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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 番外五

    番外五

    萬歷二十年。

    大明內(nèi)閣依舊是一派忙碌景象,自開海之后，內(nèi)閣所處理的事務雖還是原來那些，忙碌程度卻添了一倍,雖幾位閣老皆是干臣,卻仍是有些精力不濟。

    如今內(nèi)閣一共五位閣老,申時行為首輔，次輔柳賀，三輔王錫爵,余有丁在萬歷十二年過世,便增補了許國為閣臣,之后又因內(nèi)閣事務繁忙，補了王家屏。

    這一日,內(nèi)閣收到自遼東發(fā)來的奏報——倭國果真集結大軍侵犯朝鮮。

    得了消息,諸位閣臣神色倒沒有太大波動，這數(shù)年間，大明各地并不是十分安定，本年二月,哱拜與其子承恩、義子哱云等在寧夏叛亂,朝廷派麻貴及李如松等鎮(zhèn)壓,在七月時結束了哱拜的叛亂。

    倭國進犯朝鮮才剛剛開始，朝鮮國尚未對大明求援,但因柳賀入閣以來常請遼東等地駐守官軍關注朝鮮動向，對倭國國內(nèi)也投注了精力,今日接到奏報，閣臣們都并不意外。

    開海之后,福建等地的水師若無事就會去鯨海溜達一圈,順帶找找倭國的麻煩,本以為能震懾倭國，令其不敢進犯朝鮮，誰知豐臣秀吉野心竟如此大，仍在國內(nèi)集結兵力，要將朝鮮拿下。

    王錫爵先來找上了柳賀：“若倭國拿下朝鮮，其是否會越過海境，直奔我大明而來？”

    “元馭兄，的確有此風險?！绷R道，“倭寇狼子野心，我等不得不防啊?！?/br>
    柳賀和王錫爵都贊成出兵的想法，但申時行頗為猶豫。

    申時行也非為私欲，只是哱拜叛亂已叫遼東兵馬忙碌了許久，對上倭國勢必又是一場惡戰(zhàn)。

    若倭國進犯本土，大明上下必然毫無猶疑，但只為朝鮮一國便要出動無數(shù)兵力，糧草、人馬、軍餉……要朝鮮國出這筆錢，朝鮮國必然是出不起的。

    經(jīng)過開海十年，國庫中的銀錢的確充盈了許多，加之朝廷為百姓經(jīng)商提供便利，商稅稅制又加以完善，可一場戰(zhàn)爭的燒錢程度著實不容小覷。

    僅在寧夏打的一場哱拜叛亂，就足以令朝廷休養(yǎng)生息許久，大戰(zhàn)之后再迎來大戰(zhàn)，播州楊應龍又在蠢蠢欲動，作為閣臣，治理國家也像是一場生意，虧損太多就不適合做。

    申時行一貫沉穩(wěn)，凡事不喜冒進，有他任首輔，內(nèi)閣便仿如有定海神針一般。

    自萬歷十年張四維回鄉(xiāng)后，內(nèi)閣閣臣之間、內(nèi)閣與六部、與六科雖常有沖突，但彼此間互謙互讓，加之朝野內(nèi)外俱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朝臣們也愿為之共同奮斗。

    所謂治世出能臣，說的便是這么個道理。

    柳賀這次輔在朝堂上已算是十分醒目了，但論為人處事，他仍是不及申時行老辣。

    柳賀這邊剛和王錫爵商議過朝鮮戰(zhàn)事，兵部尚書石星便至了，石星是自戶部尚書轉的兵部尚書，也是大明朝為數(shù)不多被下獄處死的兵部尚書，皆是因其在朝鮮之戰(zhàn)的判斷失誤。

    戰(zhàn)事仍未起，石星所想倒是與柳賀、王錫爵一致——這一仗，該打。

    開戰(zhàn)是大事，柳賀雖覺得和倭國這一戰(zhàn)不可避免，但倭國畢竟還未打到大明，還有時間仔細商議。

    張居正還在時，他便和張居正談過倭國之事，借助開海之便，大明在倭國內(nèi)部安插了不少人手，將倭國的動向及時匯報。

    倭國有多少兵馬、其戰(zhàn)力如何、使用的何種火器，大明未必事事透徹，卻比倭國以為的更了解這個對手。

    ……

    待朝鮮國派使者來求援，此事正式登上內(nèi)閣議事桌。

    申時行憂慮仍然不減，廷議之前，柳賀曾關起門來和他探討過幾回，他所想的是，這一杖大明若贏了倭國，便將其國內(nèi)銀礦據(jù)為己有，據(jù)柳賀分析，豐臣秀吉之所以能夠一統(tǒng)日倭國，也

    是因大明貨物涌入倭國，又反過來使用倭國所產(chǎn)白銀的緣故。

    “澤遠，其中道理我也明白，但我大明著實經(jīng)不起戰(zhàn)事遍野。”

