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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嬪 第40節(jié)

    因為他睡著了,昭蘅眼光也放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殿下這張臉生得真是無可挑剔。

    濃眉深眼薄唇挺鼻,就連縱橫交錯的睫毛也似纖長羽絲精心排列然后黏上去似的。整張臉猶如工筆畫師執(zhí)筆細心繪就的風(fēng)流人物志,氣度清貴恍若神祇。

    沒錯,是神祇,慈悲仁愛,高貴令人不忍染指。

    看了一會兒,她打了個哈欠,時間已經(jīng)不早,該睡了。

    她的目光在軟塌上床上游移了一圈,最終還是決定去床上睡。以前睡軟榻是因為殿下身上有傷,她怕壓著他的傷口,現(xiàn)在他的傷好了,她沒理由再跟他分床。

    之前因為奶奶五七未過,所以她和李文簡并未同房,但現(xiàn)在她也沒理由抵觸這事。

    她知道殿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如果他偶爾不那么清心寡欲,她大概也不會抗拒。畢竟,在其位,謀其事,人總要盡到自己的本分。

    這樣想著,她心底敞亮了,不再糾結(jié),從床尾悄悄地爬到李文簡身邊,扯了一角被子,搭在身上。

    闔上眼,腿上酸脹的疼痛緩緩傳來。她終于知道殿下為什么要給她送藥了,原來這么疼。

    怕弄醒李文簡,她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瓷瓶的蓋子。

    旁邊躺著個大男人,即使她已經(jīng)做好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的心理準(zhǔn)備,但到底還有羞恥之心,她暫時做不到頂著他的氣息大馬金刀地脫褲子上藥。擰著身子將褲管輕卷堆到大腿根部,手肘輕碰了下身旁的男人,李文簡混混沌沌問:“怎么了?”

    “我……”昭蘅僵在被子內(nèi)的手不由攥緊了錦被:“我、我在……抹藥。”

    身側(cè)人迷迷糊糊說:“好,我?guī)湍??!?/br>
    昭蘅愕然,在一片昏暗中望向李文簡的臉,臉憋得通紅,guntang得就快要滴出血來。

    她已經(jīng)許給了他,是他的昭訓(xùn),不應(yīng)該矯情地拒絕他的觸碰。總之早晚都有這一遭,無論如何也躲不掉。

    一片漆黑里,時間真難熬。

    罷了。

    過了良久憋出一句細若蚊吶的聲音:“有勞殿下。”

    一陣長久的沉默,最后回應(yīng)她的是李文簡綿長的呼吸。昭蘅半支著身子爬起來,借著幽暗的光看他,確認他是睡著了說夢話,長舒了口氣,又躺了回去,三下五除二抹了藥,放下褲管睡了。

    李文簡做了一個夢,夢到昭蘅少女時的事情——

    十四五歲的少女,恰似一朵半開的海棠,跪坐在一間幽暗的黑屋里,脖子和四肢都被鐵鏈?zhǔn) ?/br>
    屋子只有一扇天窗,灑下一道灰塵四舞的光柱。她半裸跪坐在光柱后,身子微微顫抖,忽然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案上的匕首,在另一條手臂上慢慢劃開口子,慢條斯理地割下一塊細嫩的rou。

    李文簡想要阻止她,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緊緊扼住,只能發(fā)出沙啞的哀鳴。

    少女臉色蒼白,輕咬唇,指尖顫抖去夠放在條桌上的紗布。可是她的指尖剛剛碰觸到紗布一角,天窗外忽然狂風(fēng)大作,卷起桌上的紗布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最后停在他的錦靴旁。

    緊接著,少女抬起眼,定定地看著黑暗中的他,雪肩輕顫,語氣哀婉:“幫我,殿下幫幫我?!?/br>
    他低眉,視線落在她滴血的手臂上,她的痛苦如同濃煙,隨著他的呼吸潛入他的身體,深入他的內(nèi)心……

