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笑了笑，想到自己在德陽縣的四年，確實比剛出校園時進步巨大，便說：“確實是讓人成才的好機會。”

    “但是，我哥也說，在貧困落后的地方，要干出業(yè)績是很難的?！彼螑傁瞪习踩珟?，發(fā)動轎車，“你看，你在德陽縣待了四年，給當?shù)匦蘼?，可等到你離開了，這路還沒完全修好呢，更別說等到這個小縣城騰飛，那得多少年？”

    路昭系上安全帶：“你哥哥做生意厲害，對這些也有研究？”

    “做生意，能不跟政府打交道嗎？”宋悅說，“打交道多了，聽大領(lǐng)導小領(lǐng)導一感慨，自然就知道了。”

    “所以呀，我哥也老叫我經(jīng)常和你聯(lián)系，說你以后一定是大領(lǐng)導，叫我好好抱緊你的大腿?！彼螑偣恍?。

    “什么當不當領(lǐng)導的，我只是想做些有意義的事?！甭氛颜f。

    “就是因為你的想法純粹，又在那樣的大平臺上，所以你才大有前途。”宋悅開著車，“抱著功利心的人，反而不會有你走得遠。”

    路昭微微一笑。

    “不過，我哥哥建議你啊，出來交流任職，最好是選南方城市?！彼螑傆纸又f，“所以我才講，你在寧海買套房，以后在這附近任職的話，自己住得舒服些。”

    “為什么最好選南方城市？”路昭有些好奇。

    “這是我哥哥的經(jīng)驗之談。其實我這些年天南地北地跑，也有同樣的感覺，就是北方的圈子文化普遍很重?！彼螑傉f，“你本來也是南方人，注重實干，在南方城市任職，可以大展拳腳?！?/br>
    “但是去北方的很多地方，你融不進那個圈子，人家不帶你玩、不配合你工作，你一個人被孤立在外，什么事都干不成?！彼螑倗@了一口氣，“這不是浪費你的才干和光陰嗎？”

    北方城市，路昭只去過首都和潘州，潘州待的時間太短，沒什么體會，但在首都讀書的四年，他對這座城市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深有體會。

    不過，也許是因為他在首都的時候還只是個學生，學校里也都是五湖四海的同學，并未體會到什么圈子文化。

    路昭便說：“但是北方經(jīng)濟發(fā)達的地區(qū)很多，應(yīng)該沒有你說的這么嚴重吧?！?/br>
    “經(jīng)濟發(fā)達，是因為有重工業(yè)基礎(chǔ)?！彼螑傉f，“但一些城市本可以發(fā)展得更好?！?/br>
    他一邊開車，一邊同路昭講起他去年的一樁經(jīng)歷。

    那時宋悅和幾個朋友四處物色新的投資項目，挑中了北方的一座老城，想在這里建一座大型商場。

    要建商場，首先要找政府買地，拿到土地使用權(quán)證，做好規(guī)劃，報批通過后一一拿到規(guī)劃許可證、施工許可證等，才能動工。

    然而在這些環(huán)節(jié)上，每一環(huán)都有上到領(lǐng)導下到員工的吃拿卡要，宋悅和幾個朋友不愿意花這些冤枉錢，就找到當?shù)刈顓柡Φ牡仡^蛇疏通關(guān)系，希望說通大領(lǐng)導，只花一筆錢，總省得被一大幫人逮著薅要好。

    可是他們沒料到，地頭蛇一上來，先開始吹牛。

    吹個幾句說明自己有本事，也就算了，可他整整吹了一頓飯，他的小弟們就在旁邊一個勁地捧他的臭腳。

    一頓飯吃下來，這家伙只顧吹牛，一聽他們提要疏通關(guān)系，他就開始七拐八彎，愣是沒給個準話。

    宋悅和幾個朋友一合計，連地頭蛇這種直來直去混社會的人，都這么嘰嘰歪歪，這兒的辦事效率肯定很低，半天繞不上正題，嘴里也沒個準話。

    他們一群南方商人，做事沒這么多講究，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飯后商量了十分鐘，干脆直接放棄，挑其他城市開商場去了。

    路昭聽了，就說：“碰上這樣的，確實很麻煩。”

    “所以，我才跟你說，別去北方城市，尤其是小城市。”宋悅說，“越小的地方，圈子文化越嚴重，樣樣都要靠關(guān)系?！?/br>
    “可能那兒的老百姓很淳樸，也有肯實干的人，可整個大環(huán)境是那樣。你要是去那些地方工作，你會很矛盾?！彼妓髦迷~，“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br>
    “可是要去哪兒，也不是我自己決定的?！甭氛颜f，“就跟去德陽縣一樣，組織一個安排下來，說走就走了，哪還由得你。”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轎車才緩緩駛?cè)胨螑偟男^(qū)。

    這是個前年才建起來的新小區(qū)，離海邊很近，而寧海市的核心商業(yè)區(qū)和地標建筑也都靠近海邊，所以這兒去哪都很方便。

    宋悅住的樓棟視野非常好，他的套房在第十一層，正是次頂層，從陽臺往外看，就能看見外面的海灣，和海灣另一邊的大灣廣場。

    “房子我都給你看好了，就在我隔壁那棟，視野和我這個差不多?！彼螑偘阉钠は淞噙M次臥，“住在這兒，也算是實現(xiàn)我當年的夢想了?！?/br>
    路昭回想了一下，他們大學時第一次來寧海，在宋興的工廠里實習，兩個人除夕夜擠在工廠樓梯間的窗口邊看大灣廣場的煙花，宋悅那時候就說，等他以后發(fā)達了，每年都要在大灣廣場放一整夜煙花。

    如今他住在這兒，可不就是實現(xiàn)夢想了么？每年除夕站在自家陽臺上，就能看一整晚煙花。

    “那我就買在你隔壁那棟，等除夕夜大灣廣場上放煙花了，你在陽臺上叫我一聲，我就出來跟你一起看?！甭氛研χf。

    他進次臥簡單洗漱一番，就跟著宋悅一塊兒下樓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