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的聲慈祥了很多，隨即它的頭徹底垂下，落在趙小鯉手中，靜靜閉上了眼睛。

    “柳少爺、小舅舅，你們別擔(dān)心，它是太累睡著了。”趙小鯉收攏手掌，瞧著情緒低落。

    他穩(wěn)住心神同問荇和柳連鵲大概說了下符箓的用處和作用，隨后片刻不停起身告辭。

    “我要回去復(fù)命，就先走了。”

    “你聯(lián)系得上長生嗎？”

    問荇叫住趙小鯉。

    趙小鯉輕輕搖頭：“我聯(lián)系不上，只能等師兄來聯(lián)系我?！?/br>
    他離開后，問荇同柳連鵲四目相對，是問荇先開了口：“現(xiàn)在天色已晚，我明日白天順著符箓?cè)フ?，入夜前回來同你報信?！?/br>
    “若是合適，我們?nèi)胍购笤僮龃蛩?，看是否要同去探查。?/br>
    “好，但你別去山林深處?！?/br>
    柳連鵲頷首，既然攬下了這樁事，他們不能再同之前那般被動。

    閑置的釣竿放在角落里，日頭悄然往下沉，外頭的籬笆也在漸漸加固。

    今晚吃的是茄燒rou，問荇放的鹽少了，可兩人都藏著同樣的心事，竟然是誰都沒意識到。

    白天分明天氣還過得去，晚上沒來由地下了一晚上的雨，冷雨打在竹葉上，滴滴答答的聲音粘糊著催人入睡。

    翌日，雨停了。

    “夫郎，我先走了?！?/br>
    問荇踏著晨光推開竹屋的門，他身后的柳連鵲擱下筆，靜靜目送著他往前幾步，再關(guān)上門。

    良久，他才緩緩拿起筆，繼續(xù)謄寫眼前的字帖。

    “你看，好像就是他?！?/br>
    “我知道，所以他真的是……”

    時不時偷瞄問荇的人顯著地變多了，而且他們眼神多半不太友善，又帶了隱約的好奇和畏懼。

    看著也就是個普通的青年，那群獵戶怎么就說他是個道士了？

    問荇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空氣潮濕害得他斗笠上沾染水汽，連手中的符箓也軟塌塌的。

    他在無人的小巷子里重重將符箓攥在手中，青色的光縈繞在他手邊，問荇看著淡淡的青藍(lán)，又想到了還是邪祟時的柳連鵲。

    只是柳連鵲身上的光比符箓發(fā)出的更加澄澈。

    稀碎的紙屑飄飄蕩蕩指向同一個方向，恰巧來了陣雨后風(fēng)，符箓的殘骸卻逆風(fēng)舞動，朝著山中飛去。

    顧不得行人詫異的目光，問荇快步跟上細(xì)碎紙屑，往前跑了有兩刻鐘。

    青色紙屑的移動變慢，問荇身邊的行人越來越少，他的眼前盡是巍峨蒼郁的山林。

    腳下濕軟的泥土一踩一個坑洼，風(fēng)吹得常綠的高大樹木上落下些未干的雨水。

    他沒有絲毫猶豫，一頭撞入無盡的山林之中。

    該把清心經(jīng)帶來的。

    問荇搓了搓手，摘掉讓手指變得笨重的手套，攥緊手中的彎刀。

    山林里靜謐得可怕，就連鳥雀的聲音都沒有，越往里走，樹木越顯得高大。

    各色各樣的藤蔓從樹上垂下，宛如一條條蟄伏冬眠的蛇。

    符箓碎屑飄得越來越慢，問荇算著時間，他已經(jīng)進(jìn)山有一刻鐘。

    他答應(yīng)過柳連鵲不去深山中，要是符箓再接著飄，問荇就要考慮要不要接著往前。

    幸虧紙屑飄飄灑灑，落在離問荇一丈遠(yuǎn)的灌木叢里，便不再有動靜。

    聽到前面出現(xiàn)潺潺水聲，問荇聞到了絲熟悉的，令人不適的氣味。

    他在康瑞鎮(zhèn)的井口也聞到過。

    他撿起根樹枝，小心撥開灌木。

    樹枝一滑，下面小半截沾染上了臟兮兮的水漬。

    這兒地勢傾斜，灌木叢里是一眼泉水，正在汩汩冒出。

    可泉眼冒出來的水臟污，是又腥又臭的泥水，甚至里邊還帶了些暗紅色的，類似血水的細(xì)絲。

    問荇用胳膊擋著鼻子，拿竹筒小心裝了些，隨后他環(huán)顧四周，觀察周圍的一草一木。

    雖然泉水臟污，但草木依舊旺盛，只是離泉水最近的些灌木和雜草泛著死相。

    他想試著穿越灌木叢走到泉眼另一邊，卻被嶙峋的碎石擋住了去路，而高大的樹木也攔住了他的視線。

    問荇將發(fā)枯的雜草摘了根收進(jìn)行囊，隨后掏出之前順手撿的五顏六色卵石，沿著他來時的路一點(diǎn)點(diǎn)做標(biāo)記。

    來路和去路都還算太平，問荇走得快，沒遇到窮兇極惡的猛獸，白日自然也不會有索命厲鬼出沒，只有些礙事的藤條會突然冒出來嚇人。

    問荇用鐮刀割開枯萎的攔路藤蔓，重新腳踩在平地上，見到了被層層樹蔭遮蓋的天日。

    探路探得太過于順利，反倒讓問荇覺得奇怪。

    除了泉水很臟，他可見的范圍內(nèi)也沒什么異常的地方，他沒法過去的另一邊，會不會還藏著些什么？

    回到竹屋，他同柳連鵲說了今日見到的景象。

    “不可能無緣無故怨氣重。”柳連鵲思忖，“泉水流入山下多年不變，但水出現(xiàn)問題是最近的事?！?/br>
    “莫不是最近那處出過人命或是不好的事？”

    “不無可能，但也許是之前就出過麻煩，只是最近才爆發(fā)出來，畢竟里面可能有長明的手筆。”

    兩人得不出結(jié)論，話題無可避免地轉(zhuǎn)到晚上是否要去探究竟上。

    他們都是想去的，但都沒那么想讓對方去。

    ……

    黃昏。

    趙小鯉掌心發(fā)汗，坐在柳連鵲床邊，緊緊盯著柳連鵲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