    柳賀道：“朝鮮國那邊，元輔覺得該如何回應？”

    當今天子十分好面子，朝鮮使團來求救，若大明置若罔聞，天子面子上恐怕也過不去。

    后世分析明史，認為萬歷三大征斷絕了大明的命脈，將張居正改革的收益全部耗光，是萬歷窮兵黷武的表現(xiàn)，可身處眼下的情境中，柳賀卻覺得，三大征是避無可避。

    播州楊應龍叛亂、寧夏哱拜叛亂，朝廷不可能視而不見，至于豐臣秀吉侵占朝鮮，朝鮮是大明屬國，距離遼東又十分近，待其將朝鮮完全侵吞，豐臣秀吉的野心必然進一步擴大。

    何況柳賀了解倭國這個國家，倭國人必須將之徹底打服，他們才能暫時斷一斷野心。

    大明處處相讓，換來的必然不是倭國的退讓，只會讓豐臣秀吉的氣焰更加囂張。

    “澤遠，此杖非打不可？”

    廷議之前，沈鯉也來與柳賀向商，沈鯉如今是禮部尚書，只差一步便能入閣，與倭國之戰(zhàn)事關重大，他也十分謹慎。

    柳賀只道：“仲化兄，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我應當是懂得的。”

    廷推之上，柳賀慷慨陳詞，他在萬歷十年時便在朝堂上蓄積了許多人脈，到今日，隆慶二年、隆慶五年的進士俱是中間，柳賀說話自然越來越管用。

    待朝鮮國又發(fā)來另一封求援書，由大明天子下令，令遼東兵馬馳援朝鮮。

    柳賀為次輔后，就一再上疏給天子，要求強化各地兵馬，當時的兵部尚書吳兌懂戰(zhàn)事，懂練兵，朝廷自海稅、商稅所收之銀，有大半都用于練兵。

    當時戚繼光還在世，李成梁、李如松父子又懂帶兵打仗，柳賀便給予他們充分的權限，要他們將遼、川等地的兵馬練成鐵軍。

    邊餉一年消耗本就多，各地邊軍有求，柳賀必然積極響應，這在朝堂上引發(fā)了許多爭論，可柳賀硬是扛住了非議，讓諸邊將放心大膽地練兵。

    哱拜之亂，麻貴、李如松等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都是因為兵強馬壯、糧草充足。

    對于朝鮮的求援，朝廷這邊還未給出定論，遼東兵士卻已向朝廷請命——區(qū)區(qū)倭國，何足道哉！

    內(nèi)閣只得先回了一道——不可輕敵。

    此次廷議，戰(zhàn)一派占據(jù)了上風，其實也并非沒有官員想要求和，只不過如今哱拜一戰(zhàn)給予了官員許多信心，若大明朝的軍力與宋時一般，那自然今日求和，明日寫盟書，后日歲貢。

    可朝廷既然有一戰(zhàn)之力，為何要求和，何況這對手不是旁人，而是倭國。

    朝堂之上，浙江、南直、福建、廣東各地的官員都深受倭患，若沒機會復仇倒也罷了，此時朝廷兵馬皆已準備好，為何不能同倭國硬碰硬？

    申時行道：“還需與李汝契、李子茂父子提醒，叫他們從容應戰(zhàn)，不可輕敵?！?/br>
    柳賀點點頭：“此事他們應當也是知曉的。”

    李成梁是張居正看中的干將，戰(zhàn)功赫赫，李如松是進士出身，曾受教于徐渭，才能也不容小覷，張居正過世之后，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也受了不少彈劾，柳賀任次輔后，因與申時行之間的默契，他不去動申時行的人，申時行也不動他的人。

    柳賀便如張居正一般信重李家父子，令其掌兵、練兵。

    大明朝兵備松弛早已有之，缺錢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自屯田法廢弛后，兵馬的生計都靠糧餉，但朝廷缺錢，又要供天子及達官貴人們享樂，兵事自然發(fā)展不起來。

    柳賀的想法很簡單，他想辦法籌錢，但是各路邊軍必須把兵練好了，軍紀需嚴明，便是沒有戰(zhàn)事時，各邊軍也需要常練兵法、

    通火器，體力要練，冷兵器和□□也都要練。

    他將考成法毫不猶豫地套用在了邊軍身上，一年一考或是兩年一考，也不派文官去考，但由文官負責記錄，將各地邊軍將領交換，四川考遼東，遼東考山西……誰若落在最后，減銀子即可。

    最開始實施的時候，各地邊將都認為自家最強，將對方貶得一無是處，為此還掀起了一場罵戰(zhàn)，最后鬧到內(nèi)閣，閣臣們也無可奈何，只能任由他們繼續(xù)吵。

