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晴舒回過神來，“……不，是沒想到你還做了整只的鹽焗雞，很麻煩吧？”

    “還行，反正鹽都炒了，順便做就是，我爸媽也喜歡吃，剛好兩只，你們一人一只?！?/br>
    厲江籬笑瞇瞇的，從袋子里找到那只鹽焗雞，遞給陳佩。

    整只的鹽焗雞通體金黃，看上去非常好看。

    厲江籬的語氣有些得意，“為了保證它的完整，我都沒有斬件，一會兒你手撕著吃吧?！?/br>
    話音剛落，季非和齊賀、周濛濛三個端著盒飯進(jìn)來了，警長被嚇了一跳，立刻停止了吃飯，跑到厲江籬腳邊緊緊挨著他。

    見到厲江籬，齊賀和周濛濛都有些驚訝，之前警長在實錄中途喵出來的事他們也知道，但還沒來得及知道抱著貓的男人是誰。

    季非主動介紹道：“這是晴晴姐的朋友，過來玩的?！?/br>
    “你們好，我是嚴(yán)老師的朋友?！眳柦h笑著主動打招呼。

    男人清雋的臉孔上眉眼溫和，有種溫潤斯文的氣質(zhì)，看起來從從容容的，一看就知道家境和教養(yǎng)都很好。

    周濛濛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周濛濛，是龍湖娛樂的藝人，先生貴姓？”

    “免貴姓厲。”厲江籬點頭，伸手把貓抱回懷里。

    回到他懷里的警長眼睛立刻瞇了起來，一副吃飽了有些困的樣子，爪子都有些開花。

    齊賀有些探究地打量他一眼，笑道：“我還以為厲先生是程導(dǎo)請來的呢，沒想到是嚴(yán)老師的朋友?！?/br>
    說完又問：“厲先生在哪里高就？”

    他們都以為厲江籬能跟嚴(yán)晴舒認(rèn)識，要么做跟娛樂圈搭邊的產(chǎn)業(yè)，要么跟嚴(yán)晴舒背后的嚴(yán)家是同行。

    但厲江籬卻說：“在醫(yī)院上班，這不，難得休息，出來長長見識?！?/br>
    齊賀他們都很驚訝，周濛濛問道：“厲先生是醫(yī)生？那是怎么……和晴晴認(rèn)識的？”

    聞言難以按捺內(nèi)心的好奇，在他們倆之間來回地看。

    厲江籬扭頭看了一下嚴(yán)晴舒，笑道：“家里長輩是同學(xué)同事?！?/br>
    嚴(yán)晴舒也點點頭，靠在躺椅上指指厲江籬，“我爸和他爸媽在一個單位的，哦，他也是，上回鑫籠珠寶付總的太太住院，就是他給做的手術(shù)。”

    “不是我做的手術(shù)，主刀是主任和大師兄?！眳柦h忙糾正道。

    嚴(yán)晴舒聞言便好奇地問：“你現(xiàn)在還沒能當(dāng)主刀吶？”

    “早著呢，有的是經(jīng)驗要積累，那可是肺，一不小心弄壞了，就是人家一輩子的事。”厲江籬笑起來，神色坦然地承認(rèn)自己的不足。

    嚴(yán)晴舒問大概是什么時候，他聳聳肩：“肯定是等我升主治以后的。”

    嚴(yán)晴舒這會兒閑么，繼續(xù)追問：“那你什么時候能升主治？”

    厲江籬心說這人可真能打破砂鍋，面上卻還是笑得很溫和，“這個也說不準(zhǔn)，大概明年下半年我會當(dāng)住院總，住院總?cè)纹诤笥兄笜?biāo)就可以聘了，只是什么時候能有指標(biāo)，這也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和爸媽那個時候不同了，蘿卜排長隊，就等著前面坑里的人挪窩呢?！?/br>
    大家都笑起來，說多多少少都有聽說過一些體制內(nèi)的事啦。

    這時微波爐發(fā)出一聲“?！钡奶崾韭?，陳佩將熱好的鹽焗雞拿出來，金黃色的表皮看得人食指大動。

    “哇，晴晴姐你今天大開吃戒啊，居然點了那么大一只雞，不怕挨枚姐罵?。俊奔痉钦痼@地看著盤子里的整雞問道。

    大家都是藝人，平時的飲食全都是被身邊n多雙眼睛盯著，生怕他們多長了哪怕一兩rou，少有今天這么放肆的時候。

    嚴(yán)晴舒有些得意地理直氣壯道：“這可是厲醫(yī)生送給我的禮物，還是他親手做的，我要是不吃，他會難過的?！?/br>
    說著沖厲江籬眨眨眼，問他：“你說是吧？”

    厲江籬失笑，很配合地點點頭，“是，我下夜班回家，覺都不補(bǔ)，忙到晚上八九點才做好的，而且要提前兩天跟菜市場的老板娘訂貨，直接過去未必能買到合心意的?！?/br>
    “看，人家花了那么多功夫，我要是不吃多不好，枚姐肯定能理解我?！眹?yán)晴舒笑嘻嘻地接過一臉無語的徐苗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

