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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嬪 第92節(jié)

    昭蘅輕微地倒吸了口涼氣,她眼眶濕潤看他:“殿下,有點(diǎn)疼?!?/br>
    李文簡沉默片刻,道:“我看看。”

    車內(nèi)燈光昏黃,那暗沉的光霧更襯得他眉眼清淡。

    她愣了一下,又將目光移到他的臉上,猶豫了片刻,她抬手解下披風(fēng)。

    李文簡小心地解開她的衣帶,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揭下淺玉色上衣,露出水白色小衣。

    淅淅瀝瀝的雨聲拍打著窗欞,又敲擊著昭蘅的心臟,令她不由在他靠近的氣息里血液翻騰混亂。

    壁燈的火光輕輕跳躍,在楠木車壁上映出模糊的兩道身影。

    他的呼吸靠近過來,手指輕觸她的右臂。

    “像是在哪里碰到了,沒有傷及筋骨?!?/br>
    李文簡抬頭看向她,卻見她眼里滿是潮濕霧靄,在滴滴答答的雨聲里,他認(rèn)真凝望她的眼眸,喉結(jié)微滾:“怎么了?”

    昭蘅沉默片刻,低下頭小聲問:“殿下一直面對這樣的槍林箭雨嗎?”

    李文簡微垂著眼睫,隔了一會兒,恍惚抬眼對上她的目光,他忽然伸手輕輕將她的衣裳披在肩頭,噙滿笑意,柔聲說:“比起父皇和阿翁當(dāng)年打江山,這些刺殺算不上什么?!?/br>
    “剛才我真的好害怕?!?/br>
    李文簡牽著她的手,用帕子沾了茶水擦她手掌上的血跡。

    “阿蘅。”

    李文簡捏了捏她的掌心。

    “嗯?”

    她應(yīng)了聲。

    “還記得之前在溫泉行宮,我跟你說過什么嗎?”他的嗓音如清泉。

    昭蘅低頭想了片刻,回答他:“我留在東宮,往后余生未必僅是坦蕩通途。就算是您,這一路走來也是險象環(huán)生。”

    之前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真實(shí)地泡在淋漓的鮮血里,她才知道這句話有多沉重。

    “不是這句?!崩钗暮啺阉稚系难粮蓛袅耍f:“我還說了,只要我在一日,我會盡力護(hù)你,免你驚擾?!?/br>
    “阿蘅,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李文簡抬手按下她輕皺的眉心,十分認(rèn)真地對她說:“所以你不要害怕?!?/br>
    他抬頭,對上她一雙濕潤的眼睛。

    目光相接,她忽然俯下身,張開雙臂環(huán)住他的脖子,聲音顫抖,帶著些許微不可查的哭腔:“我害怕你出事。”

    上衣隨著她傾身的動作滑落在腰側(cè),被雨水沾濕微涼的胳膊忽然抱著他。

    她的淺香與呼吸迎面而來,他便有些呼吸不上來。

    細(xì)雨的雨聲似乎催生了某種曖昧的氛圍,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忽然捧著她的臉。

    極輕極淡的一個吻落在她的唇角。

    他的指腹輕觸她濡濕的眼眸,聲音微?。骸鞍⑥繒槲覔?dān)心嗎?”

    她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顫抖兩下,認(rèn)真地點(diǎn)頭說:“是?!?/br>
    李文簡的唇角漾起鱗波,淺淡的笑意在他唇邊散開。他一手?jǐn)堊∷难恚缓竽笾南掳?,俯身吻她?/br>
    她被抵靠在車壁上,氣息灼熱得像是要將腦海里的憂慮燃燒成灰,她無力地抓住他帶血的衣襟,承受他的吻。

    燭焰晃顫,好似女子惶然的心跳。

    “殿下。”

    車外的混戰(zhàn)停止了,諫寧清點(diǎn)完場地,上前稟報。

    昭蘅的意識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她推開唇齒交纏的男人,一下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洇著紅意的帶著蠱惑人的癡纏凝睇著她。

    他的氣息在鼻翼縈繞,令她呼吸仍是紊亂的。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是盛夏葳蕤芳草浸潤出的幽蘭之香,隱約清冽。

    昭蘅心亂如泥淖。

    “何事?”李文簡問。

    他起身坐在昭蘅身旁,拿起她滑落在背后的外衫給她穿上,再從坐凳下拿出簇新的披風(fēng)將她裹在其中,又替她系好領(lǐng)口的系帶。

    諫寧隔著馬車稟報:“殿下,他們齒縫中都藏著包裹在腸衣內(nèi)的劇毒?!?/br>
    李文簡推開車窗看外面,數(shù)十具黑衣尸首擺在地上。

    他蹙眉:“一個活口也沒有?”

