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若是日后端順王繼位,他這些年所有暗地里準備的自保之策,那全都白費。畢竟那些都是針對太子的,太子的性情、勢力等等。他絕不能大意。 于是今日,謝堯臣和宋尋月,一個在屋里愁眉不展,一個在書房里愁眉不展,都在等顧家那邊的消息。 本以為等消息到手,需要很長時間,但未成想,半個時辰后,辰安便回了王府,而鐘年,也出現(xiàn)在王府側(cè)門,請見星兒姑娘。 宋尋月得知有新消息,心知在王府里不方便,便準備今日去自己宅子里一趟。 她起身,往謝堯臣書房而去,在門外叩門道:“王爺。” 辰安尚未來及開口,謝堯臣聽見宋尋月的聲音,抬手制止他:“等下。” 謝堯臣起身開門,見宋尋月在門外,眼底閃過一絲自責,問道:“可是等急了?” 宋尋月沖他笑笑,柔聲道:“沒事,你忙你的,今日怕是去不了莊園了,既然你忙,便安心忙著,我去自己宅子里瞧瞧?!?/br> 今日怕是不能陪她,而且重生的事又不好叫她知道,省得她以為自己撞了邪,沒法叫她在屋里陪著自己,謝堯臣抿抿唇,只好應(yīng)下:“成,那我忙完去接你,或者今晚睡你那兒。” 宋尋月沖他笑,低聲道:“那我走啦?!?/br> “等等?!?/br> 宋尋月聞聲再次轉(zhuǎn)頭,腰忽地被他攬住,隨后他俯身下來,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這才直起身子松開她,含笑道:“去吧?!?/br> 宋尋月臉頰微紅,飛速掃了眼屋里已經(jīng)眼觀鼻鼻觀心的辰安和張立,沖他訕訕笑笑,提裙離去。 宋尋月走后,謝堯臣回到屋里,在桌后椅子上坐下,手里拿起一根毛筆在指尖把玩起來,對辰安道:“說吧。” 辰安行禮,蹙眉對謝堯臣道:“王爺所料不錯,顧家果然出了事!聽鄰居說,五日前,顧家門前來了輛馬車,上面沒有府門字樣,將顧希文和宋瑤月接走了。從接走到今天,整整五日,都未見他們夫妻二人回來?!?/br> 謝堯臣嘖了一聲,立時鎖眉。 想也不想用,肯定是端順王!看來他這是鐵了心要將《治國論》據(jù)為己有,顧希文他勢必是不會再放,必然也不會再叫顧希文去參加科考,一旦他高中,即便沒有這本書,但這等才華肯定還會綻放,屆時端順王就麻煩了。 端順王可不笨,絕不會再給顧希文任何出路。 謝堯臣私心估摸著,現(xiàn)在端順王放在顧希文面前的肯定只有兩條路,要么死,要么從此乖乖為他所用。 可惜啊,前世享譽天下的名臣,父皇跟前的大紅人,這輩子的前途就這么斷了。哪怕日后端順王登基,顧希文也很難再有好的前程,畢竟面對這個真正寫出《治國論》的人,端順王看他同眼中釘rou中刺何異? 謝堯臣無比嘆息的搖頭,前世一代名臣,今世怎么就走錯了道? 謝堯臣可惜了好半晌,看向辰安,再次吩咐道:“去查,《治國論》是怎么從顧府流出去的?又是怎么到的端順王之手?” 辰安和張立聞言一驚,相視一眼,隨即張立訝然道:“那書不是端順王所寫?” 辰安跟著驚道:“那書是您那連襟寫的?” 謝堯臣瞥了他們一眼,嫌棄一笑:“才發(fā)現(xiàn)啊?” 張立立時滿心里敬佩,他剛才還質(zhì)疑他們王爺來著,原來王爺早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厲害?。?/br> 張立拜服行禮,謝堯臣看著就笑笑,沒多說。 辰安自知此事事關(guān)重大,行禮道:“臣這便去細查!” 說罷,辰安疾步離去。 而宋尋月這邊,回到自己宅子后,緊著便召了鐘年,自是得到了和謝堯臣一樣的消息。 