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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慕林在線閱讀 - 慕林 第54節(jié)

慕林 第54節(jié)

    謝徽之連忙擺手:“哪兒能呀?父親早有吩咐,不許我把詳情告訴外人的。不過……”他頓了一頓,壓低聲音,“實情我沒說,但我含糊地給了曹榮一個半真半假的答案,告訴他平南伯確實連著兩回對我父親下毒,而且兩回都被人贓并獲了。頭一次是他收買了我們家里雇的下人,第二次是讓曹氏派丫頭過來,說是服侍大哥來的……”把宛琴給遮掩過去了,算是為小弟小妹留臉面。

    謝謹之嘆了口氣:“你何苦把大哥也卷進去?他這兩日夠難受的了。先前的病還未好全,如今又添心病。我都有些擔心,他能不能受得住回鄉(xiāng)路途的顛簸?!?/br>
    謝顯之這回真是大受打擊。一想到母親派了丫頭來服侍他起居,并不是真的關心他的生活,而是處心積慮地要置他父親于死地,他就無法接受。

    他不明白,一直賢良慈愛的母親,為何會忽然變得如此惡毒殘忍?父親已經(jīng)一退再退,家財不要了,和離書也簽了,連meimei都沒有爭取,為什么母親還是不肯放過父親?莫非真的象傳聞所說的那樣,她是因為打算要改嫁那位方將軍,為了向方將軍證明她與前夫已無舊情,才故意這么做的?

    她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為他兄妹二人著想過?!

    倘若父親當真死于文竹之手,而文竹又是他的丫頭,他今后要如何面對世人?!

    謝顯之再度病倒在床。文氏請了大夫來給他診脈,謝璞也請了承恩寺的僧醫(yī)來看他,都說是心思郁結(jié),需得看開些才好。然而謝顯之如何能看得開?家人除了再三寬慰,再細細替他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沒別的法子了。

    謝謹之很為長兄的處境難過。聽說平南伯死了,他雖然吃驚,卻也覺得對方是罪有應得,只是擔心外頭的流言會把謝謹之卷進去,影響長兄的名聲。

    謝徽之安慰他道:“不礙事兒。曹家人私底下都聽說了風聲,知道這跟曹氏派過來的丫頭有關系。父親不是把文竹捆了,送去承恩侯府了么?見過她的人多了去了,瞞不住的。不過,但凡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都清楚大哥是無辜的,是平南伯與曹氏太惡毒,連骨rou至親都要算計?!?/br>
    謝徽之當時跟曹榮透露了一點“內(nèi)情”,說謝璞本來不想生事的,無論是看在一雙兒女的面上,還是顧慮到皇后與太子的臉面,他都不想跟曹家正式翻臉,所以頭一回抓到平南伯收買的下人時,他就忍下了這口氣??善侥喜灰啦火垼倥扇讼碌诙?nbsp;手,連謝顯之都算計上了,謝璞就不能忍了。

    若再忍下去,天知道平南伯還會派幾撥殺手來?謝璞還不想那么早死,所以就直接告到了承恩侯面前,要他管好自家兄弟。這已經(jīng)很給曹家留面子了,承恩侯要如何處置平南伯,那是他們兄弟之間的家務事,謝璞只求平南伯收手就行。

    只不過嘛,謝家抓到文竹下毒時,家里正好來了客人,這事兒就這么泄露了風聲。謝璞本來不想鬧大的,可他沒法堵住人家的嘴呀。至于這位客人是誰?謝徽之只含糊地說,是“貴人派來的”。

    謝璞眼下是燕王封地上的官員,燕王殿下似乎還很欣賞他,若說來客是燕王派去的使者,那是十分合理的推測。曹家族地里年紀大些的人,又或是消息靈通些的,多多少少都聽說過當年燕王與曹氏差一點兒就成了婚,卻因為后者與方聞山的緋聞而泡了湯的過往。曹榮的母親聽說過一些,便自以為猜到了真相——燕王這是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認為平南伯是故意下他的面子,一怒之下,就告到御前去了吧?

    曹榮沒有再追問下去了。平南伯據(jù)說是在承恩侯府死的,他死得不明不白,承恩侯一家與二房卻表現(xiàn)得很淡漠,估計他的死跟他們脫不了干系。這事兒皇后娘娘不可能不知情。她既然默許了兄長殺弟,也就意味著平南伯確實犯了大錯,才會變相被“賜死”了。

    這樣的事,又豈是好到處打探的?