    迫得他胸腔激蕩,幾乎難以呼吸。

    “好,我?guī)湍恪!?/br>
    李文簡醒來時,意識仍有些混沌,望著昭蘅近在咫尺的眉眼,好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他以為昭蘅的借宿東宮是和照顧他時一樣,和他分榻而眠。

    李文簡一向不喜歡與人同眠,所以十分詫異為何她昨夜上榻,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低頭,看到昭蘅正睡在他懷里,寬大的衣領(lǐng)扯開了些,露出大片雪白鎖骨。他別開眼,抬手揪著她的衣領(lǐng)想為她整理一下。

    睡夢中的昭蘅被吵到,發(fā)出一點帶著困倦的慵懶鼻音,像貓兒倦懶時撒嬌的淺吟。

    李文簡整理衣襟的動作一頓,抬眼去看昭蘅。昨夜他實在太困,沒等她睡下就先睡著,所以她睡得不是那么安分,雙手捧在心口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緊緊貼在他的臂彎里,櫻唇緊抿,眼角有點點濕意,似乎又被噩夢魘住了。

    他看向窗戶,只有一絲很淺很淺的光芒。

    太早了,還是讓她繼續(xù)睡一覺。

    他抬起手,準(zhǔn)備按她頸后的xue道。

    卻不料袖子被什么東西牽絆住,他用力扯了下,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一角衣袖被她緊攥手里。

    本就睡得不沉的昭蘅忽然驚醒,撒開緊緊交握的雙手,他的衣袖在她掌心里被揉得皺皺巴巴。

    昭蘅朦朧睜開眼,看著李文簡略有些驚愕的神情,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她尷尬地看著李文簡微皺潮濕的衣袖,腳趾不自覺地蜷緊。

    作者有話說:

    阿蘅:你到底睡不睡?

    李狗子:你到底睡不睡?

    阿蘅:我可以睡啊。

    李狗子:那睡啊。

    阿蘅:你怎么還不睡。

    李狗子:你先睡。

    阿蘅:你不睡我怎么睡。

    李狗子:還要哄睡?

    阿蘅:媽的,不是你說的要睡?

    第31章

    天還沒大亮, 窗口蒙上一層灰翳,夜雨不知何時停了,隱約有鳥鳴。

    昭蘅聲若蚊吶:“天亮了, 我起了。”

    李文簡點頭。

    昭蘅手撐著床榻起身,昨天騎馬的癥狀都出來了, 她渾身酸痛得快要散架、她咬著牙堅持起身,腳長長跨過他的腰,踩到床沿上,正要用力爬出去,腿根的擦傷、肌rou的酸痛, 海潮般襲來, 她夠著床沿的腳底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倒。

    身下是李文簡,她自然不敢去壓他,忍痛往旁邊挪了些許。

    ——反正身上都這么痛了,摔一跤也沒關(guān)系。

    “小心?!崩钗暮喬?,一只手拽著她的胳膊, 另一只手掐著她的腰, 將人往床榻上一帶。她重重伏跌在李文簡的胸口,臉頰埋在他懷中, 清晰地聽見他有力的心跳。

    溫?zé)岬拇讲吝^他的喉結(jié), 重重滾動了一下。

    李文簡用抬起手,用指腹壓了壓眼角。

    疼痛被遺忘,昭蘅怔怔望著李文簡。

    這樣近的距離,目光相遇, 李文簡望進她漆黑如深淵的眼底。

    半晌后, 他微微喘著, 啞聲:“不起嗎?”

    昭蘅殷紅的唇顫了顫,垂著眼,飛快地爬起來下床,忙七慌八地找衣裳。幸好林嬤嬤知道她昨夜沒回,早早地讓人將她的衣衫送了過來。

    她走到屏風(fēng)后手忙腳亂地換衣服。

    李文簡沒有起身,望著屏風(fēng)后她纖細的身影,抬手撫了撫被她下巴重重磕到的鎖骨。

    *

    昭蘅沒想到騎馬的后勁兒這么大,接下來好幾天她身上都酸痛不已,直到端午前才好利索。

    端午宴上皇帝宴請了滿朝文武,午宴時百官可攜內(nèi)眷入宮,晚宴時,后宮諸人也可一并前去參加。

    這樣的場合以昭蘅的身份本來也不用去參加,但李南棲特意求了皇后,讓她一起去晚宴。

    皇后允了。

    端午那日,李南棲和寧宛致早早地就到了長秋殿。她們倆都系著昭蘅編織的蛋兜,寧宛致的兜里裝了一枚咸鴨蛋,李南棲嫌鴨蛋太丑,找了幾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放里面,走在路上一步一響,和寧宛致的小鈴鐺相映成趣。