    又招呼大家：“都一起來加菜啊，別客氣?！?/br>
    另外三個人看著那一看就很好吃的鹽焗雞躍躍欲試，但又很猶豫，厲江籬見狀便道：“雞rou的脂肪含量低，吃些不會胖的，鹽焗雞無非是比水煮雞胸rou多了點鹽味，要是怕胖，不吃雞皮就是了?！?/br>
    “成人需要每天攝入一定量的鹽分，不能過多，但也不能過少，鹽攝入不足，人就會覺得疲倦乏力，對心臟和肌rou都不好，長期這樣的話，還有可能引起低鈉血癥?！?/br>
    “我?guī)啄昵拜嗈D(zhuǎn)時去過腎內(nèi)科，腎內(nèi)科有很多病人是要透析的，我們有個腎綜的病人，管床醫(yī)生交代回去以后要吃清淡點，少吃鹽，不然腎臟的負(fù)擔(dān)太大，她回去一想，我不吃鹽的話，腎臟豈不是負(fù)擔(dān)能再小一點？于是她每頓飯都不放鹽，連rou湯都不放鹽，吃了沒幾天，又回醫(yī)院來報到了，雙下肢浮腫，一查，低鈉血癥，把鈉離子不上來就好了，鈉離子哪里來，日常飯菜里的鹽就是。”

    “所以再是工作需要保持身材，鹽還是要正常吃的，除非你有高血壓，就要比普通人的飯菜更清淡點。”

    他這么一說，幾人一想，說得很有道理，得聽醫(yī)生的，咱不懂的事，就得聽專業(yè)人士的。

    厲江籬說話這幾分鐘功夫，嚴(yán)晴舒已經(jīng)把整只雞都拆了，把一條雞腿遞給周濛濛。

    “濛濛姐，吃腿。”說完看看兩個男生，“還剩一條腿，給你倆誰都不好，你倆吃雞翅吧?！?/br>
    接著把雞腿要給厲江籬，“你做的，你吃。”

    厲江籬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沒讓雞腿放進(jìn)自己的盒飯里，“是給你帶的，你吃，家里還有，你還怕我會吃不著么?！?/br>
    說著推了一下她的手腕，雞腿就移回到她那邊去了。

    嚴(yán)晴舒笑瞇瞇地嗯了聲，給他夾了個雞翅根，給大家分了后讓陳佩端出去，給幾位導(dǎo)演也分分。

    “不多，但也算是一份心意，厲醫(yī)生特地帶過來的呢。”

    厲江籬一聽這話就忍不住頭皮發(fā)麻，嘆氣道：“又不是什么好東西，值當(dāng)你這樣……不怕人家覺得小氣??？”

    嚴(yán)晴舒說：“怎么會，心意不分大小，你問濛濛姐他們，覺不覺得我們小氣？”

    鹽焗雞皮爽rou滑，連骨頭都進(jìn)了味，咸鮮的香味在唇齒間縈繞，既不過分的干柴，也不會綿軟得失去口感。

    “怎么會，很好吃啊，這真的是你自己在家做的嗎？感覺跟外賣點的好像了。”周濛濛搖頭驚訝道。

    今天劇組的盒飯里有燒鴨，厲江籬把配的酸梅醬打開，應(yīng)道：“因為跟店里的做法有點像，用的是一百八十天以上的土雞，在酒店會用沙姜粉、雞粉、味精、麥芽酚、花生油和黃梔子水做調(diào)料，我圖方便，用鹽焗雞粉代替了沙姜粉，除了油鹽就只加一點黃梔子水讓上色更好，步驟倒是差不多，炒熱粗鹽把雞包好埋進(jìn)去小火焗熟?！?/br>
    季非一邊啃雞翅一邊問：“這么麻煩，得用不少鹽吧？”

    “做一次一般七八斤粗鹽吧?！眳柦h吃了口盒飯里的燒鴨，燒鴨的味道一般，rou軟綿綿的，口感不是很好。

    他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又立刻松開。

    聽到齊賀好奇地問用完的鹽是不是就要扔掉，笑了笑：“怎么會，可以存起來，下次接著用的。”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抱歉，接個電話?！彼畔驴曜幽贸隽耸謾C(jī)。

    打電話的是今天值班的姚敏，她跟厲江籬說：“你前些天出院那個胸腺惡性畸胎瘤的小朋友的家長，打電話過來非要找你，說有問題要問你，是你給他們打過去還是怎么說？”

    厲江籬問：“現(xiàn)在就在線嗎？”

    “在啊，電話沒掛呢。”

    “你把座機(jī)和手機(jī)都開免提，我跟他們說說?！?/br>
    幾秒鐘過后，他聽到那邊傳來明顯有些干擾的聲音，孩子的家長連連喂了好幾聲，問醫(yī)生在不在。

    姚敏道：“我已經(jīng)幫你們接通厲醫(yī)生的電話了，有什么事你們直接問就可以了。”