    不過,聽了謝徽之的說法,曹榮與他的母親都覺得平南伯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而且他這一死,也表明曹家三房在皇后面前失寵了。即使三房如今還有一個平南伯的爵位在,也未必能保住。

    平南伯的爵位是曹家祖?zhèn)飨聛淼?,倘若皇后與承恩侯府都不打算幫助平南伯之子襲爵,那是否意味著,其余幾個庶出的房頭,也有襲爵的希望?

    謝徽之對兄姐感嘆道:“如今曹家?guī)讉€庶支的房頭都在為這件事奔走,誰還顧得上平南伯的后事呀?據(jù)說平南伯夫人想要風光大辦喪事,都被承恩侯駁回來了呢。承恩侯說,暴斃不祥,天氣又熱,趕緊給平南伯辦個簡單的喪禮,停靈三日就送出城去安葬吧,不要太過鋪張了,也免得損傷了平南伯的陰德,不利于他下輩子投胎轉(zhuǎn)世……”

    謝慕林聽得好笑:“這分明就是借口嘛。平南伯是自己犯了大忌,才被自家人處置了的,還想風光大葬?皇帝沒下旨正式治他的罪,還容他以平南伯的身份下葬,就夠優(yōu)待的了。我還覺得皇帝有些不公平,對曹家太寬容了呢。平南伯能輕易對爹爹動手,可見過去沒少干這種壞事,很該把他的罪行都調(diào)查清楚,明正典刑才是。”

    謝謹之搖頭:“怎么可能呢?皇上還沒真正與曹家翻臉呢,總要顧及皇后與太子的體面?!?/br>
    然而,這些虛假的體面也不能掩蓋平南伯橫死的事實。曹家從此以后,恐怕就要多事了。

    第162章 怨恨

    平南伯夫人程氏木然坐在丈夫的牌位前,連眼淚都哭不出來了。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平南伯收到承恩侯召喚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異樣,還有閑心抱怨長兄的傲慢,就如同過去無數(shù)次的經(jīng)歷一般。大房與二房那邊,也沒有泄露出什么風聲,顯示他們兄弟之間又有了仇怨。

    然后本該如常歸家的平南伯,忽然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由承恩侯帶著心腹送了回來。承恩侯還只是冷漠地表示,三弟是忽發(fā)急癥沒的,讓弟媳趕緊辦后事,然后便帶著隨行人員,鉆進了平南伯的書房,將里面的東西抄了個一干二凈。

    平南伯夫人程氏想要哭,鬧,想要問清楚丈夫為什么而死,卻只能得到承恩侯府一個冷漠的回應:“他犯了什么忌諱,你身為妻子的,心里就沒點數(shù)么?鬧騰什么?他死了,合族都能保平安。難不成你還想跟著他下地獄不成?!”

    平南伯夫人看著大伯子手里剛抄出來的毒|藥瓶子,忽然好象明白了什么。

    承恩侯告訴程氏與聞訊趕來的曹氏:“宮里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事兒是皇后娘娘親自下的口諭。為了整個曹家著想,我們只能清除三弟這個害群之馬。你們要怪,也只能怪他太過膽大包天,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br>
    平南伯夫人渾身發(fā)抖,忍不住抓住大伯子的衣袖,為亡夫辯解:“伯爺這也是……為了曹家著想?。 ?/br>
    “胡說!”承恩侯狠狠瞪了她一眼,“休要為他的妄行狡辯了。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名利之心,想要爭權(quán)奪勢罷了。倘若他真是為了曹家著想,怎會不事先知會皇后娘娘與我?當初選東宮良娣的時候,他還在暗地里搗鬼!這還不都是為了他自己么?!我們曹家世代忠良,絕不會生出任何謀逆之心。只有老三利欲熏心,才會胡作非為!你是知情人,竟然不知規(guī)勸丈夫,反而還要助紂為虐,害得他走上這條不歸路,我還沒有治你的罪呢!”

    他甩袖將弟媳摔開:“能有如今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是萬幸。若不是皇后娘娘苦求,皇上還不見得會輕輕放過呢。你們都給我老實些,休要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真?zhèn)鞒鋈チ?,曹家所有人都要背上污名,老三就真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留下了低調(diào)簡單辦喪事的指令,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過后,承恩侯府來了人,幫助平南伯府籌辦白事,但平南伯夫人想要讓丈夫走得風光一些的任何決策,都會被對方駁回來,后來更是連喪禮籌辦大權(quán)都失去了。顯然,承恩侯府不想要平南伯的后事出現(xiàn)任何變故,又不放心平南伯夫人,因此索性越俎代皰,把后者架空,也省得三房一家有機會生事。

