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露一滯，聲音微弱：“……學(xué)累了放松一下也挺好的呀，吃點舒緩心情嘛?！?/br>
    姜盞檸聞言紅筆又滑，在第二本習(xí)題上再度打了個怪異的勾。

    她深吸口氣，決定放下紅筆，先不改作業(yè)了。不然再弄幾個這樣的勾出來，她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但為什么，杜云露跟她的說法會一模一樣?。?！

    視野余光望見姜盞檸放下紅筆，翻了雜志出來看。祝慕森收回目光，聲音如常：“杜老師如果是這樣想的話，可以拿回去多分點給學(xué)生，反正量都一樣?！?/br>
    他神情萬年不變的冷淡，姜盞檸忍不住輕嘖了聲，忽然感覺有視線落過來，姜盞檸往那邊瞟了眼，恰好對上祝慕森的目光。

    姜盞檸美眸睜大，趕緊收回目光裝作在看書，心臟跳得飛快，耳垂都有些發(fā)熱。

    ……真尷尬，偷聽被抓包了。

    看祝慕森油鹽不進(jìn)，杜云露惱得鞋尖都在地板磨了下。剛想出聲再勸，就聽門口傳來敲門聲，隨后門把便被人擰開。

    2班的英語課代表周齊往里探頭：“祝老師，我們過來choucha……咦，杜老師也在？”

    一聽到杜云露的名字，門外的學(xué)生爭先恐后從走廊擠進(jìn)來，見真是杜云露，臉上瞬間掛上探尋八卦的微笑：“杜老師，我記得您的辦公室在隔壁呀?！?/br>
    “就是，不會是過來討論教學(xué)內(nèi)容的吧？”

    “英語老師跟語文老師有什么好討論的，哎桌上有禮盒！”

    幾名學(xué)生齊嗖嗖瞄向桌上的餅干盒，發(fā)現(xiàn)跟上午杜老師在教室里分的餅干是一個包裝后，神色曖昧地噫了聲：“哦，來給祝老師送餅干呀?！?/br>
    “祝老師自己有一盒，我們一個班分一盒，杜老師你可真偏心?！?/br>
    杜云露臉頰微紅，沒有出言否認(rèn)。一群學(xué)生悟出她的意思，瞬間噓聲更大了。

    姜盞檸眼睛盯著數(shù)學(xué)周刊上刊登的最新定理，用筆將定理圈了出來。

    至于定理下面的說明步驟，可以說是一點沒進(jìn)姜盞檸的腦子。

    祝慕森改完作業(yè)，放下鋼筆后看向門口，言簡意駭：“課文都背熟了？那按號數(shù)進(jìn)來choucha了。”

    周圍瞬間鴉雀無聲，一秒鐘后全都往外跑。整個辦公室又恢復(fù)安靜。

    祝慕森叫住周齊：“你身為課代表，那就第一個進(jìn)來吧?！?/br>
    周齊點頭，祝慕森將禮盒推靠到杜云露，神色冷淡，完全沒被剛剛的起哄氛圍所影響：“杜老師拿回去吧，給我確實是暴殄天物了?！?/br>
    沒想到他還是拒絕，杜云露一僵，笑容都有些勉強：“祝老師不用跟我客氣，那就這樣吧，我不耽誤你抽……”

    查字還沒說出口，祝慕森將餅干盒遞給周齊，說道：“幫我把餅干放到杜老師的桌子上，然后你再回來背書吧，謝謝?！?/br>
    幾人聞言愣住，姜盞檸回過神，唇角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小小勾起。

    沒想到祝慕森還有這種招應(yīng)付杜云露，果然是拒絕人的老手啊。

    杜云露也沒想到他竟然拒絕她到這種地步，臉上笑容已經(jīng)完全掛不住，見周齊拿著餅干盒轉(zhuǎn)身要離開，連忙叫住他：“不用了。”

    她拿走周齊手上的餅干盒，深吸一口氣，聲音有點勉強：

    “我正好要回辦公室，就不麻煩課代表幫忙了。這次是我想的不周到，下次我會先發(fā)消息問問祝老師你喜歡什么，免得你為難?！?/br>
    姜盞檸心里暗笑，忍不住夸杜云露。

