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嬪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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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蘅心里頓時一個咯噔。 “陛下的毒性已經(jīng)蔓延肺腑,施診只能延緩毒素蔓延的速度。”徐太醫(yī)的聲音傳來。 李文簡悵然應(yīng)聲:“是?!?/br> “沒什么好怕的?!被噬弦皇謸卧趹{幾上,往上坐起,皇后忙上前,拿起一個腰枕墊在他后腰。 皇上朝徐太醫(yī)揮了揮手,道:“下去吧?!?/br> 徐太醫(yī)猶豫地看了看李文簡,見他也微微頷首,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好了,別在那里傻愣著了。過來下盤棋?!?/br> 皇后轉(zhuǎn)身命人將棋盤端了上來,又把憑幾拿走,換上了小桌。 李文簡應(yīng)了一聲,提起長袍坐在軟榻旁,摸了顆棋笥里的白子。 “魏晚玉已經(jīng)送走了?”皇帝落了顆白子,明知故問。 “嗯,送親使臣團前天就啟程了?!崩钗暮喛巯骂w棋子,語氣散漫。 皇帝聞言,抬眼瞧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男子,那眉眼和他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他笑起來,眼尾細(xì)褶皺起:“你打算在于晝安排人截她,還是燕赤?” 李文簡抬首,對上他的目光:“燕赤?!?/br> “還是什么都瞞不過父皇?!?/br> “瞞我?”皇上感嘆了一聲:“我們父子同心,你瞞我做什么?你呀,還是太心軟?!?/br> “她畢竟是阿湛唯一的同胞meimei?!崩钗暮喓鋈粡澠鸫浇?,拈了顆棋子在手里:“況且在燕赤境內(nèi)截了她,趁機借口出兵,也算是一舉兩得?!?/br> 皇上了然,隨即笑著搖頭:“挺好,燕赤傍著北戎在北境耀武揚威多年,該讓他嘗嘗咱們的厲害了。” 李文簡笑笑,沒再說話。 皇上緊隨著將一粒白子扣上棋盤,眸光一轉(zhuǎn),瞥向坐在一旁觀摩棋局的昭蘅。 看棋不說話,樂趣少了一大半,她應(yīng)該怪無聊的吧。 他轉(zhuǎn)過身看了看,在枕旁發(fā)現(xiàn)李南棲落下的撥浪鼓,拿起遞給昭蘅:“拿去玩兒吧?!?/br> 昭蘅微微愣了下,抬眸看向皇上。 他慈祥的臉皺了皺眉:“我看小八挺喜歡的,你不喜歡嗎?” 昭蘅嘴角彎起些弧度,將撥浪鼓接過,握在掌心里:“喜歡?!?/br> 李文簡和昭蘅在中宮坐了半晌,用過午膳才往回走。 下午太陽往云層里鉆了些,吹風(fēng)的時候有些涼。他們走在宮道上,影子被日頭拉得長長的。 昭蘅心里有些沉悶,陛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病得這么重了嗎? 毒素蔓延至肺腑,再進一步,便是心臟。 她做跛足大夫藥人的那幾年,也知道一些簡單的醫(yī)理,毒素及心,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了。 她轉(zhuǎn)過頭,望見李文簡那一雙漂亮的眼睛里,自己渺小而又模糊的影子。 李文簡抬手從她的脖子后伸過去,輕攬住她的肩,聲線清冷平靜:“有那么好看?偷看了一路?!?/br> 昭蘅人還是懵的:“陛下他……” 李文簡眉眼未動,只是輕輕地捏了捏她瘦削骨感的肩膀:“阿蘅,父皇病得很嚴(yán)重?!?/br> “或許哪一天醒來,我就沒有父親了?!崩钗暮喌穆曇粲悬c悶。 “太醫(yī)也沒有辦法嗎?”昭蘅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辦法?!?/br> 李文簡迎上她的目光,面容有些憔悴易碎。 昭蘅瞧見他眼瞼下淺淡的一片青,想來這些日子他夜里應(yīng)該很難入眠。 “殿下?!?/br> 昭蘅忽然喚了聲。 李文簡側(cè)過臉定定地看著她,語氣平靜而溫柔:“阿蘅,不要憐憫我。” 他的手順著她的腰側(cè)往下,輕輕扣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陪著我?!?/br> 這已經(jīng)是殿下第二次這樣牽她的手,她有些臉紅,還有些不大自在,光天白日與他扣著手走在宮道上,周圍許多來來往往的宮人??墒撬腹?jié)僵硬半晌,竟也不想掙開他的手。 她不僅不想掙開,甚至有些貪戀被他的大手緊緊包裹的溫暖。 只是身份之間巨大的落差,她至今仍然不知道如何面對。 “你不愿意嗎?”他固執(zhí)地揉了揉她的指節(jié),兩人的衣角輕輕相觸,又很快分開,摩擦的聲音沙沙地響。 她愣愣地看著他溫和澄澈的眼眸,猶如受到什么蠱惑般,輕輕搖了搖頭:“我愿意?!?