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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燎月(重生) 第96節(jié)

    “你說?!贝迲?yīng)觀道。

    “你剛來,還不適應(yīng)環(huán)境,多住幾日,若是還有這些想法……國子監(jiān)醫(yī)舍的劉大夫,醫(yī)術(shù)不錯,可治癔癥,你趁早去看看為妙。”祁云崢說完,淡淡轉(zhuǎn)身,往敬一亭去。

    崔應(yīng)觀蹙眉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閉上眼,斂去了慣常的笑容,手指緊握成拳。

    那書給了祁云崢,他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要說他不記得一切,可行動上卻一次次的阻止他崔應(yīng)觀前來北監(jiān)。

    這祁云崢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他究竟記不記得上輩子的事?

    還是說,此人就是天生看自己不順眼?

    還有……

    江眠月呢?

    “崔大人,怎么一個人站在此處不動啊?!辈贿h處,司業(yè)大人一臉笑意的走了過來,“哎喲,一把老骨頭追不上你們倆,祭酒大人呢?”

    “回敬一亭了?!贝迲?yīng)觀揚了揚下巴,“郭大人何事?”

    “當然是與你交接一下日常事務(wù)?!彼緲I(yè)大人滿臉是笑,“來來,日后你便是在敬一亭的西廂房處理事務(wù),祭酒大人在東廂房,你啊,若是有什么不解的,便可以問他。”

    “哦?”崔應(yīng)觀聞言笑了起來,笑容親和,眼眸中卻帶著幾分諷刺,“祭酒大人如此好說話?”

    “還不錯的?!彼緲I(yè)大人點了點頭,“祁云崢此人,不管在哪個方面,都稱得上是一個好祭酒?!?/br>
    除了與江眠月那檔子事之外……司業(yè)大人心想。

    他看了一眼崔應(yīng)觀,見他面含笑意,平和近人,眼眸清澈,一看便是位正直的好青年,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

    祁云崢那些事,他要不要提前跟這位崔司業(yè)說一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不然,日后崔司業(yè)發(fā)現(xiàn)此事,還不知會受多大的驚嚇。

    司業(yè)大人心中糾結(jié)難忍,有些躊躇,想說,卻不大敢開口。

    還不知這位崔司業(yè)的為人,若是得知此事,宣揚出去,那事情倒是不好收場了,還不如瞞著不讓人知曉,待時間慢慢過去掩蓋這段往事。

    “郭大人何事煩憂?”崔應(yīng)觀發(fā)現(xiàn)司業(yè)大人似乎極為頭疼,口中念念有詞,不由得開口問道。

    “無事,無事,你來西廂房吧?!?/br>
    祁云崢回到敬一亭后,江眠月已經(jīng)在屋里等著他,祁云崢推門而入時,江眠月猛地抬頭,剛想開口,卻撞上祁云崢微冷的眼神。

    她微微一愣,緩緩站起身,小心翼翼道,“祭酒大人,學(xué)生將書都搬來了?!?/br>
    祁云崢腳步一頓,面色稍緩,“辛苦,跑了幾趟?”

    “不妨事?!苯咴滦α诵?,“長跑后,已經(jīng)許久沒這么動了,還是挺舒服的?!?/br>
    祁云崢面容溫和的看著她,卻見她頭上落了一片枯葉。

    今日風大,應(yīng)是風吹的。

    “別動。”他緩聲道,然后伸出手,從她的發(fā)絲上,輕輕摘下那片葉子。

    門外,準備與祁云崢討要書本的司業(yè)大人看到此景,猛地頓住了腳。

    他看到,祁云崢那親昵的動作,還有江眠月輕輕仰著頭,一動不動,兩人互相對視,仿佛早已形成了什么默契一般。

    司業(yè)大人心中頓時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糾結(jié)萬分。

    怎么辦,要不要提醒崔司業(yè)?

    這種情況,日后還不知道會有多少,若是被崔應(yīng)觀直接撞見,那可不得了……看來,還是要提前告知一聲為妙,不然日后國子監(jiān)多了一樁丑聞,可不是憑空惹出麻煩。

    他心事重重地轉(zhuǎn)身,想要回西廂房,卻忽然聽聞背后的東廂房房門打開的聲音。

    司業(yè)大人下意識的往大樹后一躲,不敢被祁云崢看見自己在此處。

    他便聽到江眠月輕聲道,“學(xué)生告退?!?/br>
    祁云崢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極盡柔和。

    司業(yè)大人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剛想走,卻見西廂房的門猛地打開。

    隨后,崔應(yīng)觀大步往前走去,輕輕喊了一聲,“江姑娘。”

    江眠月腳步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司業(yè)大人在樹后,有些發(fā)愣。

    他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隨后,他便眼看著崔應(yīng)觀,快步上前,輕輕捉住江眠月的手腕,將她拉進了懷里。

    司業(yè)大人頓時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

    作者有話說:

    司業(yè)大人:??????

    二更十二點以后!

    第八十四章

    江眠月在轉(zhuǎn)身與崔應(yīng)觀對視的一剎那間, 二人便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種熟知的東西。

    那個瞬間,仿佛不必有言語,只是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江眠月便看出來, 這崔應(yīng)觀看著自己的神情很不對勁。

    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慶幸、欣慰、深情、懷念……所有的情緒雜糅到了一處, 揉進他淺褐色的眼眸之中,仿佛只想告訴江眠月一句話。

    我記得一切。

    可明白是一回事, 有所反應(yīng)確實另一回事。

    江眠月仿佛被泥水塞住了腦子, 被上輩子的困境擋住了視線,她呆愣愣的看著崔應(yīng)觀, 直到被他扯進懷里, 聽到他在她耳邊說, “對不起,上輩子沒有護住你。”

    江眠月如木樁一般愣住了。

    他真的……記得?

