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搖搖晃晃開在馬路上，路昭沒一會就開始打哈欠，這一天雖然沒有多少事情，但一大早起來趕了飛機，比平常更容易疲倦。再加上晚上吃飯喝了點酒，這會兒在車上顛簸搖晃，瞌睡就上來了。

    他合上眼睛，靠在方曜懷里，咕噥一句：“好困。到了叫我?！?/br>
    方曜就攬著他，輕輕拍拍他的胳膊：“好?！?/br>
    路昭陷在熟悉的懷抱里，聞著鼻尖清冷的香味，又小聲說：“你衣服上都沒酒味呢……”

    方曜：“我進屋就脫外套了。里頭這件有酒味?！?/br>
    說著，他拉開大衣的衣襟，笑著將路昭裹住。

    路昭想叫他別鬧了，可實在太困，連嘴都不想張，跌在他胸膛里，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

    這一覺睡得很沉。再醒來時，他已經(jīng)穿著睡衣躺在床上了。

    屋里一片昏暗，借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絲月光，路昭看見床對面的墻上掛著的鐘——凌晨四點。

    身下的床鋪柔軟溫暖，身旁躺著的男人仍在熟睡，一條沉甸甸的胳膊搭在他胸口，均勻的呼吸聲就響在他耳畔。

    黑暗、安全、溫暖，貼著愛人溫熱的皮膚，讓人昏昏欲睡。

    不過，可能是晚上喝了酒，這會兒他想上廁所了。

    路昭就把方曜的手從自己睡衣里扯出來，起身下床，去了趟衛(wèi)生間。

    回來時被窩還是熱的，他鉆進去躺下，身后的男人就靠過來，貼著他的背，一條手臂搭在了他腰上。

    “……我吵醒你了？”路昭低聲問。

    身后的方曜并沒有作聲，只把臉頰貼在他的后頸，溫熱的呼吸噴在頸間。

    路昭轉(zhuǎn)頭去看，只能看見他的半張臉，連眼睛都沒睜開，似乎是半夢半醒間隱約察覺自己離開又回來，就湊過來抱。

    路昭嘀咕一聲：“真粘人……”

    說完了，他又微微一笑，湊過去吻了吻方曜的鼻尖，才把頭轉(zhuǎn)回來躺好，合上眼睛，在暖烘烘的被窩里，不一會兒就重新陷入沉睡。

    新婚夫妻在首都待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就乘坐火車出發(fā)了。

    現(xiàn)在從首都去烏蘭州的陸路交通已經(jīng)比方曜十年前過去時方便了不少，但他們路上依然花了近兩天時間，在假期第六天的深夜才抵達這座高原上的小鎮(zhèn)。

    距離試爆超級原子彈已經(jīng)過去了四五年，可這一片區(qū)域依然是核實驗的重要基地，進出管理仍十分嚴格，這座由家屬院組成的小鎮(zhèn)也鮮有外來訪客。

    因此，方曜一行過來，受到了留在這里繼續(xù)研究工作的研究員和戰(zhàn)士們的熱烈歡迎——一來是這兒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少，生活太枯燥，領(lǐng)導一來就有歡迎晚會和豐盛的晚餐了，二來是領(lǐng)導還帶來了禮物。

    方曜讓警衛(wèi)員們把車上的東西都搬了下來，有從首都帶過來的最新的音樂磁帶，可以放廣播，也有火車換乘軍用皮卡車時，在那個小縣城里買的日用品，像肥皂、毛巾、雪花膏、打火機等等。

    這些東西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小鎮(zhèn)里十分緊俏，平時只能靠組織統(tǒng)一分發(fā)，或者相互借用，有錢都買不到。

    “哎呀，你們大老遠來一趟，還帶這么多東西。”接待他們的是目前基地的實驗組總組長趙凡，也是之前與方曜同組共事過的同事。他叫來幾個小年輕把東西點一點分給研究員們，也給駐守部隊送一些，然后才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站在方曜身旁的路昭。

    方曜挑眉：“看什么？你不是看過我太太的照片嗎？還要我介紹才喊人？”

    趙凡笑著打招呼：“嫂子好，我是趙凡。之前院長在這邊當總組長，我給他打下手，現(xiàn)在他去首都了，我就接他的班，負責基地這邊的一攤子事兒?！?/br>
    路昭還不太適應婚后這些隨之而來的新稱呼，有點兒靦腆：“你好，我是路昭?！?/br>
    趙凡：“當時看照片就覺得嫂子漂亮，這見著面了，比照片上還漂亮。怪不得院長那時候天天盯著照片看呢！”

    路昭微微一笑：“這些話用不著你說，他自己上趕著說呢?！?/br>
    兩人剛剛重逢還沒確定關(guān)系的時候，方先生就跟他說過了，這些年里一直靠著他的照片過來的。

    在表達感情這方面，開了竅的方曜倒用不著別人代勞。

    趙凡聞言，意外地看了方曜一眼，那眼神意思十分明顯——看你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到老婆跟前還是另一副面孔哪！

    方曜輕咳一聲：“那會兒其實還沒把人追到手呢。前幾天我們才剛剛登記結(jié)婚?！?/br>
    趙凡大吃一驚：“那時候你沒結(jié)婚啊？我們都以為你早結(jié)婚了！不是，喻老師也老說你媳婦你媳婦的，小陳每次去拿信回來，都跟你說‘師母又寫信來了’。”

    他一拍大腿：“我還暗地里幫你擋了好多有心人的打探，一有人來問，我就說你結(jié)婚了。早知道是這樣，我豈不是耽誤你了！”

    方曜笑了笑：“不耽誤。我惦記著我太太，不會看中別人的?！?/br>
    趙凡這才意識到在人家夫人跟前說這些不太妥當，抓抓腦袋：“也是。這人吶，要看對了眼才行。不過你們這也長跑了太久了?！?/br>
    他領(lǐng)著方曜和路昭進屋，先聊了一會兒天，才帶他們?nèi)⒓託g迎晚會，吃晚飯。

    等歡迎會結(jié)束，已經(jīng)將近九點。高原上的春天還非常冷，太陽一下山，氣溫就驟降，路昭從暖烘烘的屋里一出來，就被凜冽的寒風刮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