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慕森背倚著欄桿, 懶懶回道：“沒有挑戰(zhàn)性?！?/br>
    “是那個模型還不夠有挑戰(zhàn)性？我還要來這里找挑戰(zhàn)？”

    姜盞檸抬頭看向還有很高一截的山頂, 半開玩笑：“要不今天就到這里，下次再來？”

    本以為對方會翻個白眼拒絕自己, 沒想到祝慕森想也沒想就應道：“行啊?！?/br>
    姜盞檸瞬間頓住，轉(zhuǎn)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說真的？”

    “我開過玩笑嗎？”

    ……好像沒開過。

    “總感覺有些奇怪?！?/br>
    見祝慕森將肩膀落葉拂去, 姜盞檸疑惑偏頭，誠實道：“你不像是這種, 都開始到一半了放棄的人?！?/br>
    “難道之前是我理解錯了？”

    祝慕森動作微頓，抬頭面無表情看向她。

    “對, 你理解錯了?！?/br>
    他淡淡出聲, 聲音清冷疏離：“我之前放棄過。”

    心臟沒由來地驚悸了下，姜盞檸笑容斂起，定定看向祝慕森。

    他沒移開視線, 靜靜站著任她打量。通透綠眸猶若深湖死水, 不起一點波瀾。

    身后傳來游客觀景的驚嘆聲音。姜盞檸回過神, 搖頭笑道：“我開玩笑的?！?/br>
    “走吧，就差一半了，繼續(xù)吧！”

    接下來的路程反倒變成姜盞檸走在前頭，祝慕森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看姜盞檸一路沒停，祝慕森淡淡道：“上面好像還有一層觀景臺，要是累得話可以停一會再繼續(xù)?！?/br>
    “不用了?！?/br>
    姜盞檸拒絕得很快，回頭朝他笑笑：“這種平坦臺階有什么累得？堅持一下，一會就到了?！?/br>
    日陽自頭頂落下，在她回頭的那刻猶若柔光掩覆，讓她比之前多了幾分沉穩(wěn)的溫柔，似是看透一切卻沒說破，語氣善解人意般的溫和。

    他在網(wǎng)上看到關于她的訪談，就是這副模樣。

    等登上山頂后視野豁然開朗，姜盞檸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海域，驚嘆得說不出話來。

    里約的海無邊無垠，近處海岸是淺藍近白的顏色，再遠處則是極為干凈的深藍色。海域線與天際相接，漸層藍美似油畫，將靠近海岸的低矮建筑襯得渺小。

    混雜著海水咸味的潮濕山風灌進她的鼻翼，姜盞檸深深呼吸，有種靈魂都被洗滌的感覺。

    好舒服呀。

    等姜盞檸欣賞夠海景，兩人轉(zhuǎn)身走去救世基督像下方，看耶穌在藍天白云下雙臂伸展，有種端莊圣潔的肅穆感。

    “祝慕森。”

    姜盞檸突然想起什么：“你是第一次來嗎？”

    “不是第一次?！?/br>
    祝慕森開口：“之前陪朋友來過?！?/br>
    “女……性朋友？”

    “好好斷句?！?/br>
    祝慕森說道：“大使館之前組織過景點團建，后面認識了些朋友，休假時如果碰上他們叫我，也會一起來散散心?！?/br>
    姜盞檸偏頭：“所以有女性朋友一起嗎？”

    祝慕森：“這個話題就繞不過去了是嗎？”

    見她眼里滿是好奇，祝慕森嘆氣一聲：“一起出來的有，嚴格來說是朋友的女友，我跟對方并不熟?！?/br>
    原來是這樣。

    姜盞檸頷首，黑眸微轉(zhuǎn)：“不過你這幾年真沒交女友？”

    “……你怎么這么多問題？”

    “好奇啊?！?/br>
    姜盞檸笑道：“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也沒什么要緊……”

    “沒有?！?/br>
    姜盞檸杏眸瞪大，愣愣看他。

    祝慕森面色平靜道：“身在異國，有朝一日可能又要調(diào)任其他地方，在我穩(wěn)定之前不會考慮這方面的事?！?/br>
    這樣確實比較好。

    姜盞檸贊同地頷首，見祝慕森轉(zhuǎn)頭，定定盯著她：“那你呢？”

    他說道：“你這幾年好像也沒同別人交往，為什么？”

    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似是要將她徹底看透，姜盞檸愣然，回想了下這幾年自己都在做什么，不好意思地撓頭：

    “……搞學術研究搞忘了。”

