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岸邊站著一大群人，卻又?安靜得連私語聲都少?。

    唐窈目光看向被清寧大長公主松開的人，八九歲大的姑娘臉色被水浸得發(fā)白?，失去神采的雙眸還?睜著，卻是一眨不眨，發(fā)絲與衣裳都緊貼著身體，胸膛沒有半分起伏，顯然是真已經(jīng)氣絕。

    她?自己跳下荷池時(shí)，定想不到會(huì)真因此斃命吧。

    那水中抽搐……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唐窈看著那尸體，沒有絲毫驚怕或緊張，反到有絲惡人得報(bào)后的舒心。

    前世她?害棠棠溺亡，今生她?算計(jì)不成?自溺于水，還?真是天理昭彰，報(bào)應(yīng)不爽！

    兩刻鐘后。

    童娘子換了身干爽衣裳快步過?來回稟，唐府和郁國公府的護(hù)衛(wèi)都到了，郁棠郁桉那邊安然無虞。

    唐窈悄悄松了口氣，暫且放下心來。

    沒一會(huì)兒，吳太醫(yī)也到了，他過?來只看了一眼，便道節(jié)哀。

    清寧大長公主當(dāng)即轉(zhuǎn)向唐窈，面容冷若冰霜，“唐窈，如今你還?有什么話?說！”

    “等京兆尹過?來查清案情，或等太后懿旨查案也可?！碧岂浩届o回復(fù)，視線往姬長歡的侍女瞥了下，“就是不知道過?了這么久，你這侍女想清當(dāng)時(shí)經(jīng)過?沒？”

    被提到的侍女唇色發(fā)白?，心念急轉(zhuǎn)。

    清寧大長公主眼睛瞇起，“你想恐嚇我侍女？”

    “我是告訴你，設(shè)計(jì)污蔑我，就算你是大長公主，就算你有太后護(hù)著，我也定追你責(zé)！”唐窈毫不退避。

    清寧大長公主聽著非但不懼，反而不屑嗤笑，“唐窈，莫非你以為仗著身份，就能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唐窈懶得跟她?爭論，恰巧這時(shí)人群外?又?傳來聲音。

    圍觀的眾公侯夫人連忙讓開，穿著深色緊身窄袖袍的親衛(wèi)，簇?fù)碇羟瀚懽匀巳褐写┻^?，身后還?跟著京兆府尹和一應(yīng)衙役官差。

    “明澈表兄……”清寧大長公主眸光像是一灼，當(dāng)先迎上前去。

    郁清珣恍若未見地掠過?她?，直過?到唐窈身邊，稍有兩分緊張地仔細(xì)看了看，確定她?安然無恙，才柔聲輕問：“可有受傷？”

    唐窈未答，目光轉(zhuǎn)到地上躺著的姬長歡身上。

    那姑娘的眼睛還?沒合上，仿佛死不瞑目。

    郁清珣掠過?一眼，眸中冷意平淡，沒有半分情緒，只吩咐道：“龔府尹查案吧?！?/br>
    “是?！备鷣淼木┱赘粨]手，立即有仵作衙役等圍上尸首，開始檢查。

    清寧大長公主被這般無視，臉色有幾分難看。

    旋即她?又?靠近兩步，眸光輕傲瞥過?唐窈，慢聲道：“明澈表兄，長歡可是你我養(yǎng)義女，她?橫遭災(zāi)禍枉死，你可要為她?……”

    “大長公主自重，我跟你并無表親關(guān)系?！庇羟瀚懤渎暯?cái)唷?/br>
    清寧大長公主話?語一滯，臉上傲然頓有幾分僵冷。還?欲再說。

    郁清珣眸光轉(zhuǎn)過?去，清楚明白?又?帶著兩分涼意，“長歡也并未我養(yǎng)女，她?生母姓白?，乃叛逆白?雪溶，我奉命將她?看守在身邊才以此詐稱?！?/br>
    “大長公主前些日子特地接近別?莊，還?將這叛逆之女接入府邸，又?向太后請(qǐng)懿旨認(rèn)叛逆之女為義女，可是想私藏叛逆，意圖謀反？！”他話?語漸重。

    嘩！周圍眾人駭然吃驚，全?沒想到會(huì)聽到這等秘辛。

    “你！”清寧大長公主也是一驚。

    她?倒不是吃驚姬長歡的身份，而是沒想郁清珣會(huì)這般倒打一耙！

    旋即，她?臉色徹底涼下來，憤恨一甩袖，怒目瞪向郁清珣道：“簡直一派胡言，國公為了讓心愛之人脫罪，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竟是這般顛倒黑白?，徇私枉法，將長歡好好一介孤女，空口白?話?說成?什么叛逆之女！本宮看你……”

