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縮在角落里摟摟抱抱，總有種在大庭廣眾下胡來的感覺。

    問荇仗著爆竹聲鋪天蓋地，依舊沒規(guī)沒矩說著胡話：“人家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唔唔唔?。?！”

    他委屈地看向柳連鵲，被捂住的嘴說不出半個清楚的字。

    “松手?！绷B鵲氣息略有不穩(wěn)，不自然地看向別處，“你能聽見外邊百姓議論聲，就該當心自己說話讓人聽見?！?/br>
    “聽見怎么了，我們又不是在偷……”

    感受到柳連鵲半威脅半哀求的目光，問荇訕訕住嘴：“好吧，不說就不說?！?/br>
    “不過其實我聽不見外邊他們說什么，爆竹聲太響了?！?/br>
    問荇這才慢吞吞收回手，和柳連鵲勉強分開半寸距離。

    “我知道?！?/br>
    天氣還不算熱，柳連鵲卻莫名有些燥，他端起茶盞抿了口，紛亂的心虛平復下些許。

    “那你還讓我松開。”

    柳連鵲眼中帶了笑：“不是怕人看見，只是覺得你不害臊?！?/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始終沒有道士的消息傳來，說明畫舫那頭一切順利。

    兩人點上燈，圍著船艙里的小爐，竟然忙里偷閑得了能消磨的時間。

    “果真長明動作不會太快，但往后幾日，依舊不可掉以輕心?！绷B鵲剩了些心思，分給該cao心的正事。

    “問荇？”

    柳連鵲側(cè)目，發(fā)現(xiàn)問荇正盯著罩住船艙的黑紗發(fā)呆。

    “是太悶嗎？”

    他其實很少見爆竹，也對此不算感興趣，但問荇向來是喜歡熱鬧的。

    “不是?！眴栜羰栈啬抗?，添上燈油，語調(diào)稀松平常，“只是在想我們上輩子的緣分有多少。”

    “十年百年，還是說更多？”

    多長的緣分，才能讓他們這輩子又得同船渡，又能共枕眠。

    只是若說的太直白，柳連鵲怕是又得羞了。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若真是你口中的那套說法，怕是我們得從蹣跚學步認識到垂垂老矣，并且中途從未分開?！?/br>
    柳連鵲微愣了下，不同剛才一般覺得難以啟齒，而是認真地答：“但我更覺得當下的緣分，只歸于當下?！?/br>
    問荇其實理當也知道，牽引他們走到一起的，從來不是什么前世今生，而是他們認識之后的每分每秒。

    爆竹的聲音歇下去好一會。

    問荇久久不答，反倒岔開話題：“看來爆竹是放完了?！?/br>
    “我方才數(shù)著，還差最后一次?！?/br>
    “夫郎記性這么好？”

    “習慣而已。”柳連鵲失笑，“你若是想去看熱鬧，去船艙外還來得及。”

    “不去。”

    昏暗的燭光下，問荇面上的表情令柳連鵲也看不分明。

    “你又不隨我看，我去有什么意思。”

    “你也知我出不去?！?/br>
    柳連鵲心漏了一拍，接著道：“你現(xiàn)在若是不去，最后次放爆竹也該……”

    他雖然這么說，也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并不想讓問荇走。

    “我知道你出不去，所以我在這陪你?！眴栜舸驍嗨脑?，面上不明晰的表情轉(zhuǎn)瞬即逝，又恢復成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手指撓了下柳連鵲的掌心，像貓咪舔舐般輕柔。

    “雖然我夫郎總要推開我，還要我松手別碰他，但總比破爆竹要緊。”問荇眼珠往左偏了些，語氣變得酸溜溜。

    “明明家里待我這么好，到外邊我就上不來臺面嘍?！?/br>
    外頭又傳來了噼里啪啦的聲音，中間混雜著硝石發(fā)熱的滋滋作響，還有岸邊含混不清的熙熙攘攘。

    柳連鵲沒像往常一般反駁，只是微抿著嘴，似在思量什么。

    琉江沿岸的氣氛隨著爆竹炸裂的速度愈來愈烈，等到爆竹炸了不知道幾百下，也不過是過去短短片刻。

    問荇的唇上貼了濕軟的觸感，又在爆竹聲音漸弱時及時抽離。

    船艙外的爆竹聲徹底消失。

    “夫郎這是作什么？”問荇摸了摸嘴唇，上邊似乎還有柳連鵲的余溫。

    不似不久之前還冷冷冰冰，那是屬于活人的氣息。

    “有些話同你講，你聽不進?！?/br>
    什么別說自己上不去臺面，別在外頭胡來，說一次問荇忘一次。

    柳連鵲眼神躲閃了片刻，直直和他對視，強裝鎮(zhèn)定道：“左右我也不是給不了?！?/br>
    “原來夫郎是這么想的?！?/br>
    問荇忍住笑，委屈地重重嘆氣。

    “原本我還很感動，可夫郎這么一說，倒顯得是我無理取鬧了?！?/br>
    “但是我今晚在外頭放燈，整個漓縣可都看見了，夫郎要是想休了我，我可會鬧得更厲害。”

    “說說看，你要如何鬧？”

    柳連鵲被他說的險些失語。

    “我去縣衙那擊鼓鳴冤，說你拋夫棄子?！?/br>
    “你哪來的子？”柳連鵲噎住了。

    “嗯……現(xiàn)在是沒有?！?/br>
    問荇一本正經(jīng)：“實在不行，進寶也算個?！?/br>
    “別胡說，縣衙的牛皮鼓都是柳家所捐，況且你去擊鼓鳴冤，頭疼的該是謝韻公子?！?/br>
    柳連鵲不輕不重看了他眼：“我從來沒提過要休你。”

    都是問荇戲癮大發(fā)。

    “那就好?！?/br>
    “我要是被休，出去估計要被人戳著脊梁骨過日子，肯定沒其他少爺看得上，柳大少爺還是和我湊合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