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瀾蹲在衣箱前，從自己的舊衣里翻出小錢袋，把里頭的碎銀子和零零散散的銅板都倒出來，仔仔細(xì)細(xì)數(shù)了一遍，過一會(huì)兒，又?jǐn)?shù)了第二遍。

    二兩零七十九文錢。

    再多數(shù)幾遍，也不會(huì)多出錢來。

    雀瀾嘆了一口氣，回到床上，越過早已躺下的世子殿下，到床里頭睡去了。

    翌日早晨，剛用完早飯，雀瀾正準(zhǔn)備再去那當(dāng)鋪過過眼癮，劉叔過來了，笑瞇瞇道：“少夫人，殿下出門前，囑咐老奴把這個(gè)給您。”

    雀瀾看了一眼：“賬本？”

    “是呀。過小定時(shí)，王妃賞給您的東西里不是有好些鋪?zhàn)用?？那時(shí)王妃怕您沒空打理，挑的都是些地段好、常年出租的鋪?zhàn)?，您每個(gè)月只需收收租金就行了。”

    “這就是收租的賬本？”

    “是。王府的管事每月下去收一次租，記在賬本上，前幾日剛從宜州把賬本送過來?！?/br>
    雀瀾翻開賬本，被上頭的數(shù)字嚇了一跳。

    鋪?zhàn)佑写笥行。粋€(gè)月的租金，從十幾兩到四五十兩銀不等。而王妃賞下來的鋪?zhàn)?，有五十幾間，一個(gè)月光收租就是幾千兩銀。

    雀瀾目光呆滯，合上賬本，喃喃道：“好多錢啊?！?/br>
    劉叔笑道：“要是在宜州城里，您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您的貼身小廝會(huì)記著賬，月底掌柜們上王府對完賬，銀子就從您私庫里付出去了。”

    “現(xiàn)下在澹州，沒有那樣方便。不過管事送了些現(xiàn)銀過來，您要花用，找老奴支取就是了?！?/br>
    雀瀾雙眼一亮：“我先支一百二十兩?！?/br>
    他帶著劉叔，興高采烈地出門，趕到昨日那當(dāng)鋪。

    掌柜剛剛開門，看見雀瀾，連忙迎上來：“少夫人又來啦，今日看點(diǎn)什么？”

    雀瀾有了錢，語氣輕快，直接說：“我要昨日那把劍?！?/br>
    “這……”掌柜面露難色，“那把劍，昨日已賣了。”

    雀瀾愣住了，臉上的笑意凝固。

    一旁的劉叔也急了，說：“昨日那劍，少夫人不是看了老半天么，怎么也沒給少夫人留一下。”

    掌柜連忙說：“少夫人莫怪，小老兒是看，當(dāng)時(shí)殿下都來了，也沒答應(yīng)少夫人買。小老兒以為殿下不樂意少夫人買這些，這筆買賣做不成了，才賣給別人的?！?/br>
    他嘆了口氣：“要是知道少夫人真心想買，小老兒一定留著，可是……這好東西也不等人哪?！?/br>
    劉叔又問：“在你這兒買走東西，要留名的罷？看看……”

    “罷了?！比笧懘驍嗨?，低聲道，“許是我和它沒有緣分。”

    他轉(zhuǎn)身走出了當(dāng)鋪。

    劉叔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跟出去，跟在雀瀾后頭寬慰他：“少夫人，王府的倉庫里奇珍異寶有的是，咱們犯不著稀罕這小當(dāng)鋪里的東西。”

    “等回了宜州，讓殿下給您好好挑一把寶劍，肯定比他這個(gè)好?！?/br>
    雀瀾沒作聲，一路往回走著，但劉叔人老經(jīng)事，知道他是失落難過了，在旁不停地小聲絮叨，說以后定能碰上更好的。

    路過一處小巷，里頭正有一對年輕男女在講話。

    “阿牛哥，你怎么買這么貴的簪子，這得好些錢吧？”那姑娘手里捧著支銀簪，愛不釋手地來回看。

    年輕小伙子憨厚地笑了兩聲：“我把積蓄全花光了，還找人借了些?！?/br>
    雀瀾停在巷子口，看著他們。

    姑娘說：“你太破費(fèi)了，以后可不能這樣花錢。”

    小伙子羞澀道：“給你花錢，值得的。雖然我掙得不多，但我愿意都給你花?！?/br>
    劉叔偷偷瞧了雀瀾一眼，見雀瀾認(rèn)真地看著，不知在想些什么，頓時(shí)心里叫一聲糟糕。

    同這掙的錢全給心上人花的淳樸小伙子一比，世子殿下可不就是有錢卻不愿意給少夫人花錢么？

    他試探地叫雀瀾：“少夫人……”

    雀瀾眼睛仍看著那對年輕男女，輕聲說：“你把賬本還給殿下罷，多謝他的好意了?！?/br>
    他繼續(xù)往前走，劉叔在后跟著，想寬慰，也再找不出合適的話，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晚間，祝盛安回來，院里下人忙過來告訴他，少夫人在屋里睡了一天了，午飯和晚飯都沒吃。

    祝盛安皺起眉，想進(jìn)屋看看，又猶豫了片刻，先將劉叔叫了來。

    “少夫人怎么了？今日不是給他錢了么？”

    劉叔撇撇嘴：“給了。但是昨日少夫人看中的那把劍，已叫別人買走了。”

    祝盛安一愣。

    劉叔將賬本和銀票呈上來：“少夫人什么也沒買。要老奴將這些還給您，說，多謝您的好意。”

    祝盛安的目光落在賬本上，想起昨夜看見的，雀瀾悄悄蹲在衣箱錢，將他那點(diǎn)錢拿出來，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的樣子

    今天終于有錢了，他興高采烈地跑去當(dāng)鋪，卻聽到劍已被別人買走時(shí)，是什么心情呢？

    祝盛安從沒有過這樣的遺憾，因?yàn)樗胍?，總能得到，而且是輕易地得到。

    他從沒有攢著錢去買什么東西，他看中的東西，也會(huì)一直為他留著。他忘了雀瀾同他不一樣。

    祝盛安心中嘆了一口氣。

    然而劉叔的話還沒說完，他道：“少夫人從當(dāng)鋪出來，唉，也是太湊巧了，偏偏就看見一對年輕人在互訴衷腸?！?/br>
    “那小伙子掏空積蓄，給小姑娘買了一只銀簪子，說，自個(gè)兒雖然掙得不多，但是愿意把所有錢都給她花，給她花錢都是值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