    “請(qǐng)先皇秘旨?！庇羟瀚懫降鲁鲈?語。

    第46章 端王

    清寧大長公主一怔。

    周圍眾人連忙看去。

    就見跟著郁清珣的親隨捧出一精致玉匣, 并?沒?有拿出來其中物品，而是打開?匣子遞到大長公主面前?。

    姬清寧憤怒未消，神色驚疑, 不太敢信地朝匣子看去。

    里頭果真裝著特制的明黃錦緞, 其上織著代表姬氏皇族的龍紋暗紋, 看?樣?式確是秘旨無疑。

    清寧大長公主心下暗驚，將匣中旨意取出, 展開?來迅速看?過，面色漸漸白了。

    “這……”她震驚看?了眼?郁清珣, 又再看?向手中秘旨，想說這不可能。

    姬長歡什么身?份，她很清楚明白，先皇不可能將之歸為叛逆！

    “這只能證實(shí)長歡生母是白氏, 并?不能斷定她就是叛逆, 若她父親……”清寧大長公主猶似不甘地啟唇想說, 又到底沒?能真吐出后面話語。

    郁清珣仿似不知?她忌憚, 漠然開?口：“她父親是誰？”

    沒?人敢真說出姬長歡生父身?份。

    當(dāng)年白雪溶自北疆回來不久，便跟先皇胞弟端王定親，兩家?連婚期都已商定好?，只是白雪溶出嫁前?期，白家?背上謀逆大罪, 主家?只活了一個(gè)?白七郎，其他旁支盡數(shù)流放充軍。

    若說姬長歡是先皇血脈，那便是陷先皇于yin奪弟妻的不義之地。

    若說姬長歡是端王血脈, 那又成了未婚先育的私通子, 有污端王名聲，他絕不會(huì)認(rèn), 甚至?xí)虼朔醋坟?zé)污蔑之人。

    是以，哪怕姬長歡真是皇家?血脈，她也只能是叛逆之女！

    而收留叛逆之女，罪同謀逆，一個(gè)?不好?甚至可能牽連全族。

    清寧大長公主自是不會(huì)被牽連全族，但也絕不可能說出姬長歡生父是誰。她擔(dān)不起這個(gè)?責(zé)任。

    “我大晉歷來從父不從母，若她父親身?份清白，長歡便是清白之身?，何來叛逆？”清寧大長公主將秘旨放回玉匣，拒不認(rèn)罪。

    “何況你都將她帶入府內(nèi)認(rèn)作養(yǎng)女，本?宮不知?她身?份，看?她可心，請(qǐng)懿旨收她做義女自也無可厚非，且此事太后娘娘也知?，國公說本?宮私藏叛逆，意圖謀反，莫非是想連太后娘娘也牽連在內(nèi)？！”她冷聲反駁，清傲依舊。

    郁清珣只平淡回了一句：“太后早知?長歡身?份，她同意，自是也懷疑你有不臣之心。”

    “這不可能！”姬清寧臉色一變，脫口反駁。

    郁清珣漠然繼續(xù)：“不僅太后清楚，太皇太后也清楚此事，大長公主是要質(zhì)疑先皇，質(zhì)疑太皇太后，質(zhì)疑太后？”

    清寧大長公主話噎在喉間。

    她自不是要質(zhì)疑誰，此事本?就是他們所有人都清楚怎么回事，只是沒?料到郁清珣會(huì)拿出來說，更沒?料到他手里竟有先皇秘旨！

    如此……倒也正好?。

    姬清寧眼?底劃過暗芒，面上冷若冰霜，一甩袖道：“無論國公怎么說，我姓姬，乃大晉公主，絕不可能有異心！現(xiàn)今重?要的是唐窈害死?長歡，國公就算想定我罪，你這心上人害人殺人的罪名也跑不了！”

    “大長公主好?威風(fēng)，先皇秘旨你不認(rèn)，空口白話到能定我罪?！碧岂哼m時(shí)譏諷。

    清寧大長公主神色冷然，還要開?口。

    唐窈眸子看?過去，不待她出言反駁，清楚繼續(xù)道：“若是證實(shí)我無辜，是否能說你有意挑撥陷害，實(shí)乃居心不良，暗藏禍心，確有謀逆之意？”

    “你放肆，此事跟謀逆有何干……”

    “若你無謀逆之心，為何挑撥陷害我唐氏？我唐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為大晉駐守邊疆?dāng)?shù)十年，其中馬革裹尸者十?dāng)?shù)，家?祖家?叔皆戰(zhàn)死?，家?父家?兄猶自未敢有絲毫懈怠，你卻故意陷害我，陷害忠臣之女，不是有二心，那是為何？”唐窈緊逼喝問，猶是冷凝。

