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這種困倦的環(huán)境中驚醒。

    “怎么了？”麗莎裝出無事發(fā)生的樣子，眨了下眼睛，趕忙把面前那塊沒涂勻的位置弄好。

    “沒什么，”狄斯笑著說道，“正好換一章了?！?/br>
    他悄悄看向正在他身上認真涂抹的麗莎，感嘆著對方的專注和認真，剛剛甚至沉浸在了書里的玄奧和教誨中，似乎都忘記了他還在這里。

    不像他，在麗莎的手指碰上他的身體的時候就感覺火燒火燎的，忍不住想更靠近麗莎，更靠近一點，以消解這種洶涌的情緒。

    最后還是勉強靠著這本書把不太合適的想法和反應(yīng)壓下去的。

    “這么快嗎？”麗莎訝異地說道，又看了一眼狄斯。

    糟糕，她就是那種最不認真的聆聽者，剛剛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光打瞌睡了……而且感覺狄斯讀的還比上次快，也太認真了吧。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求學(xué)若渴。

    狄斯心虛地嗯了一聲。糟糕，難道語速太快、太敷衍被麗莎發(fā)現(xiàn)了？

    “是啊，”他下意識給自己找補，“我覺得這章讀起來還是很順口的……感覺這本書真是寶藏，越讀越順?！?/br>
    “真的嗎？”麗莎被他的話震撼住了。

    她怎么從不覺得，還感覺越看越困，甚至比之前讀前面更困了？

    從麗莎的驚詫話語中，狄斯品出了一些麗莎覺得這本書很寶藏，但大概是被否定過很多次，極其需要認同的意味。可能還對他有點小小的考驗。

    “當(dāng)然是真的，”他立刻硬著頭皮響應(yīng)，“這確實是一本絕世好書，幫了我很多，讓我明白了做個好人需要的道理。我受益匪淺?！?/br>
    比如說，面對心儀的對象如果出現(xiàn)情忍難耐、情不自禁的情況該怎么應(yīng)對之類的。

    當(dāng)然這些就不用跟麗莎說了。

    麗莎品了一下狄斯的話，品出了幾分對學(xué)習(xí)的渴求。

    捧著一本她從至高之地帶來的書就讀得津津有味、手不釋卷，如果去神學(xué)院繼續(xù)讀書，應(yīng)該也不錯吧？

    麗莎認真思考了一下目前的家中條件，開始考慮起支持狄斯繼續(xù)接受教育這件事。

    畢業(yè)后也無所謂當(dāng)不當(dāng)神官，之前是她想岔了，家里也不缺錢，只是愛好的話完全可以自己鉆研！

    正好，有一家神學(xué)院跟她認識的那家伙關(guān)系匪淺，而且附近也有公會的駐扎地點。

    甚至那家快倒閉的劇院也就在附近。

    被麗莎盯著狄斯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麗莎好像也沒有生氣，而是對他的表現(xiàn)挺欣賞……所以說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麗莎……？”他忐忑喊道，坐了起來，“怎么了嗎？”

    忽然不說話，他有點慌啊。

    自覺承擔(dān)起養(yǎng)家重任、想著要支持狄斯繼續(xù)學(xué)業(yè)的麗莎握住了狄斯的手。

    “狄斯，是這樣的，”她真誠道，“你愿意繼續(xù)學(xué)業(yè)嗎？雖然現(xiàn)在年齡可能有點大……但也完全可以進神學(xué)院繼續(xù)學(xué)習(xí)?！?/br>
    她面前的黑發(fā)青年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然后因為驚喜過頭，哽咽了起來。

    “我……我當(dāng)不了神官，”他低低說道，“你還記得嗎，麗莎？而且我覺得可能大部分神學(xué)院不會要我這樣的人?！?/br>
    這句氣餒的話一出口，讓他顯得有些可憐，像是被暴雨淋濕的小狗，垂頭喪氣，尾巴也耷拉下來。