    還挺會給自己找臺階下的。

    祝慕森頭也沒抬嗯了一聲，杜云露咬唇，看他沒準(zhǔn)備挽留，踩著高跟鞋忿忿轉(zhuǎn)身離開。

    辦公室門被打開又被關(guān)上，重重的關(guān)門聲回蕩在室內(nèi)，隨后又只剩空調(diào)吹風(fēng)的呼呼聲響。

    祝慕森打開英語課本，翻到抽背的頁面，抬頭看向周齊：“能背了嗎？”

    周齊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是來背書的：“一分鐘！我掃一眼課文！”

    祝慕森嗯了聲，視線掃過走道另一邊的辦公位，落在姜盞檸的側(cè)顏上。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單手撐著的側(cè)額唇角微揚，另一只手閑閑轉(zhuǎn)筆，筆身時不時掉到桌面，發(fā)出清脆聲響。

    姜盞檸面前攤開了本數(shù)學(xué)雜志，占據(jù)一整個頁面的數(shù)學(xué)模型圖他在十分鐘前就看到了。

    祝慕森抿了抿唇，開口道：“姜老師?！?/br>
    姜盞檸下意識轉(zhuǎn)頭，眉眼微彎，尾音上揚：“嗯？”

    祝慕森：“你的數(shù)學(xué)周刊，十分鐘前就是那一頁?！?/br>
    “……”

    托祝慕森的福，姜盞檸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半個小時就掃完了數(shù)學(xué)周刊的最新理論證明，連隔壁的幾期物理周刊都全部翻完，還附帶做了些簡略筆記。

    微信圖標(biāo)抖了下，姜盞檸鼠標(biāo)點開微信聊天框，是薛彩娜發(fā)的消息：【去食堂吃飯嗎？】

    酸檸檬：【ok，等我收拾東西去隔壁辦公室叫你。】

    對方回了個“可以”的表情包，姜盞檸起身拿起手提包，朝一旁抽背結(jié)束的祝慕森笑道：“祝老師我走啦，你要下班去吃飯嗎？”

    祝慕森還在整理明天要上課的講義，聞言搖頭：“我還要備課，你先走吧?！?/br>
    姜盞檸點頭，她本來也就是隨口一問：“那我先回去啦?！?/br>
    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什么，姜盞檸回頭：“祝老師?！?/br>
    祝慕森抬頭，看她唇角揚起：“剛剛我看到學(xué)生拿著糖果高高興興出去，在外夸你人好?！?/br>
    姜盞檸眉眼微彎，朝他眨眼道：“你看，幾顆糖果就能換來他們對你的好感，還能促進(jìn)英語積極性，這筆買賣劃算吧?！?/br>
    祝慕森靜靜看她，綠眸幽深，許久才垂眸，繼續(xù)整理教案：“專心備課，少分神聽八卦。不然又像今天這樣，拖到這么晚才去吃飯。”

    語氣跟他教育學(xué)生時一模一樣，姜盞檸好氣又好笑。

    這人真是不解風(fēng)情，能當(dāng)寡王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無意再說，只朝祝慕森揮手笑道：“那我走啦，明天見?！?/br>
    “明天見?！?/br>
    辦公室很快便重回寂靜，只能聽見空調(diào)呼出冷風(fēng)的聲音。

    祝慕森低頭備課，等把這幾天的課程內(nèi)容都整理完后按了下發(fā)酸的脖頸，抬頭看了眼時間。

    已經(jīng)是晚上7點。

    他起身拿起椅背的大衣，穿好后將燈關(guān)掉才離開辦公室。下樓時想起家里沒有食材，索性沿著小道走出學(xué)校。

    剛想找找附近有沒有進(jìn)口超市，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祝慕森拿出手機，看是個陌生號碼，頓了頓按下接聽鍵：“喂？”

    “阿森，是我。”

    那頭傳來溫柔甜美的女聲，聲音柔嬌：“你終于接電話啦?！?/br>
    第13章

    祝慕森腳步一頓?！瓣懩疲俊?/br>
    “猜對啦！”