    “沒有。”諫寧無奈地?fù)u頭。

    “知道了?!崩钗暮喒粗嚭煹氖址畔拢熥又匦麓孤?,將本就暗淡的日光擋在外頭。

    *

    雨水漫過宮道,將石板路沖刷得泛出青色的冷光。

    “殿下的身手很好,一點(diǎn)也不比羽林衛(wèi)差?!睆捏@駭中緩過神來,昭蘅想起雨幕中他挽的那幾道令人炫目的劍花,輕聲說。

    雨幕里,李文簡為她撐著傘,大半撐在她的頭頂,雨絲沿著傘檐向他傾斜,滴落在他的肩膀,頃刻間濕了大片:“近些年疏于鍛煉,已經(jīng)生疏很多?!?/br>
    “這么厲害,應(yīng)該會走路就開始習(xí)武了吧?!?/br>
    或許是看管了他溫潤清和的模樣,他方才揮劍割破那人咽喉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他溫柔的表象下,也有鋒利的刀芒。

    “子韌兩歲開始習(xí)武,為了陪他練功,我和他開始一起啟蒙?!彼皖^,望了一眼她沾血的衣角:“你沒見過阿湛和子韌,在他們面前,我這點(diǎn)功夫只能算三腳貓?!?/br>
    昭蘅抿起唇,嘴角上揚(yáng):“那他們文章肯定沒殿下做的好?!?/br>
    李文簡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說:“聽多了你的夸獎,我總覺得自己很完美?!?/br>
    昭蘅纖長的睫毛隨風(fēng)微動,聲音低低地說:“本來就很好?!?/br>
    *

    回到東宮,昭蘅沐浴后,喝了林嬤嬤準(zhǔn)備的姜湯便先睡下。

    李文簡還有許多事情未及處理,不能如她一樣偷閑,先行去了書房。

    雨勢漸漸細(xì)若蠶絲。

    安胥之快步往階梯下迎來,行至李文簡面前恭敬地揖禮道:“殿下?!?/br>
    李文簡頷首點(diǎn)頭。

    “楊洛有消息了?!卑柴阒f著,隨即將袖中火蠟封印的紙張奉上。

    李文簡接過信紙,略略掃了一眼紙上的字痕。

    “楊洛死了?!?/br>
    李文簡隨手將信紙遞給安胥之。

    安胥之駭然,將信上的字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只覺得遍體生寒。

    楊洛在北府發(fā)現(xiàn)了北狄細(xì)作,死在珞珈。

    “北狄人在北府重現(xiàn)……”安胥之皺眉問:“背后作祟之人,是想讓陛下和殿下疑心二殿下勾結(jié)外邦?”

    李文簡的眉眼仿佛積了瑩雪:“似乎有人故意掐斷我和子韌的聯(lián)絡(luò)。”

    他一直以為這么多年子韌不愿回京,是因?yàn)樵箲?;但今年阿翁病重,他去的信仍是石沉大海,他便品出不對勁?/br>
    子韌和阿翁感情最深,絕不會對他命懸一線的消息視若無睹。

    絕對不會。

    今年開始前朝余孽的事情此起彼伏,多地打著前朝旗號的叛軍時有發(fā)生,令他十分不安。

    他猜想和子韌的聯(lián)絡(luò)應(yīng)該出了什么問題,所以秘密派出楊洛持他的密信前往北府。

    可是楊洛死了。

    他的身邊有內(nèi)鬼。

    “他的身邊應(yīng)該也有這么一個人?!崩钗暮喬钟弥讣廨p輕點(diǎn)了點(diǎn)額頭:“將他往京城的信報截斷?!?/br>
    安胥之悚然色變:“既然能做到這個份上,他們必然是殿下和二殿下身邊很信任的人?!?/br>
    窗欞外一簇光影落進(jìn)來,照得李文簡眼睛微瞇了下:“沒錯。我很擔(dān)心北府,子韌流落苦寒之地多年,若是背后的人故意給他遞送虛假、杜撰的信息,讓他以為是父皇和我故意有意放逐他?!?/br>
    安胥之自然也意識到此事的嚴(yán)重性,背后之人兩面挑唆,子韌現(xiàn)在恐怕已是驚弓之鳥,今年陳倫去北府傳旨,又到底說了什么?惹得子韌勃然而怒,斬下了他的頭顱?

    更或者,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是否是子韌殺的陳倫?北府的信息,現(xiàn)在還能信幾分?

    安胥之肅穆道:“殿下,我去一趟北府?!?/br>
    李文簡一時無言,沉默地打量著面前這個青年,而后緩緩搖了搖頭。

    “星延南下了,最合適前往北府的人就是我。我和子韌自幼相識,我說的話他定然會信!”安胥之道。

    李文簡卻盯著案頭那張薄薄的紙:“現(xiàn)在去北府就是死,阿臨,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可是!”安胥之心中駭然又覺得酸澀復(fù)雜:“難道就任由那鬼在殿下和二殿下身邊作祟?”

    “阿臨,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崩钗暮喭虻钔獾奶旃猓骸拔椰F(xiàn)在需要你去調(diào)查今日上午刺客的來歷。”

    *

    昭蘅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雨不知何時停了,接近西斜的日光從窗外照進(jìn)屋里。雨后的空氣清新,有細(xì)塵的味道。秋意漸濃,風(fēng)吹著窗欞帶來些許涼意。

    昭蘅睜眼看著通透明凈的寢殿,上午的廝殺像是一場血腥的噩夢。

    “主子!”

    蓮舟推門進(jìn)來,看到她醒了,喚了她一聲。

    昭蘅側(cè)過臉問她:“什么事?”

    蓮舟快步走到她身邊,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小鄭太醫(yī)說,仍未發(fā)現(xiàn)異樣。安嬪送來的糕點(diǎn)和東宮的飲食并無任何相克。”

    傍晚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仰頭看著天邊的彤云,靜默下去。

    夕陽落了層濃郁的金色在琉璃瓦上,照得流光溢彩。

    遠(yuǎn)遠(yuǎn)的,她看到林嬤嬤端著李文簡的湯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