    姬清寧面色沉了沉，“你休要……”

    “此事就算你想息事寧人，我也定不罷休！”唐窈甩下話語，轉(zhuǎn)身?看?向京兆尹龔已，“龔大人，請(qǐng)開?始吧?！?/br>
    京兆尹請(qǐng)示性地看?向郁清珣。

    郁清珣自是信唐窈，頷首示意他可以開?查。

    龔府尹理了理思?緒，這才拱手向唐窈和清寧大長公主問話道：“二位可否將事情經(jīng)過講述一遍？”

    “我接到請(qǐng)?zhí)吞筌仓迹诮袢諄泶烁把?，卻發(fā)現(xiàn)大長公主的義女，乃那位意圖謀害過我兒的國公府養(yǎng)女，一氣之下便想離開?，清寧大長公主卻硬是攔住我，將我邀至荷池內(nèi)的廊亭里……”唐窈將事情如實(shí)說了。

    “……她突然自己踩上美人靠的落坐處，翻身?跳入水里，而后那位侍女便大喊我推人下水，也沒?理會(huì)池水中的人就叫嚷著離開?。

    我見?那人落水后，開?始還掙扎著鳧水，沒?過多?久便突然抽搐著沉入水底，便匆忙讓我身?邊的娘子下水救人，等將人救上岸，大長公主便領(lǐng)著眾位夫人太太趕來，開?口便言是我推人下水?！?/br>
    京兆尹聽著，略作思?索，又請(qǐng)姬清寧也簡述一遍。

    兩人前?話并?無出入，只在姬長歡死?因有分歧。

    “……跟在長歡身?邊的侍女親眼?見?她推長歡下水，我過來時(shí)見?她還想對(duì)長歡動(dòng)手，這才認(rèn)定是她所為。”

    京兆尹發(fā)覺不對(duì)，“那位長歡姑娘落水后還活著？”

    清寧大長公主眸光閃了下，“或許，我過來正好?看?到她俯身?朝長歡伸手，誰知?是不是她見?人沒?死?，要再次下手！”

    “我身?邊的娘子下水救人，我在岸邊搭了把手將人拖上岸，正想出手救治看?人還是否活著，大長公主便過來推開?了我?！碧岂航忉屩?/br>
    清寧大長公主冷笑一聲，“救人？我看?你是想滅口吧！”

    “我若要滅她口，不讓人下去救人即可?！碧岂浩届o反駁。

    清寧大長公主冷笑依舊：“誰知?你是否假惺惺想以此脫罪？”

    唐窈懶得理她的無禮糾纏。

    京兆尹又各自問了童娘子和姬長歡的侍女。

    童娘子如實(shí)講述，到那侍女時(shí)，對(duì)方卻結(jié)巴起來。

    “我……奴婢……”她看?了眼?大長公主，忽地跪下道：“大人饒命，大長公主饒命，奴婢、奴婢一時(shí)失神沒?看?到姑娘是怎么落水的……”

    “你未曾看?到，又如何確定是唐夫人推人下水？”京兆尹皺起眉，內(nèi)心已有判斷。

    “我、我……”侍女眼?珠子直轉(zhuǎn)，快速找著理由，“我想著廊亭有護(hù)欄人不會(huì)無故落水，而我家?姑娘又跟唐夫人有仇怨，定是唐夫人推……”

    “你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唐窈身?邊的童娘子馬上駁話。

    “先前?你信誓旦旦說看?到是我家?夫人推人下水，還說是用雙手推，還說你家?姑娘當(dāng)時(shí)還抓了我家?夫人右手，但被我家?夫人甩開??！?/br>
    “還說當(dāng)時(shí)你家?姑娘背對(duì)著美人靠……這話在場的眾位夫人太太皆可作證！你當(dāng)時(shí)發(fā)覺不對(duì)，說到一半突然住口，現(xiàn)在又改口說什么沒?看?到，我看?你分明就是跟你家?主子聯(lián)合陷害我家?夫人！”童娘子高聲喝指。

    “我、公、公主饒命！”侍女臉色驚慌地朝清寧大長公主磕頭下去，急急道：“奴婢確實(shí)什么都沒?看?到，又怕?lián)?zé)，這才謊稱看?到……”

    “你沒?看?到為何不救人，反而嚷嚷著是唐夫人推人下水？”京兆尹皺眉冷問。

    “我、我怕?lián)?zé)……”

    “擔(dān)什么責(zé)？”京兆尹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