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來了。袁則的身形的確是過于壯碩，快走起來更是壓迫感十足，顧書玉下意識朝后退了幾步，把自己半掩在了莊聿身后。

    袁則并不在意，轉(zhuǎn)而十分自來熟的向莊聿說道：“解元公，吃李子嗎？”

    莊聿笑得斯文，也不拒絕，只是從袁則手中取了兩顆李子放在手中把玩。

    兩人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留下的話卻讓楚摘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袁則沒見過這樣的楚摘星，甚至在想，原來她這樣意堅(jiān)如鋼的人，也會有動搖的時候嗎？

    明知勸不了，但他還是要嘗試一下。

    哪有他擼起袖子準(zhǔn)備大干一場，老大卻打退堂鼓的道理。實(shí)在不行，他就要效仿一下玉皇朝黃袍加身的故事了。

    “老大，那顧書玉雖然家學(xué)淵源，但年歲尚輕，還不到她娘三分，大可不必深思，傷神?！?/br>
    楚摘星搖了搖頭，又看向正在哄meimei的鐘元，喃喃道：“她說得對，以武犯禁能救一家人。駁斥歪理邪說功隆百倍，能救千家人。可眼下天下均是如此，我救不了天下。”

    “我要去城外走走?！?/br>
    楚摘星說完就走了，袁則拍了拍額頭，強(qiáng)迫自己往好處想。

    至少這回還給打招呼了。

    堅(jiān)城之外是鄉(xiāng)落，時至日落，農(nóng)人們已經(jīng)背負(fù)著農(nóng)具呼朋喚友準(zhǔn)備回家。

    鐘元的祖輩也曾是其中一員，終日辛勞，只得溫飽。六代勤勞不輟方成了一個小地主，但一場重病，一個喪禮就重新變?yōu)槌嘭殻€要被人欺凌上門。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無立錐之地。

    他們是三千世界的基石，卻不知前路在何方。閉眼之后，更不知這滿腔熱血肥沃了誰家土地。

    可這就是現(xiàn)實(shí)。

    固然城外還有大片的土地沒有開墾，但盡是山澤湖泊，山精野怪遍地，加上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玉皇朝在一個元會前就不曾開拓土地了。

    有各種各樣的人因各式各樣的原因逃入其中，但那里無修士監(jiān)察，沒有定期的消災(zāi)解祟，據(jù)說平均壽命還不到四十歲。

    楚摘星繼續(xù)朝外走，到后來已經(jīng)看不到路，她只能循著空中的生民之氣繼續(xù)向前。

    途有餓殍，路逢倒斃，人皆瘦骨嶙峋，童子悲慘啼哭。明明尚在人間，她卻覺得自己恍處鬼域。

    身處野外的百姓，比定天城外的流民還要慘。

    殘陽如血，楚摘星終于停了下來，而此時眼前已經(jīng)沒有任何阻礙。她靜靜看著太陽慢慢沒入地面之下，黑暗逐漸成為主流，將她牢牢包裹吞噬。

    天下、黎庶、蒼生、百姓，楚摘星從未覺得這些詞離自己這么近，這么鮮活。

    右臂再度涌現(xiàn)出幾能將她焚燒殆盡的溫度，她卻在這場炎熱中無比清晰地探明了自己的道。

    遍地哀鴻滿城血，無非一念救蒼生。

    楚摘星就這么站到了東方破曉。袁則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后，滿身露水。

    楚摘星看著正在奮力掙扎而出太陽，冷漠道：“跟著我，可能會死?！?/br>
    她現(xiàn)在最沒把握的事情就是給人當(dāng)老大了，可她要踐行自己道，必須要很多人幫助。

    袁則對她沒有惡意，是個很好的選擇。

    袁則滿不在乎撣了撣身上的露水：“沒事，就算不跟著老大你，我也活不長?！?/br>
    “什么？”

    “老大你不會真覺得窺探天機(jī)沒有影響吧？歷代觀樓派傳人，不入渡劫境，壽數(shù)不過五百。我算算，現(xiàn)在我派的渡劫境祖師得從我這往上推十八還是十九代來著?！?/br>
    袁則語氣平靜地不像話，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渾然不覺自己壽數(shù)相對于修為來說實(shí)在是太過低了。

    楚摘星同樣收斂了震驚，平靜以待：“我要去混元宗?！笨纯茨懿荒苣脗€弟子身份，散修身份在上界舉步維艱，自報家門后就像矮了一籌。

    “無事，我本就東游西蕩沒個正經(jīng)差事。而且老大你的命輪告訴我，你待不長的，你似乎有很重要的人要去見，到時候我再跟著你就好了。”

    袁則先前還算正經(jīng)，到后來就不斷挑眉，顯得有些狡黠。

    “就你話多。”楚摘星這次沒有對袁則叫她老大做出反應(yīng)。

    兩人相伴回城，于路都說些歡樂的話題。

    “對了，你說你有望氣之術(shù)，那真神仙佛的氣是什么顏色的？”

    “老大，拜托，真神仙佛都有七彩琉璃光相伴的。就算白龍魚服，掩藏住了，那也不是我能看的。我想想，可能看一眼就會折壽五年吧，也有可能是十年，而且鼻血肯定會噴個不停。

    不過我還沒試過，老大你以后成仙做祖了，我應(yīng)該可以試試?！?/br>
    “滾一邊去，我連金丹期都沒到，你就敢想著我成仙做祖了？”

    “做人嘛，總是要有夢想的，不然和咸魚有什么差別。對了老大，說到咸魚，城中有一家館子的咸魚蒸rou特別好吃，擇日不如撞日，咱們等會去嘗嘗吧?！?/br>
    “好，你帶路，你做東，我只負(fù)責(zé)吃?！?/br>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說什么都對?！?/br>
    身后，旭日東升，朝陽普照萬里，黑暗被驅(qū)逐無蹤。

    新的一天，開始了。

    第拾一章

    這些頂尖宗門, 還真是有夠財(cái)大氣粗的。

    楚摘星站在混元宗的山門前，看著高聳入云的巍峨山峰和逐漸隱入云中的狹窄小路，再一次發(fā)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