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掃過周圍場景，心?明?意清，目光落在?屏風(fēng)上，不慌不忙道：“清珣，此事我可與?你詳解，無?論是桉兒還是棠棠之事，都非我及徐家所為。”

    “母后……”太后誤以為她是在?對棺中的“郁清珣”說話。

    太皇太后繼續(xù)道：“我知趙參與?馮去之死，讓我有口難言，但若棠棠之事真是我所為，我為何要在?你已知這兩人后，還將他們處死滅口？這豈非不打?自招？”

    “何況，我有什么理由殺你？

    就算我想推六郎上位，我也不會昏頭這時候?qū)δ銊邮郑倚沼?，我體?內(nèi)流著?郁氏的血，我比他人更具優(yōu)勢，只要我想，總能從郁氏中尋到?愿意支持六郎的人，屆時暗中讓他徐徐代之，不比這時動手殺你更妥當(dāng)？”

    端王，行六，乃太皇太后次子。

    “所以你選了郁四？”郁清珣的聲音自屏風(fēng)后傳來。

    “啊！”

    太皇太后并無?意外，到?是太后乍聽這個聲音，嚇得驚了跳。

    “表叔！”小皇帝悲傷情緒一掃，驚喜朝屏風(fēng)那頭望去。

    郁清珣穿著?喪服，自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面上淡得沒有情緒，身姿依舊挺拔，只是看著?瘦了一大圈，不似以往英武健碩，卻更添了幾?分沉冷寒意，更顯內(nèi)斂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郁清瑜躬身往旁退讓。

    郁清珣抬步過到?前?頭。

    “清珣你……”太皇太后驚訝他這變化，立馬猜到?真正逝世的是誰。

    唯有唐窈出事，他才會如此表現(xiàn)。

    先是兒女，再是妻子……

    饒是太皇太后原本鎮(zhèn)定，此刻也忍不住多了幾?分緊張。

    “我未曾選郁清玨?！彼芸旎厣?，搖頭否決道：“郁四眼?高手低，無?甚大用，若我要徐徐圖之，首選郁沉，次選清瑜?！?/br>
    太皇太后掃過退到?旁邊的郁二。

    郁清瑜與?郁沉皆為郁氏實權(quán)人物，但郁清瑜為郁清珣異母兄弟，且唯郁清珣馬首是瞻，難以撬動，相較而言，地?位低于二人的郁沉更好撬動。

    至于郁四？

    沒有郁清珣，朝中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東西，誰會想要他來取代郁清珣？

    第66章 記前世 （十一）

    “何?況, 我若真有選誰，此刻就不會進(jìn)國公府自投羅網(wǎng)?！?/br>
    “我今日過來，還帶著長霖, 就是為了告訴你一聲, 棠棠之事確非我等所為, 你莫要中了宵小圈套，真如他們所愿, 為此……長霖將東西拿出來?！碧侍筠D(zhuǎn)向小皇帝。

    小皇帝記得祖母囑咐，忙從身后內(nèi)侍捧著的匣子里?掏出一封詔書。

    “表叔！”小皇帝親將那詔書遞向郁清珣。

    郁清珣看著遞來的詔書, 并沒有接。

    太皇太后也從身后女官手里?拿過一封懿旨，同遞給郁清珣道：“我知你還有懷疑，怕是我所為，我可讓出聽?政權(quán), 自此退居太慈宮不理朝政, 不問世事, 長霖也可禪位讓賢, 你可另選新?君。”

    “母后這怎可！”太后驚得臉色都變了，就想去奪小皇帝手里?的詔書，又忌憚郁清珣，到底沒敢輕舉妄動。

    小皇帝臉上茫然，只朝郁清珣遞著禪位詔書。

    太皇太后無視太后驚呼, 道：“只愿你莫要中了他人圈套，讓真正的仇敵笑傲得利?！?/br>
    周圍靜了靜。

    郁清珣垂眸看著遞來的詔書懿旨，沒有言語, 也沒接過查看。

    四周蔓延著緊張情緒, 所有人都等著他做決定。

    “你說不是你和徐家，那?又是誰？”郁清珣目光從詔書上移開, 轉(zhuǎn)到太皇太后身上，眼神平靜不顯喜怒。

    這不是疑惑詢問，而是要她?給出理由。

    太皇太后聽?懂他意?思。

    “端王。”她?毫不忌諱道：“能越過我說動趙參和馮去，又有能力讓趙參‘自縊’，馮去‘落水’的唯有六……端王。”

    “他遠(yuǎn)在越州，如何?行事？”郁清珣沒否認(rèn)。

    太皇太后道：“以他的身份，要在京中找出愿意?擁護(hù)他的人并不難?！?/br>
    這是廢話。

    這世上不僅有父死子繼，還有兄終弟及。

    當(dāng)今天子年幼，其他親王會有所想也是常情，且先?皇辦庠序，改科舉，清桑田等變革至今，眾世家士族苦其久已，二?者利益一致，一拍即合，有所想有所為，也無甚出奇。

    “難與不難不重要，娘娘不若直言有誰。”郁清珣道。

    太皇太后頓了下，深看了眼郁清珣。

    往常都是臣下揣摩她?，將她?想要的東西呈上來，此時此刻卻反了過來。

    她?心下暗嘆，道：“以我之見崔謝兩?家最是可疑，我這就下懿旨，讓你領(lǐng)兵細(xì)查？”