    “嬸嬸,你真好看!”寧宛致望著鏡子里的人驚呼。

    晚上要出席夜宴,昭蘅今天特意穿了身藏青色宮裝,略施薄粉。衣服和妝容都不出挑,但落在她身上,有著與眾不同的奪目風(fēng)姿。

    李南棲爬到小凳子上看鏡中的人,也驚呼出聲,拔下頭頂上的一根金釵插進她的發(fā)髻里,拍手叫好:“阿蘅jiejie戴這一支,好看!”

    兩人把昭蘅好好妝飾了一番。

    昭蘅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檢查了幾遍,確定沒有問題,這才和她們倆一起出發(fā)前往宴會。

    出了門走在宮道上,昭蘅忽然停下,說:“你們等我一下。”

    她疾步往回走,取了給李文簡繡的端午香包。

    她之前答應(yīng)李文簡給他做一個端午香包,她最近太忙,給宮里的孩子們都編了應(yīng)時節(jié)的驅(qū)蚊艾草環(huán)送去,今天早上才把他的香包做好。

    “林嬤嬤,麻煩你給幫我給殿下送去?!闭艳堪严惆唤o林嬤嬤。

    寧宛致伸長脖子瞥了一眼,訝然地問:“嬸嬸,你怎么繡的龍!不應(yīng)該繡鴛鴦嗎?再次也要繡個龍鳳相合啊……”

    昭蘅說:“殿下乃是國之儲君,這些兒女情長的東西戴在身上有損威儀?!?/br>
    最主要的是繡別的花樣太麻煩,簡簡單單一條金龍省事得多。李文簡的腰間大多時候都系著一塊玉玨,很少見他佩戴香囊荷包。

    就算他要佩戴,這種小玩意兒,不過是順應(yīng)時節(jié)圖個應(yīng)景罷了,也沒人會長期佩戴,過了端午,就摘下來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花費什么功夫。

    今晚的夜宴設(shè)在熹云園。

    熹云園毗鄰御花園,芳草鮮美,泉水潺鳴。昭蘅她們趕到的時候,園中還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安嬪帶著李承瑄和李舒意兄妹二人已經(jīng)到了,李承瑄看到李南棲到了,笑著跑上前喊:“小八meimei?!?/br>
    他認識昭蘅和寧宛致,又一一給她們行了揖禮。抬手間,昭蘅看到他手腕上戴著的艾草手環(huán),正是她早上所差林嬤嬤送到各宮的,東西雖小,卻是她的一片心意,看到心意被人如此珍視,她唇畔悄然染上了一抹笑意。

    宮里的人都說安嬪娘娘雖然出身微末,但風(fēng)儀氣度毫不輸名門出生的幾位娘娘,就算是和待字閨中時便有才女之名的皇后飲茶論詩,也不曾遜色多少。

    六皇子自幼由她撫養(yǎng),教導(dǎo)得如圭如璋,年紀(jì)輕輕便有溫潤美玉的贊稱。

    安嬪穿著宮裝,坐在水榭的軟塌上。李舒意下巴尖俏,坐在她身旁,只不過趴在水榭的護欄上,百無聊賴地盯著水中的水鳥。

    看到小八,她眼睛亮了一下,想過去找她們玩兒,又怕母妃責(zé)備,只好朝她們抿起唇角笑了下。

    昭蘅過去向安嬪行禮。

    陽光照在她寶藍色的宮裝上,鬢發(fā)間的金釵步搖隨著她的福身輕柔晃蕩,又隨著她起身立定而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