    曹文衡不甘心,他并不知道父親暴斃的真正原因,還吵著要去大房問個明白??伤懦黾议T,就被四、五、六幾個庶出房頭的堂兄弟們圍住了。

    先前為了選東宮伴讀之事,本來還時不時傾向三房的幾個庶支房頭與三房徹底結(jié)了怨。因曹文衡第一輪就被刷下,又得了個草包的“美名”,好些堂兄弟們都在私下議論,若不是他強行把他們擠下來,興許他們當中就有人能憑著真材實學,通過伴讀擇選,而不是象曹文衡一樣丟臉地被淘汰。三房仗著是嫡系,不把庶出的兄弟們當一回事,可三房畢竟還有爵位在身,又有承恩公夫人撐腰,他們也不敢公然與三房做對。

    如今卻不同了。平南伯犯了大錯,被暗中處死?;屎竽S,承恩侯親手動作,可見三房已經(jīng)徹底失勢。此時不報復,幾時報復?若把曹文衡廢了,平南伯的爵位,說不定會落到旁的庶支頭上呢?

    一眾曹家子弟圍著曹文衡,把人揍成了個豬頭。幸好平南伯夫人聽說兒子要去大房,怕他吃虧,派了人來追,才及時將兒子救下,沒讓曹文衡傷得太重。可他能挨一回揍,就很可能會挨第二回 。面對族人們瞬間變得冷漠怨恨的嘴臉,平南伯府的主人們都有些措手不及。

    平南伯夫人請了大夫來給兒子診治,安撫好女兒,又派了人去跟婆婆聯(lián)系——承恩公夫人雖是平南伯的生母,但因為是承恩公正室的關系,如今是由承恩侯這個嫡長子奉養(yǎng)的,平日里也住在承恩侯府,偶然才會到親生兒子府中小住。平南伯出了事,她不可能不知情,卻至今沒有消息。平南伯夫人實在是坐不住了。

    然而下人帶回來的消息,對她的打擊更大。

    承恩侯府的下人回話,承恩公夫人聽說兒子急病而亡,激動之下暈了過去,看過太醫(yī)后,雖然已經(jīng)慢慢醒轉(zhuǎn),卻中了風,如今連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是下床走動了。因此,她暫時沒辦法出席親生兒子的葬禮。承恩侯夫人以長媳的身份發(fā)了話,不許任何人打擾老夫人靜養(yǎng),誰不聽從,便是不孝兒孫,直接攆出家門去。

    平南伯夫人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又再失去了婆婆這個最大的靠山。府中下人忙忙碌碌地準備著平南伯的喪禮,她卻根本插不上手。除了呆坐在丈夫靈前,她什么都不能干,整個人都麻木了。

    曹氏換上了一身孝服,雙眼紅腫地走了進來,向程氏哭訴道:“嫂嫂,這可怎么辦?我聽說母親病了,要去看望她,大房卻連房門都不許我進!我不相信母親是真的中了風,這一定是大房的陰謀!我們可要想辦法,把母親救出來呀!”

    平南伯夫人程氏木然無語,沒有給曹氏任何回應。

    曹氏哭了一陣,見嫂嫂不出聲,愣了愣,伸手去扯她的袖子:“嫂嫂?你怎么了?”

    “出去……”程氏沙啞著聲音,擠出了一句話,“你給我出去!”她忽然發(fā)作了,“都是你害的!都是因為你,伯爺才會死!你給我滾……給我滾出去啊!”

    曹氏被嫂嫂哭喊著大力推出了靈堂,整個人都是懵的:“嫂嫂……你說什么呀?嫂嫂!”

    程氏哭著奔入靈堂后方,撲到丈夫的棺木上嚎啕大哭。

    她好后悔。丈夫象是鉆了牛角尖一般,非要置謝璞于死地,她為什么沒有攔?若丈夫不是非要殺謝璞,就不會用到那些毒|藥。若沒有用到那些毒|藥,又怎會讓宮里的皇上聽到風聲,起了疑心?丈夫明明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就因為莫須有的罪名丟了性命,還是親兄長親自下的手,實在是太冤了!太冤了呀!

    倘若曹氏能管住宛琴這個妾,倘若曹氏能挑選一個比文竹更靠譜的丫頭,倘若曹氏當初能順利哄騙謝璞寫下了許婚書與認罪書,倘若曹氏當初往謝璞書房里塞假信時,沒有出差錯……謝璞早就死透了,平南伯還用得著費那么大的功夫么?一切都是曹氏的錯!