    那頭的陸凝悠尾音上揚，顯而易見的高興：“阿森你現(xiàn)在在哪個城市啊？連你mama都不知道，你瞞得也太嚴(yán)實了。”

    祝慕森皺眉：“你找她拿的我手機號？”

    他離開家后第一時間就換了手機號，只給幾個關(guān)系很好的親戚朋友，家里只有mama知道，也只可能是從他媽那里要的了。

    陸凝悠一滯，尷尬笑了兩聲，轉(zhuǎn)移話題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什么時候回家？”

    “出去散心了，回家的時間不固定。”

    聽筒那邊傳來男人溫柔的說話聲，話音輕且模糊，聽起來離得較遠(yuǎn)，但祝慕森第一時間就聽出那是誰。

    心里的厭惡瞬間浮起，祝慕森眉頭皺得更緊，聲音冷得像結(jié)冰：“祁昭喻在你身邊？”

    “啊，對，他在我旁邊呢。”

    陸凝悠像是偏頭跟人說話，聲音稍遠(yuǎn)，沒幾秒又笑吟吟道：“他聽說我拿到了你的手機號，就過來問問你什么時候回來?！?/br>
    祝慕森腳步一頓，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

    他五官本就偏冷，如今生了戾氣，顯而易見的情緒不佳。

    附近本來有女生在猶豫要不要搭訕，看到他眉眼淬冰，縮了縮脖子，瞬間打消上前搭話的念頭。

    祝慕森薄唇抿起，忍著沒說別的，只回道：“還沒決定好什么時候回去，看情況吧?！?/br>
    陸凝悠沒想到向來有計劃的祝慕森有天能說出“沒決定好”這樣的詞，愣了愣，不知該說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祁昭喻的輕笑聲：“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真是第一次聽呢?！?/br>
    周圍地攤小店的叫賣聲在這一刻忽然模糊不清，祝慕森抬頭，像是聽見大學(xué)畢業(yè)前夕，學(xué)校老師在聽說那件事后失望的語氣，回家后父親的暴怒，還有……

    祁昭喻在一旁的惺惺作態(tài)。

    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祝慕森彎唇，忽然冷笑了聲：“祁昭喻，別在我面前裝兄友弟恭那套了，有時間還是想想怎么討好未來岳父岳母大人的心吧。”

    祝慕森說完便將電話掛掉，手機收進(jìn)口袋里。

    他深呼吸幾次，努力平復(fù)自己情緒。眉眼冰冷不散，對上視線的路人都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十字路口右邊是進(jìn)口超市，祝慕森現(xiàn)在沒有食欲，看了眼后抬腿往左邊走去。

    他來深城一高不久，除了剛搬過來時在周圍逛了逛，平時基本只去右邊的進(jìn)口超市補生活用品或食材。左邊的的路開車時經(jīng)過，但路上有什么店，他沒留心過。

    此刻天色全然沉下，夜空高遠(yuǎn)，卷著淺棉色的云。路上的店鋪燈火通明，他走了一段，看到不遠(yuǎn)處有家英倫風(fēng)書店。

    藍(lán)磚紅瓦，門旁有大片的落地窗，里頭的展示柜擺放新進(jìn)貨的手工書籍，跟他在英國時去過的書店裝潢差不多。

    書店店員剛好送客人到門口，看到門外的祝慕森時直接被驚咿嘩艷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您好，要不要進(jìn)來看看？”

    祝慕森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靜站了會，抬腿走了進(jìn)去。

    書店里面不大，進(jìn)去便能看見一排排書架上整齊陳列了各類型書籍。人不少，但大多都在安靜挑書。

    姜盞檸隨手從文學(xué)小說區(qū)拿了本小說，抬眼便看見祝慕森迎面走來。

    她剛要抬手打招呼，發(fā)現(xiàn)他臉色不對勁時手頓在空中。

    他好像不大高興。

    祝慕森在她不遠(yuǎn)處的前方書架停下，隨意抽本詩歌翻了幾頁，斂下的綠眸像是蒙上層灰，黯淡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