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早看到了，眼也沒眨地看了好幾秒。她驀地起身，也朝教室后走了過去，每一步都邁得極慢，像是一邊在琢磨自己該寫什么。

    沈歆從寫好的人手里要來粉筆，給陸念遞了過去，讓開位置問：“小陸老師也來寫嗎。”

    陸念接了粉筆，下頜微微往下一點，想說沈歆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擠在黑板前的人看到陸念過來，小步地挪了挪，給她騰出了位置。

    “去寫吧?！鄙蜢дf。

    陸念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粉筆，捏著這短短一截粉筆頭搓了一下，思索了一陣才擠進人群。

    眾人已寫得差不多，密密麻麻的粉筆字?jǐn)D在黑板上，已沒有太多空余的位置。

    但陸念沒找空位，抬頭就看向沈歆留下的字。

    沈歆微微側(cè)著身，在人群外悄悄打量，想知道陸念會寫什么。

    擁擠的人群中，陸念伸長了手臂，粉筆頭抵在沈歆字跡下一塊狹窄的縫隙中。

    陸念寫得很慢，一筆一劃都很用筆，留下的字端正秀氣。

    沈歆看得很清楚，陸念在她的那行字下寫了“可以”兩字。

    這是——

    陸念給出的回答。

    一個既簡短，卻又很明確的答復(fù)。

    沈歆揚起嘴角一笑，從剛認(rèn)識到現(xiàn)在，陸念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身上還是有棱角，還是帶刺，會固執(zhí)地堅持自我，也容易心軟。

    那些棱角和刺生動又漂亮，充滿無盡生機，成了陸念身上獨一無二的特質(zhì)，是從她身上折射出的光。

    陸念轉(zhuǎn)身把粉筆交給另一個人，拍掉了沾在手上的粉筆灰，神色淡然地從人群中走出。

    沈歆朝她招手，等到陸念走到面前的時候，又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說：“來吧，不是要帶我起飛么?！?/br>
    陸念垂目看了數(shù)秒，最后在沈歆的掌心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接著很無情地把手收回身側(cè)。

    “怎么又不帶我飛了?！鄙蜢φf。

    陸念徑直往位置上走，低聲說：“我看你挺會飛的?！?/br>
    可不是么，這一飛就越過了二十多名，成功飛進了年級前三十。

    沈歆坐回去看了會兒論壇，看到了和之前不一樣的評論。

    47樓：月考成績出來了，榮譽榜上貼了新的排名

    48樓：注意到了，大吃一驚

    49樓：沈姐就算轉(zhuǎn)來皁鎮(zhèn)，也不比在潠市差好吧

    50樓：可能優(yōu)秀的人在哪里都優(yōu)秀吧

    51樓：她進步為什么這么容易，我想進步個十分都很困難

    52樓：或許是天賦

    53樓：或許不單單因為有天賦，還因為她有個厲害的同桌

    54樓：我也想和學(xué)神做同桌，但學(xué)神應(yīng)該不渡我這樣的憨憨吧

    沈歆正想和陸念分享論壇趣事，扭頭看到陸念正在看書，還一邊默念著。她一愣，隨即坐直了身，把面前的課本重新打開。

    還得跑得再快一點，不然就來不及了。

    教室后面還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寫鼓勵語，溫玟躍躍欲試，還以為沈歆會再貧幾句，沒想到這姐已經(jīng)開始學(xué)習(xí)了。

    溫玟輕手輕腳離開座位，在后面的黑板上給自己寫了個“加油”。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像抓不住的風(fēng)，倏然便從身邊呼嘯而過，回頭時已連個尾巴都抓不到。

    只能追，奮力追，不回頭地追。

    黑板上的倒計時寫得明明白白，但就算不抬頭，所有人也都清楚距離高考還剩多少天。

    來不及了，沒時間了，再快一點。

    四字一組的短句像長戟一樣鏗鏘砸落，把他們在學(xué)校的日子劈出了道痕跡分明的界線，一邊是偶然浮上心頭的悠然回憶，一邊是如今的緊迫遑急。

    這關(guān)頭一到，所有問題一股腦地全砸在了面前——這題不會，那個概念不太理解，這個方法還不太會用。

    林林總總的困難劈頭蓋臉砸下，把人砸得暈頭轉(zhuǎn)向。

    可是怎么辦，繼續(xù)努力唄。

    沈歆寫了一會卷子，余光瞥見陸念在往她這邊看。她一轉(zhuǎn)頭，果真迎上了陸念那冷冷淡淡的目光。

    陸念托著下巴，目光一動不動。

    沈歆下意識伸手，想摸向了陸念的下巴尖，但她動作一滯，改成把陸念偏向她的臉給推了回去。

    陸念一愣，撥開了沈歆推著她側(cè)頰的手。

    “影響我學(xué)習(xí)了?！鄙蜢Э椿刈郎系木碜?。

    陸念又睨了過去，大概是為了看得更清楚些，眼微微瞇起。

    “你這么看我，會讓我分心的。”沈歆甩了一下筆，筆尖往卷子上一敲。

    陸念不冷不熱地說：“你這個過程寫錯了。”

    沈歆沉默了一陣，低頭檢查起自己的答案，又朝答案瞄了一眼，理直氣壯地說：“但我答案對了?！?/br>
    “你那是歪打正著?！标懩钫f。

    沈歆找了個臺階給自己下，佯裝生氣地說：“都怪你讓我分心?！?/br>
    陸念只覺得自己有點冤。

    天氣徹底涼了起來，起初只需要穿件單薄的秋衫，隨后不得不換上毛衣，再后來還得加件厚外套。

    沈歆替陸念把厚衣服帶到了學(xué)校，在陸念披上后，還給她整理起了領(lǐng)口，順勢捏了捏陸念的掌心說：“怎么這么涼啊。”

    陸念抬手就往沈歆后頸摸，凍得對方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