    厲江籬也說：“我在的，你們有什么事嗎？是不是出院小結(jié)哪里沒看明白，或者缺什么報銷材料？”

    “沒有沒有，不缺材料的，就是吧……我們現(xiàn)在心里很害怕，厲醫(yī)生，我們想問問你，孩子他這個病，是不是活不久了？”

    這個問題他們不是第一次問厲江籬，在住院手術(shù)的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們反反復(fù)復(fù)地問及此事，每一次都很焦慮。

    他們把這種焦慮轉(zhuǎn)嫁給厲江籬這個管床醫(yī)生，隔三差五就重復(fù)地問同一個問題。

    厲江籬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好再一次說起早就說過很多次的話：“他已經(jīng)接受了手術(shù)，這是最好的治療方法，目前看來情況很好，你們要做的是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而不是時刻擔(dān)心他會不會……小孩子恢復(fù)能力快，飲食清淡有營養(yǎng)就可以了，不要什么補(bǔ)品都給他吃，按時回來復(fù)查，注意事項出院小結(jié)上都寫著有，你們不用太焦慮。”

    “那他會不會復(fù)發(fā)??？”

    “存在復(fù)發(fā)的可能性，所以要你們按時帶他過來復(fù)查，只要我們早發(fā)現(xiàn)，治療的辦法就會多很多。但是我們不能貸款未來的焦慮，你們再這樣下去，他小孩子家家想得少，心情開闊，腫瘤還沒有復(fù)發(fā)，你們當(dāng)父母的就先倒下了。”

    “可是我們真的很擔(dān)心，我們就這一個兒子……”

    “我知道你們很著急孩子，但是你們也不能天天都焦慮害怕，搞得好像第二天他就要復(fù)發(fā)治不好了一樣，你就這么想，太焦慮也會生病，你們病了，孩子怎么辦？”

    “……你說的對，可是……”

    “不要可是啦?！眳柦h嘆口氣，溫聲道，“還沒發(fā)生的事，想了是沒多大意義的，你們與其每天擔(dān)心，每天唉聲嘆氣讓孩子受到影響，不如mama多學(xué)做幾個小朋友愛吃的菜，爸爸多帶小朋友出去走走玩玩，然后努力賺錢，等以后萬一如果真的不走運，復(fù)發(fā)了，咱們有錢看病吃藥做手術(shù)?！?/br>
    意外要是能防得住就不叫意外了，既然防不住，那為什么不努力增強(qiáng)自己的抗風(fēng)險能力呢？

    這一勸就是十幾分鐘，四個人全都不說話，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吃飯，間或用口型感慨一下，這人耐心可真好啊。

    好不容易把人勸好了，姚敏那邊把座機(jī)的話筒放好，拿起手機(jī)對他道：“我看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公婆怕是要神經(jīng)衰弱?！?/br>
    厲江籬笑著嘆口氣，“沒辦法，六歲的小孩得惡性腫瘤，任何父母都無法接受的，換了我們都忍不住焦慮，更何況他們。”

    姚敏又感慨幾句，這才把電話掛了。

    結(jié)束通話，厲江籬發(fā)現(xiàn)這幾個人面前的飯根本沒吃多少，個個都細(xì)嚼慢咽，心里也覺得很震驚。

    這種速度，還不如小雞啄米呢。

    他奇怪地問道：“盒飯這么難吃嗎？怎么你們吃這么慢？”

    幾個人用同樣驚訝的目光看著他，沉默半晌，七嘴八舌地解釋：“細(xì)嚼慢咽不會胖?！?/br>
    “吃得慢，飽腹感就強(qiáng)，吃太快了會無形中吃很多的?！?/br>
    “要咀嚼三十六下，對身體好！”

    厲江籬：“……”

    嚴(yán)晴舒還問他：“你是不是做不到?。俊?/br>
    “……確實做不到。”厲江籬被她問得樂出聲來，“我平時要是吃飯這么慢，絕對吃不飽，然后會因為沒吃飽又站太久暈臺?！?/br>
    嚴(yán)晴舒聽了又覺得他不容易，看看旁邊還沒動過的燒鴨，問他：“那你多吃點rou補(bǔ)補(bǔ)？”

    厲江籬一看她夾起一塊鴨rou，立刻用手捂了一下飯盒，堅決拒絕：“我寧愿暈臺也不吃這種鴨rou?！?/br>
    嚴(yán)晴舒瞬間瞪大眼睛：“……這么難吃嗎？”

    “嗯……一般般吧。”厲江籬有些言不由衷地道。

    嚴(yán)晴舒看著他有些揶揄地笑：“你這么挑嘴啊，這可不行。”

    厲江籬笑瞇瞇地嗯了聲，“所以我學(xué)會了做飯?！?/br>
    嚴(yán)晴舒嗤了聲，低頭看見警長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她的旁邊，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她。

    她放下吃剩的盒飯，用濕巾擦擦手，彎腰去揉它的頭。

    彎腰的時候她自然地拉近了和厲江籬之間的距離，厲江籬聞到一股很淡雅怡人的花香，微微一愣，低頭看見她低垂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