    無論如何，邊將有進取心總是好事。

    考成法在邊軍中的作用比柳賀預想中更好，加之趙士楨發(fā)明的火器被廣泛使用，不管是邊將還是朝臣，對如今大明的兵力都很有信心。

    申時行其實也是如此，但他謹慎慣了，一切只圖謀百分百的成果，不喜歡冒險。

    柳賀連夜給李如松寫信，在信中說，援朝之戰(zhàn)盡量速戰(zhàn)速決，不要給倭寇重新集結兵馬的機會。

    倭寇若要求和，先將其打服了，再去參觀他們的銀礦，搬一些白銀回來也可以。

    李如松應他——必不負閣老所托。

    大明援朝之戰(zhàn)正式開始，這是繼哱拜之亂后萬歷朝經(jīng)歷的一場大戰(zhàn)，戰(zhàn)場還不在大明國土，而是要過江前往朝鮮，除了邊軍外，福建、浙江二地的水師也參與了此戰(zhàn)。

    戰(zhàn)事開啟后，內(nèi)閣便特辟了遼東與京城的聯(lián)絡線，只要涉及此戰(zhàn)，無論大事小事都要及時報備，閣臣們也延長了在閣時間，以便及時處理戰(zhàn)事相關。

    此事是柳賀一力主導，如今申時行任首輔已有十年，柳賀在內(nèi)閣聲勢本就非同尋常，此戰(zhàn)再一勝，柳賀再接首輔之任是順理成章。

    事實上，柳賀覺得他與申時行配合不錯，任不任首輔不重要，只要目的達到就足夠。

    何況大明朝的首輔十分難當，申時行已算是圓滑謹慎之人了，卻依然常被言官們彈劾。

    首輔是被官員們用放大鏡盯著的任務，一點錯處都不能有。

    第270章 番外六

    番外六

    朝鮮半島。

    倭國襲來后,朝鮮國王李昖北逃義州，釜山已經(jīng)失陷，大明軍兵到此之后十分無語——李昖竟選在這個時候立光海君為王世子,自己則跑路到了平壤。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種事是絕不存在的，跑路是最快的。

    且朝鮮軍兵在倭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倭兵一來,朝鮮兵立刻被打得四分五裂。

    李如松手中有一份朝鮮地圖,來自內(nèi)閣,地圖上對于朝鮮國、歸津江、鴨綠江的方位等描繪得極為細致,且大軍至朝鮮時，便有在朝鮮國內(nèi)的大明百姓主動到軍中，將情形對李如松說明。

    李如松心道，這位柳閣老緣何對朝鮮形勢預判如此準確,在來朝鮮之前，李如松也覺得,倭國不會膽大妄為到進犯大明，然而見了倭軍在朝鮮勢如破竹的情形,李如松才知，倭軍在朝鮮氣勢正盛,進犯大明的可能……極高。

    內(nèi)閣有柳賀坐鎮(zhèn),故而給大軍下令下得極快。

    李如松心底十分震驚，因大軍還未至朝鮮，柳賀便將他在朝鮮的布置對李如松道出,他仿佛早已預料會有這一戰(zhàn),不僅如此,李如松也得到了許多與倭國有關的情報。

    大明以文御武,即便是同一品階，文官也要比武官地位高出許多，能官至尚書、巡撫者，無一不是進士出身的官員，他們這些武將也常受文官掣肘。

    文官縱然看不起武官，可武官心中也未必瞧得起文官。

    柳賀任次輔后，給了李如松領兵上的許多權限，在李如松看來，他是一位十分寬和的閣老。

    李如松曾聽遼東的文官們說過，這位柳閣老無所不能，樣樣精通，初聽時，李如松覺得，或許是柳賀三元及第，令他在文臣心中地位非凡。

    可真正和柳賀打交道之后，李如松才意識到，這位閣老果非常人。

    就以他對朝鮮的熟悉程度，他就不像一個處于朝廷中樞的官員。

    此戰(zhàn)隨同大軍而行的，還有禮部派來的懂朝鮮語、倭國語的官吏，這給大軍行事增添了許多便利。

    此戰(zhàn)糧草充足，又有熟悉水情的水師在前沖鋒，李如松也想打一場漂亮的勝仗，要滿朝諸公瞧一瞧他們遼東軍的戰(zhàn)果。

    ……

    李如松入朝之后，便在一月之內(nèi)以四萬大軍收復了平壤。

    朝鮮國王喜不自勝，向天子夸贊上朝之軍勇武非凡。

    之后便爆發(fā)了有名的碧蹄館之役。

    因碧蹄館地形復雜，皆是崎嶇狹窄的河流溪谷地形，并不適合明朝騎兵，倭軍借此機會將明軍包圍，然而明軍軍備充足，火器配備也十分驚人，立刻在碧蹄館取得了一場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