    “沒關(guān)系，神官只是一份工作，”麗莎寬慰他，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你就算當(dāng)不了神官，也可以當(dāng)研究學(xué)者?！?/br>
    “而且現(xiàn)在的神官……不當(dāng)也好，”她輕哼了一聲，又扯開了話題，“研究學(xué)者就很好，不用固定在神殿呆著。至于神學(xué)院……”

    想到這里，她頓了一下，“我?guī)湍闳ヒ~?！?/br>
    狄斯都不知道自己該為麗莎給自己考慮的這么周全而高興，還是為自己即將進入神學(xué)院的悲慘未來而悲傷了。

    這可能是什么可怕的懲罰，神罰，或者別的什么東西。

    有什么比讓惡魔因為撒謊而被扔進神學(xué)院，還完全不能反抗，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更糟糕透頂?shù)哪兀?/br>
    ……哦，有，比如說還要讓他跟剛在一起不久的戀人分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學(xué)院還要求苦修、禁欲，那他還怎么再進一步？夢里再進一步？

    明明是白天，他卻感覺到了寒夜般的冷酷無情。

    “可是我舍不得你太辛苦，”狄斯握著麗莎的手，心痛道，“而且我們……神學(xué)院的話，不是要住宿嗎？我也舍不得你?！?/br>
    麗莎簡單一想，覺得這不是問題。

    “我們搬到那邊去住，”她安慰有些惶恐的狄斯，“你每天上完課就直接回家，吃飯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會有人給我們送過來的。我正好在附近工作，完全不會不方便?！?/br>
    狄斯看著眼前全心全意為他考慮的麗莎，欲哭無淚。

    “但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能工作了，”他想了半天，拿出了最后一個借口，“麗莎，我不能讓你辛苦工作，我卻繼續(xù)為了自己花錢……你的劇院不是快倒閉了嗎？”

    其實覺得自己工作很輕松的麗莎卡了一下。

    “也沒有很辛苦，”她只好憋出一點話，試圖讓狄斯寬心，“這個……而且我還有積蓄呢。我也還有別的工作?！?/br>
    狄斯堅定搖頭。

    “我正打算去工作，”見這個話題奏效，他立刻往外掏口袋，拿出他剛剛收到的那筆錢，交給麗莎，“怎么能只讓你承擔(dān)養(yǎng)家的事情——看，我也是很有用的。所以說算了好不好？”

    是的，他正打算跟那個烘焙坊的主人背后的靠山連上線，說不定能開發(fā)出一條新的賺錢途徑。

    看著那一袋金幣，又看看誠懇想和她分擔(dān)養(yǎng)家壓力的狄斯，麗莎忽然感動了起來。

    如果換成布蘭達故事里的那些人，可能早就奔著他們追求的方向沖過去、不再回頭了，怎么可能還會考慮戀人的感受呢？

    “你一直很有用，我當(dāng)然明白！不用考慮錢的事情，”她堅決說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br>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狄斯囁嚅道，“我說真的?！?/br>
    他好不容易說一句真話，怎么麗莎就是不相信呢？

    麗莎笑了起來。

    “我知道，”她捧著他的臉，湊了過去，語氣柔和地勸說，“作為戀人，我也要支持你的愛好是不是？”

    呼吸纏綿的繞在一起，狄斯的眼睛里滿滿都是天使彎彎的眉眼、微翹的唇角，他甚至能看清楚對方那雙藍如湖泊的眼里那個自己。

    他愣愣地點頭，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對方在說什么，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怕驚擾了這一刻的畫面。

    等到麗莎滿意的撤回手，拉著他起身去吃飯的時候，狄斯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到底答應(yīng)了什么。

