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去廚房拿了熱水壺，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你喝著，我先收拾一下東西?！?/br>
    他走進臥室蹲下來把皮箱打開，把里面的東西收拾出來，方曜倚在門口看著，見那本被燒壞封面的相冊擱在一旁，就走過去，拿起來翻看。

    這本小相冊，第一頁就是多年以前，他和阿昭，還有方恒的合影。

    只是這張合影連著封面一起燒壞了，照片里沒了他，只剩下阿昭抱著方恒。

    方曜心中輕輕嘆一口氣，翻到了第二頁。

    是大學(xué)時期的阿昭，和宋悅、王志兩位室友，一塊兒在照相館拍的照片。

    方曜看著照片上面容青澀、開心大笑的路昭，不由也微微一笑。

    后面的，就大多是和朋友們的照片了。有和宋悅在首都開的公司門口的合影、在寧海開的工廠前的合影，還有畢業(yè)時與老師同學(xué)們的單獨合影、畢業(yè)大合影。

    再往后，應(yīng)當(dāng)就是參加工作，方曜翻過來，就看見一張在單位辦公室里的照片，路昭正低頭在筆記本上寫東西，他對面的工位有個老頭端著茶杯正在喝。

    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阿昭工作后的老師，老李。

    阿昭給他寫的信中提到過。

    方曜又往后翻了一頁，這一回，照片上卻出現(xiàn)了一位陌生的年輕雄蟲。

    照片中，路昭和這名雄蟲都拿著羽毛球拍，站在老舊的cao場上，似乎剛剛一起打完球，額發(fā)都汗?jié)窳恕?/br>
    路昭仍是笑著看著鏡頭，而他旁邊的男人，卻笑著看著他。

    方曜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男人是誰？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阿昭在德陽縣時，給自己的來信。

    除了老李，并沒有哪個人特別地在信里出現(xiàn)過。

    這么一會兒工夫，路昭已經(jīng)把行李箱清空得差不多，方曜便問：“這個人是誰？”

    路昭抬起頭，一張照片就直直送到了他眼前。

    路昭：“……這是我在德陽縣的一位同事?！?/br>
    方曜蹙著眉：“是嗎？他為什么這么看你？”

    路昭：“……”

    他難得有點兒心虛，避開了方曜的目光。

    方曜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心中猛地一沉，追問道：“難道他不是普通同事？”

    路昭：“是普通同事。只不過……”

    方曜緊張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只不過在我離開德陽縣的時候，他向我表白了?！甭氛褟乃掷锬眠^相冊，“這張照片拍出來，我自己都沒看出什么異樣。直到走的時候，才被他嚇了一跳?！?/br>
    方曜抿了抿嘴：“你沒有答應(yīng)他吧？”

    路昭笑著搖搖頭：“我都要離開德陽縣了，答應(yīng)他干什么？他也是知道我要走了，不會回去了，才選在那個時機說?！?/br>
    “那時候，他還買了一條手表送給我，不過我沒有要?！甭氛严肓讼?，“對，就是在晚上，我們大家吃了散伙飯，喝了酒，他送我回家，也跟今晚上的你一樣，非要送我上樓?！?/br>
    “等送到門口，他就拿出了手表。”路昭嘆一口氣，“那天我喝得有點多，不然不會叫他送我上樓的。”

    方曜的臉色不好看：“他沒有趁這個機會欺負你吧？”

    路昭搖搖頭：“人家不是那種人?！?/br>
    方曜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還幫他講話。要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怎么大半夜的送一個喝醉的人回家？”

    路昭看了他一眼：“你今晚也送我回家了?！?/br>
    方曜：“……”

    路昭：“你也沒有欺負我呀。”

    方曜：“……”

    路昭笑了笑：“我心里有數(shù)的，真正會耍流氓的人，我才不讓他送我回家呢。”

    方曜徹底沉默了。

    路昭把相冊合上：“今天好晚了，下次再來看照片吧?！?/br>
    他這么說了，方曜沒法再腆著臉待下去——畢竟他剛剛才罵了別人有非分之想，再待下去，他自己不就成了那個有非分之想的人了么？

    “那我回去了?！狈疥卓粗懊魈炷阋淮笤缛ザ⒀b修么？”

    路昭點點頭。

    “明天我先去照相館拿照片，然后來找你?！狈疥渍f。

    “那我把地址寫給你。”路昭找來紙筆，寫下地址，“對了，宋悅就住我隔壁樓，徐先生最近也待在他那里，中午可以叫上他們一起吃飯?！?/br>
    方曜點點頭，收下寫著地址的紙條，但仍站在臥室門口，不想挪動。

    路昭眨了眨眼，似乎在拿眼神詢問，還有什么事么？

    方曜很不情愿：“……那我走了。”

    路昭把他送到屋門口，方曜走出去，又轉(zhuǎn)過身來。

    屋里暖黃的燈光傾瀉出來，灑在他臉上，照出他的躊躇。

    “？”路昭背著光看著他，有點兒疑惑，“怎么了？”

    方曜望著他，張了張嘴，好半天，說：“明天我們?nèi)ニ螑偰抢镔I移動電話吧?！?/br>
    路昭抓抓腦袋：“好啊。明天再說吧?！?/br>
    方曜：“這樣，我回去路上的一個多小時，就可以給你打電話。”

    路昭：“……”

    他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方先生不會說什么動聽的甜言蜜語，只會直白地表達出自己的感受——我不想走，我還想和你說說話。

    但是你趕我走，所以我只能買個移動電話，回去路上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