    祝慕森：“？”

    “因為我們的課題經(jīng)常是那種一時半會解不出來的猜想?！?/br>
    姜盞檸想到自己正在研究的課題，忽然有些手癢。

    “我這人勝負欲又重，推不出來的猜想就經(jīng)常加班寫推導過程，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過去了?！?/br>
    她黑眸似落了碎光，想到自己這幾年推導出來的課題，唇角揚笑：“說實話，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解決掉一個課題，而且大多數(shù)時候我可能一天都卡得沒思路，心情真的會煩躁?！?/br>
    “但每次在解出來那一刻，我又覺得一切的付出都值得了?！?/br>
    這樣重復了幾次，她突然就懂得了為什么很多數(shù)學家愿意終身進行學術研究。

    數(shù)學是變化的，又是不變的。

    數(shù)學的結果會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不會有變，不像生活當中的許多事反復出現(xiàn)變化。

    而且就算推演到最后發(fā)現(xiàn)算錯了，她也能在過程當中收獲很多，下一次重新開始就可以了。

    祝慕森靜靜聽著，等姜盞檸將這幾年做的所有研究盤點完才開口：“看起來你這幾年過得還挺充實的。”

    “這樣挺好的，人有值得為之努力的事情，生活也會變得有意義和有趣?！?/br>
    姜盞檸怔然，見祝慕森微微勾唇，眉眼在日陽下變得柔和，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重新?lián)P起笑容，點頭道：“對?！?/br>
    她已經(jīng)記不起來當初和他分手后，每天渾渾噩噩，如游魂野鬼般生活是怎樣的感覺了。

    祝慕森點頭，剛想出聲，就聽有人在不遠處叫他。

    “祝慕森？！”

    兩人回頭，見柏延一臉訝異，看到他后拉著女友過來。

    柏延這才發(fā)現(xiàn)祝慕森身旁還有個妹子，神情立刻從訝異變成震驚，隨后瞪向祝慕森。

    “我說你怎么節(jié)假日都有公事要辦，原來這就是你的公事，帶妹子爬山？”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br>
    祝慕森淡淡道：“早知道就換個地方逛了?！?/br>
    剛剛還在訝異祝慕森竟然沒反駁的柏延：……

    柏延的女友是位高挑健美的棕膚色女子，站在柏延身后抬手同祝慕森打招呼。

    祝慕森頷首，對姜盞檸低聲道：“這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兄弟的女友?！?/br>
    姜盞檸點頭，見對方也朝她揮手，彎起唇角回笑。

    柏延抱怨道：“話說你什么時候交的女友也不知會我們一聲，沒把我們當兄弟啊你。”

    “你說的對，是沒把你當兄弟?！?/br>
    祝慕森轉(zhuǎn)頭看向姜盞檸，語氣比剛剛跟柏延說話緩和不少：“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你要是看夠風景的話，我們就下去找餐廳吃飯？”

    柏延瞬間瞳孔地震。

    不是吧，祝慕森還有這么溫柔的一面？！

    這其實是他的什么雙胞胎哥哥或弟弟吧？！

    “不是女朋友?！?/br>
    姜盞檸忽然出聲，見幾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過來，繼續(xù)道：“……祝先生今天確實是公事?！?/br>
    “他今天來布拉科公司溝通項目進展，聽說項目進入瓶頸期，就勸我出來散散心。”

    姜盞檸下意識澄清，不想他被人誤會。

    “我初到里約，對當?shù)厍闆r不大熟，也不會講葡萄牙語。祝先生就說他今天正好休息，可以帶我出來看看?！?/br>
    沒想到姜盞檸會出聲解釋，祝慕森愣怔了瞬，眼眸隨即黯淡下來。

    柏延呵呵一聲，臉上明晃晃寫著“我不信”三個大字。

    當他第一天認識祝慕森？

    祝慕森要是這樣善解人意的人，太陽就該打西邊出來了！

    見兩人欲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柏延趕緊攔住他們：“你們是不是要去吃飯？等我們一起唄。”

    “你們不是剛上來？”

    祝慕森淡淡出聲：“好不容易來一趟，可以帶女友多呆一會，看夠海景再走?！?/br>
    “基督山什么時候都能來，你帶妹子出來可是百年難得一見?！?/br>
    柏延笑嘻嘻道：“帶上我們，待會吃飯我買單！”

    祝慕森想也不想道：“我拒絕?！?/br>
    見祝慕森軟硬不吃，柏延索性改變戰(zhàn)術，從姜盞檸這邊找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