她同樣被震驚的不敢相信!怎么重生了一回,顧希文變蠢了呢?放著科舉坦途不走,居然拿著前世享譽天下的《治國論》,去討好端順王? 但她還是不信,顧希文那般能明辨利害的人,會做出如此短視的蠢事來,思量片刻,再次對鐘年道:“好好去查查,《治國論》到底是怎么從顧家流出去的。” 她若是沒記錯,前世顧希文對這本書寶貝的很,每次寫完都會用帶鎖的匣子鎖起來,藏于書房墻壁內(nèi),直到后來喜歡她了,才告訴她他在著書。 《治國論》被他視作心血!耗費數(shù)年光陰!他怎么會甘心讓它屬上別人的名字? 第107章 “臥龍鳳雛”宋瑤月! 兩邊府里的人, 領(lǐng)命后便著手去查。 謝堯臣和宋尋月,各自在府里焦灼等待, 晌午時連飯都沒心思吃。所幸下午未時, 兩邊的人都打聽到了一些可用的消息。 辰安匆忙趕至謝堯臣書房,行禮后回道:“回王爺?shù)脑?,有些眉目了?!?/br> 謝堯臣沖他一抬下巴:“說!” “說是前些日子,鄰居聽見他們夫妻二人吵架, 吵得很兇。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宋瑤月在罵, 顧希文只是嘲諷幾句。據(jù)說當日, 宋瑤月一直說她為了顧希文放著上好的婚事不要, 甚至被母親拋棄, 他卻不給她一絲一毫的憐惜。便是連僅有的一百多兩銀子,也被他叔嬸盜了去。如今叫他在讀書之余去賺些錢財回來貼補家用,他卻是連教書之處都不去了, 每日吃糠咽菜, 日子都法過。顧希文只道又沒求著你嫁, 并未多言其他?!?/br> 謝堯臣聽罷,不解問道:“他們吵架,鄰居怎么聽得這么清楚?”一處府邸幾進的院子,吵架是特意去了墻根底下嗎? 辰安聞言,立時便明白他們王爺為何有此一問,回道:“王爺住慣了大宅子, 自是不知百姓坊間什么模樣, 墻與墻連著, 頂多有個小院子, 圍幾間小屋, 別說隔壁鄰居, 怕是隔幾家的鄰居都能聽得一清二楚?!?/br> “哦……”謝堯臣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揉了揉眉心,他見過坊間房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而已。 他也這才意識到,前世宋尋月嫁了顧希文,住得便也是這種地方,心間心疼不已,嫁他之前,她真的吃了好多苦。謝堯臣暗自決定,日后帶她出去玩,住處上也絕不能將就。 辰安接著說道:“那之后,鄰居每日清晨,都見顧希文拿書本筆墨離家,在街口茶棚里讀書。太陽落山后,他就又會帶著書本去附近酒樓墻外,借著酒樓屋檐上燈籠的光,靠墻看書,晚歸的鄰居見過幾回。但他們沒怎么見過顧希文回家,想來回得晚,鄰居們都睡了?!?/br> “就這般持續(xù)一陣子,但是前幾日,鄰居們發(fā)現(xiàn),顧希文走之后不久,宋瑤月也會出門。有一次她出門時,手里拿著一個上鎖的匣子,在之后便是每日拿著一本書出門?!?/br> “帶匣子出門那天,我們順著她的路徑去打聽了下,她是去了鎖匠店里,給那匣子上的鎖配了把鑰匙。聽那鎖匠說,當時匣子打開后,看到里面是一本書,但那鎖匠不識字,不知上面寫了什么,只知道書封上是三個字?!?/br> 謝堯臣聞言恍然,隨后唇邊露出一個極盡嘲諷的笑意!原來又是宋瑤月那蠢貨干的好事! 謝堯臣的嘲笑聲根本止不住,連連搖頭。 這個宋瑤月啊,可真是個“出類拔萃”的“人才”,明明已經(jīng)像他一樣重生回來了,明知今年春闈顧希文就會高中,也明知要不了幾個月,顧希文就會依靠這本《治國論》飛黃騰達。 