可是這才是合理的現(xiàn)象，如果有人不喜歡她，他才要感到意外。

    國高中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十幾歲的少女優(yōu)雅、漂亮，成績好就算了，待人還溫柔謙和，甚至是市長的女兒，顏質(zhì)、內(nèi)涵、家世全都超出常人水準。這樣的女孩兒在人群里注定要出彩，沒有人不喜歡她，沒有人不是前仆后繼地想要跟她當(dāng)朋友，哪怕只是成為在路上打招呼的點頭之交，都會因為沾上一點光而暗自竊喜。

    除了他。

    謝綽含著冰涼的酒液，平靜地想。

    大概也只有他，永遠躲在暗處觀察著她，看她被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而他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

    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是國中某一次模擬考，他考了校排第二，而徐羨挨著他，名字落在了下方的第三名。

    他注定沒辦法成為簇擁她的人之一。

    因為他是生長在泥濘里的腐草，不配與鮮花共舞。

    更重要的是，他太貪婪了。

    他不僅僅是想簇擁她，他還想要占有她。

    當(dāng)意識到自己有著這種不堪的想法時，他便只能退回陰暗的角落，壓抑住內(nèi)心瘋狂的sao動?？煽酥频耐瑫r，卻又忍不住偷偷望向她，在很多個她不知道的時候。

    年少的他始終像個卑劣的窺伺者。

    不過與現(xiàn)在不同的是，以前的徐羨好像真心得多。

    他回憶起在電梯里的「初見」，當(dāng)時的她儘管和顏悅色、溫聲細語，如同學(xué)生時期對陌生人也遞出關(guān)懷的溫柔模樣，可他卻覺得她的那些笑和關(guān)心只是浮于表面的工具，并未觸及真心。

    果然是因為那件事留下的后遺癥嗎？

    讓一個總是真誠待人的女孩兒，在受過傷之后，也不得不安上偽裝去保護自己的真心。

    喝完酒離開的路上，謝綽站在肆意的夜風(fēng)里，任由寒意將他淋得透徹，卻依然沒能冷卻心下的暴戾。

    那些覬覦她的目光，那些下流的心思，那些只關(guān)注表面而輕率的喜歡。

    光是想想就讓人心生焦躁。

    謝綽從口袋里翻出小瓶的分裝酒精，洩憤似的在手上狂噴。

    很臟，真的很臟。

    不論是那些人的眼神，還是大眾浴池的共享，甚至是自己──自己的軀殼、靈魂，都骯臟得如同沼澤畔腐爛的根莖與泥土。

    畢竟就本質(zhì)上來說，他同那些人別無二樣，都是一類的不懷好意。

    只是他比他們更喜歡徐羨罷了。

    謝綽陰暗的思緒沒能在夜半的山霧間消弭，反倒是被愈來愈多的酒精給放大，途經(jīng)之處的空氣里都是濃郁的酒精味兒，來自早已融于他體內(nèi)的幾杯調(diào)酒，也來自他毫無節(jié)制的消毒。

    他沒醉，他很清醒，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病態(tài)的強迫行為。

    他還不想回房間，不想回到那個狹小、密閉、只有一個人的空間，儘管度假村的設(shè)備高級且精緻，可在他眼里，那依然是困縛住他的盒子，不論多豪華舒適，都是窄小而緊繃的。

    他在度假村里漫無目的地游蕩，像一名落魄的羈客，找不到下榻的地方。肩上披星、頭頂戴月，冬末沉沉的冷風(fēng)是馱著的行裝，而他被壓得喘不過氣。

    直到手中的酒精瓶再也噴不出東西，他才如夢初醒，愣愣地望著那不知不覺被自己消耗殆盡的酒精，月光將他照得發(fā)白。

    良久，他遲疑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竟走到了露天游泳池邊。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聽到身后傳來了一把清透的嗓音，呼喊著他，用他的名字劃破這片寒涼的夜色，留下一道裂縫。

    謝綽迷茫地旋過身，穿著及膝奶白色帽t裙的姑娘撞入眼底，是很休間的款式。

    徐羨站在山靄繚繞的月色中，清冷卻又平易近人。

    謝綽迷迷糊糊地想，這究竟是幻覺還是夢境，居然只是單純地想著她，她就立刻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了。

    怎么可能，哪有這么好的事。

    在過去無數(shù)個難捱的夜里，沒有一次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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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綽：世上竟有這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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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歸啦～～這次絕對不鴿了（捶胸頓足）

    之后一週三更，老樣子每週一、三、六更新！

    然后謝謝寶寶們給小謝和羨羨的第一顆星星★所以我們明天也加更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