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的神色很淡，手卻慢吞吞抬起了點兒，很輕地覆到了沈歆的手背上。

    “想對我說什么?！鄙蜢Э粗龁?。

    陸念輕聲說：“jiejie，你可以的?！?/br>
    沈歆一怔，驀地閉起了眼，她以為自己偽裝得足夠好了，沒想到還是被陸念看出了破綻。她手心全是汗，在車熄火的那一瞬，突然頭昏腦漲起來。

    離入場還有幾分鐘，教學(xué)樓下排滿了人，都在等著安檢。

    沈歆只覺得身體里每一個細(xì)胞都在戰(zhàn)栗，戰(zhàn)栗卻又被壓抑著。

    在被陸念說破的那一瞬，她憋在心頭的那口氣終于像是沖破了密封隔層那樣，倏然下沉，就連戰(zhàn)栗的細(xì)胞也隨之安定。

    沈歆重新睜眼，在陸念漆黑的瞳仁中看見了自己。

    “沒問題的?！标懩钚α艘幌?，把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沒問題?！鄙蜢б哺?，過會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知道?！?/br>
    陸念站起身往車下走，在朝教學(xué)樓走去時，腳步忽然一頓。

    沈歆也跟著停下腳步，還沒開口，垂在身側(cè)的手便被握了個正著。

    陸念握著沈歆的手，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把我考試的運氣分你一點。”說完，她掌心往唇前一抬，呼出一口氣。

    沈歆抬手一攥，五指緊攏著，擺了擺手說：“我收到了。”就像是真抓住了什么東西一樣。

    那兩天過去得很快，在考場里認(rèn)真起來時，似乎什么聲音也聽不見，倒是自己的心聲一直在振聾發(fā)聵地吟響著。

    明明是在寫試卷，可又像是在抒寫高中三年的時光。

    沈歆不緊不慢地寫著，字要寫好，卷面要整潔，最好寫完卷子還能回頭檢查兩遍，她忍不住將自己的節(jié)奏把控到最優(yōu)。

    在檢查了第一遍之后，她還忍不住在想，如果是陸念的話，陸念此時是不是也在檢查答卷了。

    陸念大概會從最后一道題往回檢查，她向來習(xí)慣先多看幾遍難度大的題目，但在小題上，她也不會大意，往往粗心最容易丟分。

    秒針一圈圈轉(zhuǎn)著，明明速度未曾改變，卻好像越轉(zhuǎn)越急。

    終于，交卷提示音響起。

    從交卷的那一刻起，中學(xué)時期的彷徨像是被一刀劈落。

    結(jié)束了。

    這次是真的結(jié)束了，沈歆長呼了一口氣，心說得往另一個方向接著跑了。

    沈歆還是坐了一會才從考場離開，她是最后一個走出考場的。在朝門口附近那棵榕樹走時，她一抬眼就看見了陸念。

    她微微一頓，隨即邁開了步子跑了過去，陡然松懈下來的筋骨懶懶洋洋，差點提不起勁。

    陸念看到了沈歆，也沖她走了過去，喘著氣問：“我給你的考試運氣用上了嗎?！?/br>
    “當(dāng)然用上了?！鄙蜢P起嘴角，“那可是學(xué)神給的考試運氣?！?/br>
    陸念咧著嘴笑，好像自己從未笑得如此開心。她收回了落在沈歆身上那緊張兮兮的眼神，一雙清澈的眼朝別處一轉(zhuǎn)，訥訥說：“那我要把考試運收回來了。”

    沈歆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陸念明明是在一本正經(jīng)的說笑。她嘖了一聲說：“給了我的東西還想要回去？”

    陸念還勾了一下手指，一副要把考試運勾回去的模樣。

    “沒門?！鄙蜢б荒樀靡狻?/br>
    考試結(jié)束當(dāng)天，所有人都選擇留在學(xué)校里慶賀。皁中不準(zhǔn)學(xué)生往樓下扔書，一群人無處發(fā)泄，只能在教室里鬼哭狼嚎。

    體委說要把教室里激勵用的橫幅帶回去當(dāng)紀(jì)念，他行動力還挺強(qiáng)，搭了個凳子就把橫幅拆了下來。

    這還沒完，他抱著橫幅走到第一組第一位，按座位一個個找人簽名。

    溫玟坐在位置上沒怎么動，從考場回來后一直興致不高，在看見體委送到面前那簽了不少名字的橫幅后，忽然稀里嘩啦地哭了起來。

    體委一大高個男生，手足無措地站在過道上，被溫玟那架勢嚇著了。

    溫玟嗚咽著抹起眼淚，一邊說：“我好舍不得你們?！?/br>
    體委左看右看，扯了張溫玟擱在桌上的抽紙，給她塞到手里，尷尬地?fù)狭藫项^。

    沈歆看溫玟好像哭得停不下來了，伸手去拍了一下她的肩，“沒事吧?！?/br>
    “沒事”溫玟吸吸鼻子，抓起筆在橫幅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一直寫得不怎么好看，但一到簽名的時候，又變得龍飛鳳舞的，簽出來還挺大氣。

    體委看著溫玟和馮秋簽完，把橫幅遞到了沈歆面前，憨憨地笑著說：“沈姐，學(xué)神，簽一個吧?！?/br>
    沈歆很干脆地簽了下來，把橫幅挪到了陸念桌上，一抬眼，看見陸念那眼眶也是水涔涔的。

    但陸念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她似乎把所有的情緒都憋在了瞳仁深處。

    “簽一個吧，學(xué)神?！鄙蜢дf。

    陸念提筆的手一頓，挪到沈歆的名字邊落筆，才剛簽完，一只手忽然跨至她面前。

    沈歆用彎月把陸念的名字框了起來，又在自己的簽名上畫了個小太陽。

    陸念驀地憋起一口氣，紅著眼把橫幅遞給了體委。

    明明考完了試，也意味著自己可以離開皁鎮(zhèn)了，可陸念心里竟堵得慌。

    她眼前忽然落下一大片陰影，視線隨即被遮了個嚴(yán)實。她能覺察到，那只捂在她眼前的手是溫?zé)岬摹?/br>
    沈歆捂著陸念的眼說：“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