她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安安靜靜的別打擾顧希文,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叫他一心一意認真讀書,坐等一切像前世那般發(fā)展不就好了嗎?她到底在折騰什么? 今日剛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壓根沒往宋瑤月身上想,畢竟宋瑤月也是重生的,他下意識便覺得宋瑤月不可能禍害《治國論》,未成想,居然又是她! 他算是看明白了,像宋瑤月這種貪心不足的人,哪怕上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她還是能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前世害了他的性命,今生又害得一代名臣絕了前程,可真是個人才。 事到如今,謝堯臣愈發(fā)發(fā)覺自己王妃的好。前世宋尋月嫁了顧希文,以她認真生活的態(tài)度,既然嫁了,就一定會一心一意為二人的未來打算,肯定將顧希文照顧的極好,就像現(xiàn)在的他一樣,感覺未來有她的日子都在放光,才叫顧希文騰出心思,得以一舉高中。 念及此,謝堯臣心間又生出些許妒忌,但這就是宋尋月,無論到哪里,都能將自己的日子過好,與宋瑤月形成鮮明對比。如今跟了他,不也叫他喜歡的不得了,便是要他命,他都心甘情愿的給。 謝堯臣再次看向辰安,問道:“宋瑤月每日拿著那書去了何處,可有查到?” 辰安回道:“打聽到了,開始是去了幾位大相公府上,但她區(qū)區(qū)一個秀才之妻,人家怎么會見她?連傳話的機會都沒得到。但端順王這條路,還真不是宋瑤月搭上的?!?/br> “那是怎么回事?”謝堯臣即刻問道。 辰安眼底閃過一絲警惕,道:“之前太子那邊盯著咱們的人,不知怎么就撤了,但端順王的人還在,許是王妃的緣故,他約莫是怕王妃娘家成為您的助力,所以順道連顧家都盯了。這不發(fā)現(xiàn)宋瑤月抱著本書,往幾位大相公府上跑,怕是得您授意,所以私下里接觸了宋瑤月,這書,就這么到了端順王手里?!?/br> “嘖……”謝堯臣連連咋舌。 明白了!宋瑤月一心攀龍附鳳,一心想要金尊玉貴,怕是受不了顧家的生活,所以打算幫顧希文一把,叫他提前飛黃騰達,自己也好早點享福。 但她還是如前世一樣!腦子不好,還眼界短淺,所以格外的自以為是,根本不知道皇權(quán)之下的那些暗流涌動,于是又自以為是的去幫顧希文獻書,就這么把顧希文,還有她自己心心念念的光輝未來給斷送了。 謝堯臣心間嘲諷不止,宋瑤月這種人,沒她母親的腦子,偏生還繼承了她母親的狠毒和貪婪,當真是誰沾上誰倒霉。 而且最離譜的是,她居然沒把《治國論》呈給她的父親,而是先去找?guī)孜淮笙喙?!怕是心底里,壓根就瞧不上自己父親的官職,才想著去幾位正一品大相公那里博個獻書的好彩頭,日后也好借此攀交情。 謝堯臣縱然厭極了宋瑤月,但想通這些事的同時,他還是沒忍住痛惜扶額! 宋瑤月這一連串的做法,當真是叫他嘆為觀止! 此時此刻,就連他臉皮這么厚的人,一想到前世曾明媒正娶的把這種東西抬進過府里,都覺得丟人到?jīng)]臉見人!幸好……已經(jīng)是前世的事了,這輩子沒人知道,幸好、幸好…… 謝堯臣站起身,右手在左手手腕上輕輕摩挲,緩緩?fù)斑咍獠蕉ィ裆g若有所思。 