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這才注意到這位李將軍——一頭微卷的濃密黑發(fā)，英俊深邃的五官，帶點兒痞氣，魅力十足。

    這樣的雄蟲非常少見，路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李元十分敏銳，留意到他的打量，便也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路昭，我記得你。”

    路昭一愣:“您認(rèn)識我？”

    李元搖搖頭:“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不過好多年前，你的朋友曾經(jīng)在定安門廣場上為你舉過大字報，那次叫我碰上了?！?/br>
    路昭一下子想起來，連忙說:“原來那次是您幫了我，多謝！”

    他想起來了，當(dāng)時的宋悅提過，是一位姓李的將軍幫了他們！

    方曜在旁開口:“有人在定安門廣場上為你舉大字報？當(dāng)時是出了什么事？”

    路昭抓抓腦袋：“是宋悅。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br>
    李元把方曜拉過來坐下，一把攬住他的肩膀:“那會兒你在戈壁灘呢。我們剛剛聊天，提到小路的名字，我才想起來這回事，沒想到真是同一個人啊，緣分緣分?！?/br>
    看他和自己兒子勾肩搭背的，方弈有點兒眼紅，說:“那你也是趕得巧?！?/br>
    李元:“可不是嘛。要是叫你趕上，你怎么也得在阿曜跟前吹個二十年了?！?/br>
    方弈:“……”

    李元：“可惜叫我趕上了。唉，你這爹當(dāng)?shù)?，兒子是我?guī)湍沭B(yǎng)大的，兒媳婦也是我?guī)湍憔鹊?，你怎么回事啊方弈?！?/br>
    俗話說，敵人才是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李元和方弈小時候湊在一塊兒就凈打架，長大了又因為種種復(fù)雜的家庭和關(guān)系原因，更加看對方不順眼，可以說是彼此都常年穩(wěn)坐對方的拒不來往名單第一位。

    所以，沒人比李元更知道怎么踩方弈的痛腳。

    多年和老婆兩地分居嘛，引以為傲的小兒子和自己不親嘛，這就是人生贏家方弈最遺憾的兩件事了。

    方弈的臉色黑了，說:“某些沒有受到邀請，厚臉皮來蹭飯吃的人，注意一下言辭?！?/br>
    李元:“你沒有邀請我，但是你老婆邀請我了，這個家你說話只能算一半的數(shù)吧？”

    方弈：“……”

    他轉(zhuǎn)過頭，哀怨地盯著林?jǐn)ⅰ?/br>
    林?jǐn)ⅲ骸啊以谖鞅钡臅r候，阿曜還很小，元哥經(jīng)常帶他出去玩，阿曜也喜歡他。我覺得阿曜會希望請他過來吃飯的?！?/br>
    這就是方弈理虧的地方。小兒子出生之后，林?jǐn)е⒆尤チ宋鞅备叭危谖鞅钡氖昀?，李元照顧方曜的時間比他這個親爹多多了。

    方弈訕訕地轉(zhuǎn)回頭來，又嘀咕:“他這幫忙都是有條件的，你以為他干嘛幫咱們帶兒子?！?/br>
    李元：“那我的條件你也沒答應(yīng)啊。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不還是你兒子嗎？”

    兩個人一來一往地斗嘴，路昭跟著方曜坐下，小聲問:“方……爸爸和李將軍有過節(jié)嗎？”

    方曜只微微一笑。

    路昭另一邊的方?jīng)Q湊過來，小聲告訴他:“他倆從小認(rèn)識，經(jīng)常打架。李將軍很喜歡阿曜，想要父親把阿曜過繼給大伯父。”

    路昭一愣:“……過繼給大伯父？”

    大伯父沒有自己的孩子嗎？

    李將軍一個外人，為什么提這樣的要求？

    哦，不對，方先生提前說過，來做客的是“大伯父一家人”。

    那李將軍是大伯父的丈夫嗎？可是為什么稱呼得這么生疏？

    路昭有點兒糊涂了，但在飯桌上不好多問，只能晚上回去了再單獨問問方先生。

    “好了，吃飯了?！笔鎭喗K于開口，“今天是好日子，你倆改日再戰(zhàn)吧?！?/br>
    他開了口，李元和方弈總算停止罵戰(zhàn)，動筷吃飯。

    小胖子方恒早就忍不住了，一等長輩們動筷，就趕緊盛飯夾菜開吃。

    路昭看他吃飯這猴急的模樣，依稀還有點兒小時候的影子，就笑著問他：“方恒還記得我嗎？”

    方恒一邊吃飯，一邊從飯碗里抬起眼睛：“mama說你小時候照顧了我好久?！?/br>
    路昭點點頭：“對啊，那時候你才一兩歲，我們還一起拍了照片?！?/br>
    方恒就傻笑一聲：“噢噢?！?/br>
    路昭略有失落：“……你不記得了？”

    他還以為自己照顧了他好幾年，他多少會有點印象。

    方曜在旁道:“小蟲崽三歲才開始記事，五歲后才有完整的記憶。你照顧他的時候，他還太小了。”

    路昭不作聲了。

    他和方先生在那棟小樓里一起照顧著方恒，像一家三口那樣度過的一兩年快樂時光，支撐著他走過了后來難熬的十年。

    可沒想到，在小朋友的記憶里，卻早已經(jīng)沒有他了。

    “沒關(guān)系。他不記得了，我還記得呢?！狈疥捉o他夾菜，“快吃飯，多夾點菜?！?/br>
    路昭低落的心情好轉(zhuǎn)了一些，點點頭，埋頭吃飯。

    他仍有些拘謹(jǐn)，不怎么參與桌上的聊天，只認(rèn)真聽著，偶爾笑一笑，然后吃幾口飯菜。

    林?jǐn)⒁娏?，就拿筷子從大盆菜里找出一只雞腿：“阿昭，吃個雞腿?！?/br>
    路昭連忙舉起碗接過：“謝謝伯……謝謝mama?！?/br>
    他差點兒嘴快，又要叫成伯母了。

    林?jǐn)ⅲ骸耙院蟪沓燥?，多來幾次，就?xí)慣了?！?/br>
    路昭點點頭。

    林?jǐn)⒂终页鍪Ｏ碌囊恢浑u腿，要夾給方恒。

    方?jīng)Q當(dāng)即伸手蓋住方恒的碗:“別給他吃了，又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