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從輿圖上的澹州出發(fā)，來到東面的祁州，轉(zhuǎn)入通南大運河一路往北，點到京城，而后繼續(xù)向北，點到京城北面的兩座天然屏障。

    西邊一座東西走向的是西平嶺山脈，這條山脈發(fā)源于昆侖山，蜿蜒往東，護住了整個大周的腹地，止于京師以北。山脈北面便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大周將這塊廣袤草原上的十六個州統(tǒng)稱為嶺北，設嶺北總督，再往北，渡過寬闊的烏拉木河，便是金人的地盤。

    而京城東北面還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大山，名為東寧山，陡峭難行、高聳入云，建于山隘中的凌云關(guān)也因此成為天險，有“天下第一關(guān)”之稱。出了關(guān)，便是大周附屬國，甸麗。

    秦般的指尖從西平嶺往北，點到了烏拉木河，而河以北，仍有圖案。可這副輿圖上只畫地形地點，不標文字，沒去過邊疆的人，根本不知道這畫的是哪里。

    “殿下看過大周輿圖，因此能憑地形，認出烏拉木河以南的地方。”秦般道，“但是這里畫的，已經(jīng)過了河。”

    他的手指點在輿圖上：“這是突舉、乙室、品力，三個金人部族，隸屬金人所設的南府?！?/br>
    這幾個部族的位置已到了輿圖最邊緣，十分不起眼，祝盛安又未去過邊疆，認不得這是哪里，經(jīng)他點出來，一時難掩震驚，喃喃道：“三個金人部族……”

    “不錯，他們繪制出來了。”秦般道，“玄衣軍發(fā)于嵋州，在大周的最南端，他們要自行繪制大周輿圖，雖有難處，但只要肯耗費人力財力，也不是辦不到。”

    “可金人這幾個部族的位置，除了守疆的將士，朝中權(quán)貴都沒幾個人知道。”秦般轉(zhuǎn)過頭，看向祝盛安，肯定道，“玄衣軍同金人有勾結(jié)?！?/br>
    祝盛安腦中驀然想起，雀瀾之前同他提過，那名傷了他的面具人被他審出來后放走了，此人叫阿勒，是金人，也是張鶴翎的直屬手下。

    自從靖遠侯斬落了金人首領(lǐng)完顏悟的頭顱，金人各部分裂內(nèi)斗，大周同金已相安無事了多年，邊疆兩族可以通婚，也有不少金人南下來大周生活。他那時聽到這話，并未多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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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硝石

    “先不論玄衣軍與金人勾結(jié)之事?！鼻匕銓⑹质樟嘶貋?，“殿下講講有什么發(fā)現(xiàn)罷?！?/br>
    祝盛安嘆了一口氣，道：“這幅輿圖在我手上也有數(shù)月了，上頭什么也沒標，我看不明白，只能將它擱置在一旁?！?/br>
    “近日審問玄衣軍，有一個小頭領(lǐng)，交代了這幅輿圖的用處。據(jù)他所說，這幅圖是雍王排兵布陣所用，每次傳令使用密語，接到命令的人須先破譯密語，再對照輿圖行動。因為玄衣軍內(nèi)部也分派系，雍王怕有人假傳命令，便想了這么個辦法，指揮自己的親信隊伍?！?/br>
    “但輿圖畢竟是機密，人手一份，恐流露出去。雍王便只在行軍要塞設置‘骷髏抱廟’，安放輿圖，并在廟中的墻磚上刻下密語破譯規(guī)則。”

    祝盛安點了點輿圖：“他們的行軍要塞，澹州只有一處，便是被我肅清的臘子山。嵋州有兩處，一個在景山縣，一個在云華縣。”

    秦般看向他點出的地方，觀察片刻，道：“嵋州地勢西高東低，西、南兩面環(huán)山，只能走東、北兩面。但上蒼未絕嵋州百姓之生路，西面的雪原有雪水流下，在嵋州境內(nèi)形成了禮水、孜水兩條大河?！?/br>
    他仔細看著輿圖：“禮水由西向東貫穿嵋州中部，到澹州后轉(zhuǎn)為向北，再向東，經(jīng)過祁州，匯入通南大運河，十分便利。而禮水在嵋州境內(nèi)的一處重要碼頭，就在景山縣?！?/br>
    “不錯。”祝盛安接了他的話，“從景山縣出發(fā)，順禮水而下，便到了澹州境內(nèi)的豐春縣，再走兩日，就能經(jīng)過祁州，進入通南大運河?！?/br>
    “云華縣也一樣，是孜水上的一處要塞?！鼻匕阏f到這里，微微一頓，“這個雍王選擇的行軍要塞，都是水路要塞?！?/br>
    這確實有些奇怪，大周雖有不短的海岸線，但絕大部分疆土都位于內(nèi)陸。農(nóng)耕桑麻為主的生產(chǎn)形式，天然地讓人更加依賴厚重可靠的土地，而不是漂泊不定的江河湖海。

    這個雍王，卻一個陸路要塞都沒選。

    “不論他選這兩處的原因是什么，既然是要塞，于他的布局而言，定有不凡意義?！弊Ｊ驳溃澳孟逻@兩處，玄衣軍在嵋州的布局便散了?！?/br>
    秦般眉頭微蹙，盯著輿圖，一時沒有作聲。

    祝盛安沒有催促，抱著雙臂來回踱步，也在思索接下來的行動方向。

    片刻，他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派去津州的人，應付得了那兒的局面么？”

    “徐駿做事穩(wěn)重，不會貪功冒進。”秦般道，“只要他徐徐圖之，讓陛下在上頭看清楚，究竟是誰在里頭渾水摸魚，我們的目的便已達到了?！?/br>
    津州。

    夾著砂雪的雨下了一兩日，到昨夜里，天空終于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很快覆蓋了整座津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