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只是見見領(lǐng)導(dǎo)同事，大家上班都這么穿，也就無所謂了。

    哪知道會碰上方先生。

    蒼天啊，他連頭發(fā)都沒有剪，而方先生卻神采奕奕、挺拔英俊，從頭發(fā)絲精致到了腳后跟。

    當(dāng)這樣英俊精致的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路昭千錘百煉的心中，也忍不住浮起一絲抬不起頭的狼狽和羞恥。

    偏偏他還得一頭鎮(zhèn)定自若地應(yīng)付同事領(lǐng)導(dǎo)，另一頭應(yīng)對方先生像激光一樣的眼神，實在有幾分忙亂狼狽。到了晚上獨自面對方先生，每次兩人視線一相對，他就不由自主地頭皮發(fā)麻。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許是因為太久沒見面，他還沒做好準(zhǔn)備，就猝不及防地用這樣樸素的形象與方先生重逢。

    也許是因為方先生也變了吧，他看人的眼神和以前很不一樣，每次盯著自己，一盯就是很長時間，把他盯得心里發(fā)毛。

    路昭一邊默默想著，一邊爬上了宿舍樓，進(jìn)了屋，便嘆一口氣，趕緊把腦子里的胡思亂想清理出去，換了鞋飛快洗漱，就拿出資料坐在了書桌前。

    以前的他很喜歡胡思亂想，注意力很難集中。

    但是這些年的苦修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他的做事習(xí)慣，現(xiàn)在他會強迫自己集中精力迅速做完一件事，再去想下一件，而不是東想西想最后一件都做不成。

    他花了一個小時，看完資料，時間已經(jīng)將近十點半。

    這個點，還遠(yuǎn)不到路昭上床休息的時間。

    正如多年前方曜告訴他的那樣，作為身體健康的成年雌蟲，在有充足營養(yǎng)的情況下，他一天只需要休息四五個小時，就能保持充沛的精力。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是凌晨一點睡，早上六點起。除了這五個小時，他的一天就是被工作和學(xué)習(xí)填滿，也正因為他在工作上花費如此巨大的精力，又有長年累月的堅持，他才能在短時間做出別人做不到的成績。

    路昭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算聰明，好在勤能補拙，這份恒心讓他比別人走得更遠(yuǎn)。

    他盯著墻上的掛鐘看了一會兒，嘗試地拿座機給宋悅家里撥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被人接起來，但聲音卻不是宋悅。

    “喂？”徐行知在那頭問，“哪位？”

    路昭問：“是我。宋悅在嗎？”

    不知為何，徐行知聽到他的聲音頓了頓，一笑：“哎呀，你倆可真是……”

    路昭莫名其妙，但徐行知已朗聲叫了宋悅，不一會兒，宋悅過來拿起了話筒。

    “怎么了？這么晚打電話過來?！?/br>
    路昭說：“本想一回來就給你打電話，但是有點工作沒做完，就先去忙了一會兒。”

    頓了頓，他才接著說：“我今天碰見方先生了。”

    宋悅：“……”

    他不禁翻了個白眼：“你夠可以的，都等了他九年了，一碰見他，還先把工作做完，再來跟我說?！?/br>
    路昭笑了笑：“工作著急嘛。再說，方先生只是在穹橋療養(yǎng)，來寧海逛逛，碰巧遇見了我?！?/br>
    宋悅：“……”

    方曜這么說，路昭竟然真這么信。他作為局外人，又憋得慌，又巴不得路昭能拖一拖方曜，最后長嘆了一口氣，毫無感情地說：“那真是好巧啊。”

    路昭有點兒不好意思：“我今天也沒怎么收拾，猝不及防就碰上他了。唉……明天周五下班，我得去剪個頭發(fā)，買身新衣服，還有新鞋。”

    宋悅：“……”

    他很想說，你的方先生剛剛才打過電話，問怎么追求你，你就算不剪什么漂亮頭發(fā)、穿個老頭衫踩雙人字拖，他也不會嫌棄的。

    宋悅的嘴張張合合，最后說：“收拾一下也好，畢竟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人了，要體面一點。”

    路昭又說：“方先生說，他要在寧海待好幾年?？赡苁怯泄ぷ靼才虐?。”

    宋悅心中一動，很想問問他，到底對方曜還有沒有感情。

    不過，沒等他問，路昭自己就說了出來。

    “所以這段時間，我可以經(jīng)常去看他了?！甭氛研α诵?，“好多年以前，他是我的人生導(dǎo)師。到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也還能從他身上學(xué)到不少東西。”

    宋悅：“……就只是這樣？”

    路昭沉默片刻，遲疑著說：“原本我以為，這九年里我一直等著他?？烧嬷胤炅?，我又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路，并沒有刻意在等誰了?！?/br>
    “他在我心里，還是很不一樣，可又不像年輕時那樣?！甭氛严肓讼?，“難道是年紀(jì)大了，心跳不動了？也可能是覺得他變得陌生了吧?！?/br>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了，所以才打電話來問問你。”他笑著說。

    宋悅嘆了一口氣：“這是因為，你們的地位變平等了?！?/br>
    “以前他對你來說，更多像一位老師。他是上位者，你是下位者，下位者天生就對上位者有仰慕、欽佩、憧憬的心理，你那時的喜歡，是站在神壇下，仰慕神明的喜歡?！?/br>
    “而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靠自己攀上了高峰，你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了，你不知不覺就可以拿平常心來看他了，所以你發(fā)現(xiàn)他從神明變成普通人了?！?/br>
    “他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一塵不染，而是像個普通人一樣，也會長白發(fā)，也會有七情六欲。”宋悅說，“你看到了這些以前沒有看到的東西，再加上你們分別了很多年，才會覺得他陌生，好像不再是以前你喜歡的那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