    “大晉世家非只有崔謝?！庇羟瀚懙?。

    太皇太后了然，“王盧兩?家或也有疑，一并細(xì)查?！?/br>
    “不夠?！?/br>
    “李鄭二?家也查了？”

    “不夠?！庇羟瀚懸琅f是兩?字。

    太皇太后停了停，眉頭緊皺，連眉心美人痣都跟著擠了擠，“明澈是想……”

    “娘娘下懿旨，允我捉拿叛逆，先?斬后奏，先?拘后審，先?審后查?！庇羟瀚懺捳Z清晰，表情平淡。

    太皇太后驚了大跳。

    他不滿只處理崔謝幾家，還想將事情鬧大，借機(jī)一舉將京中其他反對者剿滅？

    “只要我在，陛下還是陛下，娘娘還是娘娘，我所拿所斬皆為叛逆，待陛下成人，我自會還政?！庇羟瀚懺手Z道。

    “我自是信你的?！碧侍蟛换挪幻舆^話語，又似蹙眉輕嘆，“只是如此行事，有失妥當(dāng)，若他們不服……”

    “那?就都?xì)⒘??！庇羟瀚懫届o打斷。

    太皇太后噎了下，又無可駁回。

    郁清珣內(nèi)掌南北兩?衙，外?有兩?位大都護(hù)支持，要屠殺崔謝幾家并不難。

    左右她?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只要郁清珣不沖進(jìn)皇宮，不廢君自立，造成動蕩，其他事……也就隨他去吧。

    只是六郎……

    太皇太后想到次子，輕輕嘆了聲，頷首允道：“你既已有打算，我也不多說，來人，擬懿旨……”

    “娘娘可回宮讓翰林大學(xué)士草擬，范相及眾閣老審閱后，再發(fā)旨意??！庇羟瀚懺俣却驍?。

    他要符合規(guī)章制度，要讓整個朝廷為他背書。

    那?些人想要挑撥他造反殺君，好漁翁得利，他又豈能如他們意?。

    太皇太后稍頓，頷首應(yīng)道：“好。”

    “娘娘請回。”郁清珣回了禮，目光轉(zhuǎn)向?旁邊不甘不愿的太后。

    太皇太后暗道不好，道：“我給窈娘上柱香……”

    “不必?！庇羟瀚懙暦駴Q，回頭朝郁二?伸出手，目光落在他腰間佩劍上。

    郁清瑜迅速將佩劍拔出，雙手奉上。

    太皇太后等人臉色微變，“清珣……”

    “棠棠之事或與娘娘、陛下無關(guān)，但姬長歡與太后相關(guān)，若無她?，棠棠或許不會出府溺水……”郁清珣看向?太后。

    太后早嚇得臉色發(fā)白，強(qiáng)自辯道：“國公這話何?意?？那?叛逆女當(dāng)初是國公要救下庇護(hù)，豈能啊——”

    寒光一閃而過，將她?右手齊肩砍下，鮮血洶涌而出，剎那?噴灑了滿地?。

    “??！”堂中眾人驚駭。

    “阿娘！”小皇帝嚇白了臉。

    徐太后瞪大眼睛不敢信地?看著自己右肩，劇痛后知后覺傳來，她?驀地?凄厲慘叫，白著臉昏死過去。

    周圍宮女擁過來，手忙腳亂扶住太后，想為之止血堵傷。

    郁清珣收劍遞還給郁二?，沒看小皇帝眼里?驚恐與別樣情緒，只漠然道：“若她?能活下來，日后閉居興寧宮，日夜為我兒女祈福抄經(jīng)，不得停歇。”

    太皇太后閉了閉眼，內(nèi)心暗嘆，很快穩(wěn)住情緒，沉聲吩咐左右道：“慌什么，還不快召太醫(yī)，請陛下暫避回宮！”

    “是?！敝車鷮m娥內(nèi)侍忙將小皇帝帶走，另有人慌亂去請?zhí)t(yī)。

    李院正等太醫(yī)都在郁國公府，不到小半刻鐘便趕了過來，給徐太后止血包扎，到底是救了回來。

    太皇太后也沒在國公府久留，等徐太后止血穩(wěn)住情況，便匆匆回了宮。

    靈堂內(nèi)。

    國公府仆從已手腳麻利地?清理干凈血跡，周圍哭喪依舊，仿佛先?前只是一場夢幻。

    郁清瑜給長嫂上過香，欲言又止地?看向?兄長。

    當(dāng)著小皇帝的面砍下他生母手臂，若是小皇帝記恨于心……

    “阿兄，既已如此，不若……”他想說，又到底沒吐出那?字眼。

    大晉立國不過百余年，先?皇更是賢明圣君，朝野內(nèi)外?民心之所向?，他崩逝不過兩?年，誰敢在這時言反？

    “不必緊張，離他長大還有很久。”郁清珣目光看著棺木，“何?況這是我所為，屆時將我人頭奉上，自能平他怒火?！?/br>
    “哥！”郁二?臉色大變，“你怎能這么想！大不了咱們宰了他另立新?君！”

    “另立新?君？立誰？福王的兒子？”郁清珣似笑了下，目光始終未曾離開棺木，“你怎保證福王就定沒有參與此事？”

    郁二?頓噎，無言以對。

    端王福王皆為小皇帝親叔叔，端王能與世家聯(lián)手，焉知福王就一定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