    他抽了口冷氣，恨不得把剛剛那個自己錘進地心。

    現(xiàn)在反悔行嗎？

    作者有話說：

    更了！

    第56章 出來

    因為答應(yīng)了麗莎要去神學(xué)院這件事, 狄斯實際上在兩人吃飯的時候都沒打起精神，甚至直到晚上都在發(fā)愁這件事。

    他一點都不想去神學(xué)院。

    這對繼續(xù)隱瞞他的身份毫無意義，甚至還可能會弄巧成拙。

    天知道那些神學(xué)院的老東西們有沒有發(fā)明出什么其他的東西, 來鑒別他的惡魔身份。

    但是考慮到麗莎的態(tài)度, 他又猶豫了起來。

    他是想讓麗莎開心的, 如果說就讀能讓麗莎高興一點的話，捏著鼻子進去和這些味道熏天的家伙繼續(xù)社交也不是不行。

    更何況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麗莎了。

    狄斯糾結(jié)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想著怎么能兩全其美，既能夠讓麗莎高興, 又簡潔明了的解決這個去神學(xué)院的事情。

    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又重重嘆氣，還害怕讓麗莎覺得不對。

    這件事最后還是第二天才有了些眉目。

    麗莎第二天去找她的朋友要“推薦信”了，最終沒把她攔下來的狄斯只好頭疼地端著盤子回到廚房, 洗刷干凈之后回到房間換衣服，下樓等待他的客人。

    他是早上收到回信的, 那位買走他的配方的烘焙店老板最后還是同意替他引薦他背后的人, 而那個人正巧就在精靈之地附近, 于是正好今天趕過來。

    大概是因為麗莎的囑托, 這棟小樓的主人、前任精靈女王慷慨地借出了自己的待客廳, 免得狄斯亂跑被“惡魔”傷到。

    ……他覺得對方對他的態(tài)度都好了不少。

    于是狄斯就心安理得的在商談中借一下精靈族的勢, 為自己造出更加體面的形象, 免得因為沒什么背景被胡亂壓價。

    他又甩出了幾個新的方子，展望未來的發(fā)展和能夠涉及到的美好前景，按照自己以前涉獵的經(jīng)驗半真半假的說, 忽悠的對方贊不絕口、連連感嘆, 甚至還主動加了價。

    談妥價格后, 對方提到了要用他的肖像做宣傳封面。

    “您看，您的容貌并不是那種居家型的，不是嗎？”這位帝國的大商人熱情洋溢地說道，“我覺得您之前說的很對——如果把您印在我們的包裝上，一定會讓所有人都掏錢把東西買下來的！我希望聘請您作為我們包裝紙上的專屬模特，幫著我們繼續(xù)擴大影響力！”

    狄斯被他說的皺眉，不高興了起來。

    他怎么就不居家好男人了？他肯定是世界上最會做飯的大惡魔！他還會干很多家務(wù)，疊衣服整理被子洗刷清理屋子都行，甚至對著一些污漬和殘留在房間內(nèi)的消極魔法也有很多小妙招！

    但是……他猛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絕佳的拒絕入讀神學(xué)院的機會。

    他既然要給這個人當(dāng)宣傳冊的模特，怎么能去學(xué)校讀書呢？

    無論如何，先抬價。

    “我覺得我也沒有那么大的沖擊力，”狄斯委婉說道，“光印我的頭像，這可能不讓人有購買的想法?！?/br>
    不等對方回答，他就說道，“但是我有更好的想法，您想聽聽嗎？”

    帝國的大商人點了下頭，“請說?！?/br>
    “我覺得可以在包裝紙上加一些標(biāo)語，”狄斯做了個手勢，舉起了邊上的書，“我本來不太會家務(wù)，但是由于我喜歡的人開始學(xué)習(xí)廚藝。而她借給我的這本書一直在商業(yè)上給了我很多啟發(fā)?！?/br>
    他將書翻開，隨便指了一句自己背熟的話，“我們可以在包裝紙上印下這本書上的話，比如一份預(yù)制的調(diào)料包上面放一句話，集齊這些句子可以領(lǐng)一份特殊禮品。這樣的話，其他人想要集齊這本書的句子就要所有的都買一遍……”

    說完這些，他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他已經(jīng)想好對麗莎該怎么說了。

    對方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