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大雪，氣溫低，屋里原本的雨水結(jié)冰并不奇怪。但這名小兵剛剛已說了，他生了一夜的火，連屋頂上的雪都化了，漏水下來，怎么鐵盆邊上還會有冰？

    徐駿蹲下身來，在那冰面上摸了一把，指尖便沾上些亮晶晶的細砂。

    “硝石?！彼久监?。

    夏季不少雜貨鋪自行制冰售賣，只需將硝石放入水中，硝石吸熱，水會慢慢結(jié)冰，待水凝固，硝石便能析出，刮下來即可再次使用。

    可現(xiàn)在是冬天。

    而硝石的另一用處，是制作火藥。

    徐駿心念電轉(zhuǎn)，立刻道：“把那些空箱挪開！”

    眾士兵立刻開動，不一會兒便將角落的空箱全部挪開了。

    土地面上殘留著淡淡的黃色粉末，徐駿拈起一些放在鼻尖一聞：“果然是硫磺?！?/br>
    硫磺粉末裝在箱子里，難免漏出來一些，而禁軍來得太急，雜貨鋪來不及將灑了硫磺的土地面重填一次，只能將空箱胡亂堆在這里，以作掩蓋——畢竟誰會去翻一堆空箱子呢？

    徐駿站起身，想到附近百姓的說辭：雜貨鋪最近沒有大量進貨，但是到了年關(guān)，大家都來買東西，老板經(jīng)常會送貨出去。

    可他調(diào)來了這么多援手，盯著津州各處城門，這些裝著硫磺、硝石的箱子出了這道門，又能去哪兒？

    徐駿心中咯噔一下。

    玄衣軍那艘從澹州送了堆石頭過來、再從津州回澹州的商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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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對弈

    徐駿猛地一捶墻，將身旁的一眾士兵嚇了一跳。

    士兵們面面相覷，開始努力獻計獻策，一人道：“這陳記雜貨果然有問題，竟然采買這么多硝石和硫磺，這是做火藥的材料?！?/br>
    另一人道：“這些硫磺看著還很新，是前幾日才運走的?？墒鞘胀黹g我們就已守住所有城門了，每日還有弟兄在城中巡邏檢查，他們這么多東西，能運到哪去？”

    徐駿磨了磨后槽牙：“那艘玄衣軍的商船。他們是十四日晚間到的津州港，十五日裝貨、出發(fā)，時間足夠了?！?/br>
    他心中有種及其不妙的直覺，閉了閉眼緩下情緒，才轉(zhuǎn)向眾士兵：“人都跑了，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那陳老板嘴里套不出東西，只能從這些硝石和硫磺的來源處查?！?/br>
    他點了兩人回官衙叫幫手，讓剩下的人去城中各處雜貨鋪、石料鋪，詢問硝石和硫磺的來源地，再問問有沒有見過陳記雜貨鋪的老板在此采買。

    鵝毛大雪仍下個不停。

    城中的道路結(jié)了厚厚的冰，禁軍士兵沒法騎馬，只能靠兩條腿走，在偌大的津州府中挨個地去找雜貨鋪、石料鋪詢問。

    徐駿心中焦急，背著手在府衙的院子里來回踱步。

    陰沉的天空慢慢轉(zhuǎn)暗，晚間，大雪終于停了，在外探查詢問的士兵也傳來了消息。

    津州下轄的一個小縣城出產(chǎn)硝石，附近各州的硝石幾乎都是來自這里。城中百姓們夏季要用冰，就會買些硝石自己回去制作，各家雜貨鋪采購硝石用于售賣，倒也不稀奇。

    但硝石用于制冰，可以重復使用，因此正常雜貨鋪只會少量進貨。士兵問了多家雜貨鋪的老板，發(fā)現(xiàn)這個陳老板從前幾年開始，便少量多次地采買硝石，算起來，這個數(shù)量早就超過了能正常售出的范圍。

    而到了近一年，那硝石礦的人曾同一位老板透露，陳老板采購的數(shù)量激增。

    徐駿眉頭緊蹙。

    原以為這從澹州的來的商船，只是給京中送金子，沒想到他們還暗中采購這些原料運回去，用來制作火藥！

    他們制造了那樣多的攻城器械，火藥極有可能也是用來攻城的……用在火炮中。

    徐駿心下震驚。

    難道這個在京中運籌帷幄的權(quán)貴，是兵部或工部中人？不然怎么會有火炮的圖紙？

    不，不是這樣。

    火炮的圖紙不是他給玄衣軍的。

    玄衣軍畢竟沒有完全握在他手里，內(nèi)部還有不少呂家的人，他把這把劍磨得越鋒利，未來有一天它對準自己時就難纏，他能穩(wěn)坐京中，運籌千里之外，絕不會干這種蠢事。

    那么，是呂氏宗族想要制作火炮？

    可呂氏宗族在玄衣軍中與這位京中權(quán)貴處于對立之勢，貴人手里握著的陳記雜貨鋪，怎么會幫呂氏采買原料？

    徐駿腦中浮現(xiàn)一個可怕的猜測。

    ——是張鶴翎。

    他是貴人的棋子，陳記雜貨鋪如果得了他的好處，是極有可能幫他的，或者說，原本的陳老板已被他調(diào)了包，現(xiàn)在這個陳老板，就是他的人！

    京中貴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本該送上京的金銀珠寶，中間被陳老板挪用了一部分，用于采買原料，供張鶴翎制作火炮。

    徐駿的背上倏然冒出了冷汗，可腦海里卻忍不住順著這個思路推下去。

    這次玄衣軍運上來的，是墊著石頭的金子。前兩日他一直想不通，玄衣軍為何要大費周章出一趟海，只為了拿這些石頭來耍他們一遭?，F(xiàn)在想來，運金子來只是幌子，重要的是他們得把制作火藥的原料運回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