    寒風驟起, 司業(yè)大人他覺得自己仿佛被人塞進了冰塊之中,渾身上下的血都快要涼了。

    他待了幾十年的國子監(jiān),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一天, 會有司業(yè)抱住女監(jiān)生的情況發(fā)生,且如此不避諱, 不躲人……要真是暗度陳倉, 倒也罷了!可這是在敬一亭門外!若是被人看見了,該如何是好!

    司業(yè)大人氣得渾身發(fā)抖,四肢發(fā)涼, 恨不得想要沖上前去將這兩人扯開。

    可下一瞬, 他卻想到了……祁云崢。

    祁云崢平日里對江眠月如何, 他可都看在眼里,如今這崔應(yīng)觀在此做出這檔子事,祭酒大人為何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難道是沒注意到?

    江眠月卻不知不遠處還有人在看著,她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直到鼻尖傳來陌生的味道,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崔應(yīng)觀的身上有股書卷之氣。

    并非俗話所說的那種虛無縹緲的書卷之氣,而是真正的書卷氣,便仿佛在刻印書本的地方呆的久了,身上便沾染上了那兒氣味,淡淡的,不難聞,卻讓江眠月十分不自在。

    她反應(yīng)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掙開了他的懷抱。

    “崔司業(yè)!”江眠月聲音有些微顫,“這是在國子監(jiān),請自重?!?/br>
    “你也記得?!贝迲?yīng)觀篤定的看著她,“是嗎?江眠?!?/br>
    江眠月許久都沒有聽到有人這么叫自己了,聞言,抬頭看向他,眼眶微紅。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原本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記得,如今又多出了一個人,她心中混亂,迷茫,突然到來的崔應(yīng)觀,讓她不知所措。

    “上輩子最后一次見你,如今仿佛恍如隔世?!贝迲?yīng)觀緩緩上前一步,江眠月退后一步,他忽然低頭笑了起來,笑容有些苦澀,“不,是真的隔世。”

    “雖然有些急,可我實在是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你說?!贝迲?yīng)觀上前一步,江眠月再次退后半步,呼吸微窒,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崔司業(yè),您……要不先緩一緩,讓我也緩一緩?!苯咴螺p聲說。

    崔應(yīng)觀朝著她淡淡一笑,臉上顯出一個笑渦,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訴你,“江眠月,我心悅你,上輩子就如此?!?/br>
    東廂房內(nèi),傳來東西微微碎裂聲音。

    祁云崢手掌微顫,他手中的白瓷鎮(zhèn)紙,被他捏得碎成了幾塊,瓷片扎進他的血rou,深深地扎進他的手心,他卻仿佛根本察覺不出疼痛,指尖微微顫抖,那瓷片掉在地上,然后一滴滴的血砸在瓷片上,緩緩滑落在地。

    崔應(yīng)觀所在之處不遠,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一切,被祁云崢盡收眼底,聲音自然也是一字不落。

    他睫毛微顫,死死看著江眠月的側(cè)影,眼眸中仿佛有兇獸即將噴薄而出。

    唯一一絲理智將他拴在原地,讓他沒有沖出去,做出什么無可挽回的事。

    崔應(yīng)觀說完這句,眼眸淡淡的看了看東廂房處,見其中毫無動靜,眉頭微微一蹙。

    這都沒聽見嗎?

    “崔司業(yè),您恐怕是……”江眠月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恐怕是瘋了,這兒是國子監(jiān),您是司業(yè),如今的身份,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沒瘋?!贝迲?yīng)觀極為認真的看著她,“不管這兒是哪兒,我只想說,這輩子,我想護好你?!?/br>
    “你可能不明白,我的心情……當年,你死后,連墳冢都沒有?!贝迲?yīng)觀說到此,眼眸微紅,幾乎有些說不下去。

    江眠月原本只是心情復(fù)雜,聽到此處,卻腦子嗡的一聲。

    她仿佛一瞬間被扯回上輩子死前的場景,她口中仿佛冒出了血腥之氣,絕望的話語,最后的遺言,她說出口之后……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祁云崢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平日里如堅石般的眉眼近乎一瞬間崩潰,仿佛山棱崩塌,驕傲自尊,碎為塵土。

    江眠月也陡然被扯進那情緒的旋渦之中,呼吸急促,渾身顫抖。

    東廂房內(nèi),祁云崢聞言,猛地站起身,邁步來到門前,沾了血的手死死捉住門把,黑沉沉的眼眸中如海浪遇暗礁,風暴不息。

    門外,崔應(yīng)觀上前一步,繼續(xù)道,“我遍尋整個京城,卻發(fā)現(xiàn)那祁云崢連你的尸首都不放過,他……”

    “不要說了!”江眠月眼淚幾乎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她幾乎是咬著牙,聲音艱澀,卻盡力讓每一個吐字,都十分清晰,“崔應(yīng)觀,請你,不要說了。”

    崔應(yīng)觀愣住了。

    祁云崢緩緩閉上眼,手指止不住的發(fā)顫。

    被死死塞進陰暗角落里的東西被重新扯出來,光一照,便有一股令人驚恐的破敗感。

    重生以來,江眠月重新來過,她雖然想要彌補上輩子的遺憾,可有些東西,卻被她深深的放在心中,藏得極深。

    每一次回憶起來那些往事,對她來說都是宛如讓她再死一回的噩夢。

    她努力粉飾太平,將原來的記憶一點點的塞在心中深處,一點點的等它們化為塵土,然后迎來新生。

    可崔應(yīng)觀的記憶,就像是打碎她平靜生活的一把刀,幾乎將她的所有努力,化為烏有。

    “抱歉,是我說得太過……”崔應(yīng)觀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