來龍去脈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jīng)清楚,端順王既然已將《治國論》據(jù)為己有,那就肯定不會再放顧希文去科考,多半會讓他做幕僚,并且會哄著他寫完《治國論》。 他著實不喜端順王這種霸占他人心血的做法,估計他看過《治國論》后,明白這本書出世之后的份量,無法抵御這誘惑,便占了。 當年他在宮里時,出的那些意外,雖然時隔已久,沒能查出什么有力的證據(jù),但他根據(jù)一些蛛絲馬跡,私心揣測,下手的八成是賢貴妃端順王母子。 太子很早就封了太子,皇后雖忌憚皇子,但到底是貴為皇后,且太子還是嫡長子,他們母子本錢很足,不至于非得致他于死地。但賢貴妃母子不同,他們要奪嫡,就不僅得跟太子爭,還得在一眾皇子里出眾,所以他們下手的幾率大。 若當年宮里他遭遇的那些事,當真是端順王母子所為,一旦日后是端順王登基,那他的好日子,可就真的到頭了。 二來嘛,雖然顧希文曾經(jīng)和宋尋月有過婚約,著實叫他心里不舒服,但公私分開,顧希文確實才華斐然,是實打?qū)嵱斜臼略谏淼娜?,不是花拳繡腿的空架子。前世他得父皇看重后,推出的那些政令,也當真令百姓和大魏受益匪淺。 如此名臣,若就這般葬送了前程,著實可惜! 謝堯臣思量半晌,最后得出兩個結(jié)論,端順王不能登基,顧希文也不能就此埋沒。 那就得叫父皇知道,真正寫出《治國論》的人是誰! 如此這般,端順王冒名頂替一事,必會叫父皇大發(fā)雷霆,也會叫父皇對他的人品產(chǎn)生懷疑,還能叫顧希文重新回到父皇視線里,成全這位名臣,一箭雙雕,甚好! 至于宋瑤月那個蠢貨……謝堯臣再次嗤笑,想來現(xiàn)在顧希文和他一樣,也想給她一杯鴆酒吧! 但現(xiàn)在麻煩的是,顧希文在端順王府,見不著人。只要他堅持住不寫沒寫完的那部分,或者挺住寫慢些,撐到見到父皇,到時候后續(xù)內(nèi)容一補,父皇一眼就能瞧出真?zhèn)危?/br> 但要怎么才能見著顧希文,跟他通個氣呢? 謝堯臣擰眉想了許久,最后發(fā)現(xiàn),根本沒法子,只能蹲機會。他無奈嘆了一聲,轉(zhuǎn)身看向辰安,對他道:“把京城沒有要職在身的暗衛(wèi),全部調(diào)出來,都安排去端順王府附近。暗衛(wèi)各行各業(yè)的人都有,叫他們以做生意的名目,同端順王府的人接觸,想法子找到顧希文,幫我和他通個氣?!?/br> 辰安行禮應(yīng)下,轉(zhuǎn)身便去安排。 要找著顧希文,八成不會像今日這些消息般這么快有結(jié)果,怕是得些時日。那今日便不必再等,去接他的王妃吧。 天色還早,但去莊園肯定是來不及,不如接了她去松鶴樓吃晚飯,晚上去夜市。 想著,謝堯臣便準備更衣出門,可堪堪走出書房,還未來及進屋,便見門房的人一路進來,行禮道:“回稟王爺,王妃父親,攜禮前來?!?/br> 謝堯臣一聽蹙眉,壞了!把這事忘了! 他這才驟然想起,前日宋俊遞了拜帖,而他和宋尋月,前天晚上還在說這事,結(jié)果昨天玩了一天,全給拋去了腦后。 謝堯臣煩悶嘶了一聲,吩咐道:“去請?!?/br> 門房的人轉(zhuǎn)身離開,謝堯臣對張立道:“進來給我更衣,我先去接王妃,你等下去前廳陪王妃父親說會話?!?/br> 張立應(yīng)下,給謝堯臣更衣后,便去伺候宋俊。而謝堯臣,即刻出門,去宋尋月的宅子里接人。 第108章 嘖,如此父親。 宋尋月這邊聽完鐘年等人送來的消息, 不禁伸手扶額,委實對自己那meimei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