/br> 只一剎那,他眼眉舒展,朝她露出一個笑:“我也會陪著你?!?/br> 語氣帶了幾分意味深長。 等他們回到東宮,牧歸稟報說徐太醫(yī)過來了。 李文簡點點頭,帶著昭蘅一起去了書房。 徐太醫(yī)恭敬地向他們行了禮,隨后目光猶豫地看向昭蘅。 “徐太醫(yī),我想試試你上次說的以骨血入藥?!崩钗暮喺Z氣輕緩,并不避諱昭蘅。 昭蘅面色蒼白一瞬,額頭甚至還有些細(xì)密的汗珠。 徐太醫(yī)垂眼看了會兒李文簡平淡的面容:“微臣無能,如今已是黔驢技窮?!?/br> 李文簡沉默未語。 徐太醫(yī)道:“殿下,宮里現(xiàn)在還有兩位小殿下……您看是要哪位殿下來陛下的藥人?!?/br> “不用?!崩钗暮営靡浑p眼睛靜默地看了他片刻:“我親自來?!?/br> 徐太醫(yī)悚然色變:“殿下乃是千金之軀,我怎敢讓殿下的萬金之軀受到損毀?” 李文簡語氣平淡:“從這一刻起,你把我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兒子?!?/br> 李文隨意地理了理衣袖:“一心想救爹的兒子?!?/br> 微風(fēng)捶著他明黃的衣袖,他抬眸目光堅定地望向徐太醫(yī)。 昭蘅坐在一旁,握著書頁的手輕顫。她做過藥人,知道做藥人有多難受。 李文簡盯著昭蘅的反應(yīng),眉頭緊鎖。在要告知她這一切之前,他很猶豫,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不應(yīng)該再分擔(dān)他的焦愁。 可是他又認(rèn)為她應(yīng)該知曉這一切。他們?nèi)杖胀M同出,同塌而眠,她又是如此細(xì)致敏感,多多少少能從他的變化中察覺出蛛絲馬跡。 誠如她所言,既然她早晚要知道,與其讓她整日惴惴不安地猜測,還不如早早告知。 李文簡站起身,朝昭蘅走過去。他立在她的身側(cè),握住她的手:“阿蘅,我只是跟你做了同樣的選擇?!?/br> 昭蘅抬起眼睛望向他,對他扯起唇角溫柔地笑:“是?!?/br> 可她當(dāng)初是沒有辦法,奶奶只有她,她們相依為命。 陛下有很多的兒子,并非非他不可。 她困惑:“為什么非得是您?” 李文簡擁住她的后腰,將人往懷里輕送,她便輕貼著他:“他生死相交的兄弟成了我的東宮官,他拼命打下來的江山是我的囊中之物,他的父愛也給了我。父皇將他最珍貴的一切都給了我。阿蘅,我不能要東西的時候沖在最前頭,救他命的時候?qū)⒌艿軅兺粕锨啊D菢?,就太無恥了。” 昭蘅眉眼間掛著笑,聲音也輕柔:“殿下是君子,不會做那么無恥的事情?!?/br> 她仰起臉看他:“做藥人很辛苦的,殿下?!?/br> 李文簡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臉上:“你那時候害怕嗎?” 昭蘅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怕,我只怕奶奶死?!?/br> 李文簡頷首靠近,將輕柔的吻落在昭蘅的頭頂:“我現(xiàn)在和你是一樣的心情。” 昭蘅柔柔地對他笑,小手輕輕地覆蓋在他扶在腰側(cè)的手上:“我會陪著您。” * 皇上半倚半靠坐在靠窗的軟榻上,伸長了脖子朝窗外的樹枝望去。秋風(fēng)拂動枝梢,落葉墜地簌簌地響。 他恍惚間好像回到好些年前,和阿毓打獵的場景。昔日他可以與她并轡疾馳在山野林間,如今他身體虛弱得站久了都累得不行。 窗邊白馬,時光匆匆。 他聽到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回眸,笑著喚她:“阿毓。” 皇后轉(zhuǎn)身闔上殿門,緩步走到榻前,目光瞥到小桌上的紙,微微一愣。 紙上是他為自己親手設(shè)計的陵寢。 刺得她目光微痛。 “過來看。”皇上招手,示意她過來,他指著形狀如同半月的陵墓道:“這就是日后你我安眠的地方,好看嗎?” 皇后將那張紙拿起來看了看,皺眉:“只有一間陵寢?” 死了之后這么多人住一起,不擠么? 皇上反握著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跟前坐下,給她講著陵寢的布置:“這里我讓他們種上你喜歡的白玉蘭,這邊想修條河,從這個地方引渠修一條地下河,從咱們陵寢的穿過?!?/br> 皇后眼睛微紅:“哪有在陵墓里修河的?” “那就不修河,修一個小池塘?!被噬嫌终f。 皇后輕笑:“對,地下池塘漲水,到時候?qū)⒐啄九莸孟€?!?/br> 皇上不理會她的揶揄:“爛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挺好。” “誰要跟你爛在一起。”皇后提筆,在紙上另外圈了一塊地方:“我以后死了,就葬在這里?!?/br> “阿毓不要我了嗎?”皇上苦笑。 皇后悵然:“圖個清凈,你和細(xì)鳶她們一起吧。” “阿毓?!?/br> 皇上忽然喚她的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