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把稿子放在了發(fā)言席上，把話筒調(diào)高了一些，嘴微微一張。

    張了嘴卻沒聲音，她心里還有道不高不低的檻。

    坐在下面的沈歆一愣，心如擂鼓地想著，催促著——

    說話，快說話。

    站在臺下一側(cè)的老師皺起眉，回頭問負(fù)責(zé)設(shè)備的人：“是不是話筒壞了？”

    那人愣了一下，“不是吧，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上去看看？”老師壓低了聲音說。

    那人剛要上去，音響里傳出了聲音。

    陸念說話了，聲音不太穩(wěn)，剛開口的一瞬聲音還有點顫，她說：“大家好。”

    沈歆頓時舒展了眉心，長舒了一口氣，像吃定心劑般，驀地安下心來。

    陸念講得并不算太流暢，她雙眼直往下瞄，毫無感情地照著稿子念。

    臺下的人卻聽得很認(rèn)真，因為陸念分享的學(xué)習(xí)方法幾乎適用所有人。

    沈歆聽演講從未聽得如此用心，邊聽還往本子上記。

    周圍的人也埋頭寫著，能記多少是多少。

    音響就在臺下，音量大很，整個cao場都回蕩著說話人的聲音。

    陸念免不了聽到自己的話音，本來還挺局促的，在念到最后一句時，她周身一松，后知后覺發(fā)言其實也沒那么難。

    念到最后，陸念忽然想起，她還在臺下時，那負(fù)責(zé)活動的老師叮囑她記得補(bǔ)充一句感謝，還要加上一句富有感染力的結(jié)尾。

    她一頓，目光越過人群，徑直落在沈歆身上。

    不少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也有人在低頭做別的事。

    陸念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感謝老師?！?/br>
    鼓掌聲嘩然。

    “感謝我的同桌，沈歆。”陸念又說。

    沈歆抬手掩住了臉，很輕地笑了起來。

    溫玟扭頭：“謝你？”

    “為什么不能謝我。”沈歆打開一道指縫。

    臺上，陸念說完又停頓了許久，思索起該怎么結(jié)尾才能算作有感染力。

    老師面帶微笑地朝臺上看著，很期待陸念能來個精彩的結(jié)尾。

    音響里冷不丁傳出陸念的聲音，她很平淡地說：“大家加油?！?/br>
    那老師抬手往胸口一錘，有點喘不上氣。

    在高三演講結(jié)束后，輪到高二的學(xué)弟學(xué)妹上臺。

    沈歆往遠(yuǎn)處望，看見陸念貓著腰越過人群。她悄悄站起身，跟溫玟咬耳朵說：“一會我再回來搬椅子?！?/br>
    溫玟扭頭時，沈歆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陸念在遠(yuǎn)處低著頭走，一副認(rèn)真看路的模樣，忽然就被擋了道。她腳步一頓，剛才在臺上還算冷靜，下了臺心才撲通狂跳，連緊張都來得慢了好幾拍。

    如今被人擋著，陸念莫名有點生氣，抬頭剛想讓那人讓讓的時候，冷不丁看到了沈歆。

    沈歆笑著，拉著陸念就往場外走。

    陸念不得不緊跟在后，小聲說：“有老師在抓紀(jì)律。”

    “抓就抓，抓到就說上廁所，反正我現(xiàn)在先抓著你走了。”沈歆挺樂呵的。

    陸念又跟著走了一段，鼓起一口氣問：“我剛剛講得怎么樣？”

    沈歆投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陸念心里一咯噔，琢磨自己是不是把演講搞砸了。

    沈歆這才收斂，認(rèn)真說：“講得特別好，我聽得恨不得馬上投進(jìn)知識的海洋?！?/br>
    “說實話?！标懩畈铧c被逗笑了，硬忍著繃起臉。

    “很好?！鄙蜢д\心回答，“真的，不信你問學(xué)委。”

    陸念半信半疑，想起演講前那老師叮囑的話，又問：“那……有調(diào)動大家的學(xué)習(xí)積極性嗎。”

    “有?！鄙蜢н@句就回答得不太走心了。

    陸念看沈歆在朝著教學(xué)樓走，納悶問：“那我們這是要去學(xué)習(xí)嗎?！?/br>
    沈歆往上一指：“上天臺?！?/br>
    兩人進(jìn)了教學(xué)樓，一前一后地往樓梯上走，推開那扇鎖頭半壞的門后，慢騰騰走近那高高聳立的柵欄網(wǎng)。

    cao場盡收眼底，抬手時，好像能把大半個皁中攥進(jìn)掌心。

    沈歆抓著柵欄網(wǎng)，把cao場從頭看到了尾，然后回頭說：“我在下面時，很擔(dān)心你會說不出話?！?/br>
    陸念眼一眨，她也擔(dān)心。

    “你開口之后我就放心了。”沈歆抬高手臂，手指抵著柵欄網(wǎng)往下滑，劃出一串噠噠聲，“你知道你在臺上的時候像什么嗎?！?/br>
    陸念抿平了唇，就怕沈歆忽然來一句，像個傻子。

    沈歆雙眼一彎，笑得明媚又朝氣，說道：“像我的月亮?！?/br>
    沉靜又美好。

    陸念雙目圓睜，耳廓驀地一熱，別開眼說：“那你像什么，小太陽么?！?/br>
    沈歆靠過去，額頭抵在陸念肩上笑了一陣，然后抬頭手撥了撥額發(fā)說：“你不會想說是我照亮了你吧?！?/br>
    陸念耳廓如燒，心也沸得厲害，因為沈歆直白地戳穿了這件事。

    其實沈歆從來不覺得是誰照亮了誰，因為每個人都會發(fā)光，而陸念，原本也就是亮的。

    “時間過得好快?！鄙蜢дf。

    陸念覺得也是，這一年一眨眼就要過完了。

    沈歆很突然地問：“你要不要和我回家過中秋？”

    要還是不要。

    陸念一愣，她好多年沒過中秋了，在陸文恙走過，連月餅也很少吃到，碰巧街坊給了，她就能嘗上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