    甚至于,若不是曹氏與方聞山有一段舊情,而后者又做了禁衛(wèi)副統(tǒng)領,令平南伯起了借著姻親掌控禁衛(wèi)軍、謀取更大權(quán)勢的念頭,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平南伯有今日的下場,都是因為有這么一個meimei在!

    程氏心里好恨!

    第163章 安慰

    寧國侯府的程禮帶著妻子程王氏下了馬車,抬頭看向平南伯府大門前掛的白布,嘆了口氣。

    他如今還覺得有些不敢置信,一向神通廣大、智計無雙的姐夫平南伯,居然真的死了?而且,傳聞中死得還不太光彩,連喪事都不能大cao大辦。宮中的皇后,東宮的太子,還有住在隔壁的承恩侯,全都對此冷漠以對。

    他母親從前對女婿何等看重?如今卻要他再三勸說,方才放他夫妻二人過來吊唁幫襯,還不許他把一雙兒女也帶過來,這也太勢利了些??伤麤]辦法,只能聽從母命了,再啰嗦下去,恐怕母親會直接否決了女兒程寶釧與外甥曹文衡的婚事,那就真的要跟大姐撕破臉了。

    程禮低聲提醒妻子:“一會兒你見了大姐,記得多勸勸她,別太傷心了。還有,母親那些話,你別透露給大姐知道,免得她誤會?!?/br>
    程王氏低著頭,柔順地回答:“夫君放心,我理會得?!?/br>
    程禮滿意地點點頭,邁腳朝靈堂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轉(zhuǎn)過身后,程王氏便抬頭望向平南伯府的牌匾,眼中露出一絲快意。

    她很快就露出哀容,款款跟在丈夫身后,走向了靈堂。

    上香祭拜的儀式過后,程禮帶著妻子去見長姐。

    平南伯夫人程氏在靈堂上待了半晌,卻發(fā)現(xiàn)沒幾個親友上門,丈夫靈前冷冷清清地。兒子受了傷,不好見人,外甥女謝映慧留在他院子里照顧傷者,曹氏被她趕回了后宅,只有女兒文鳳與庶女文燕陪她守在靈堂上。程氏忽然覺得一陣心灰,再也不想待在堂中忍受那種冷清了,索性回了正院。

    程禮夫妻過來的時候,她還木然坐在窗前,什么話都不想說,也沒心情跟弟弟弟媳見禮。

    程禮一向尊敬這個長姐,又怎會在乎這點小事?他連忙上前安慰程氏:“大姐沒事吧?我們在家里聽說消息的時候,真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別人騙我們的。打發(fā)人出去打聽了半天,才知道姐夫確實是出了事。怎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皇后娘娘與承恩侯為何……要這樣做?”

    程氏默默流著淚,搖了搖頭。這叫她怎么說?平南伯做的許多隱秘之事,都不可對外人言。即使程禮是她同胞親弟,不是外人,到底還有弟媳程王氏在呢。更何況,弟弟程禮的性子,也不適合知道這些隱秘,告訴他又有什么意義呢?

    程禮見長姐不說話,連忙又道:“大姐到底有什么顧慮?難道連我這個親弟弟都不能告訴了?你放心,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們程家都會站在你身后,不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程禮一時沖動大包大攬,程王氏卻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程氏可以聽見的聲量“小聲”道:“夫君,別說了,要是讓夫人知道你對大姐說了這些話,定會生氣的……”

    程禮連忙回頭給妻子使眼色:“快閉嘴!”

    程王氏一臉委屈地收回了手,低下頭去。

    然而程氏已經(jīng)看見、聽見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弟弟,沙啞著聲音問:“弟妹這是什么意思?母親都說什么了?!”

    程禮慌忙辯解說:“沒……沒說什么呀,母親就是……擔心大姐你如今的境況,讓我過來看看……”

    程王氏又十分明顯地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讓程氏很輕易地得出結(jié)論:她弟弟是在說謊。

    程氏再一次遭到了嚴重的打擊:“為什么……連母親都要拋棄我了么?她可是我的親娘!”

    程禮手忙腳亂地安撫她:“不不不,大姐你誤會了。母親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她只是擔心姐夫惹出了禍事,怕會連累到你和外甥們罷了……”

    “還擔心我會連累了寧國侯府吧?!”程氏冷笑道,“當初我們平南伯府風光時,她可沒少勸我多為娘家謀好處,說程家好了,我在曹家的地位才會更穩(wěn)固。如今我夫婿才被害死,她就翻臉不認人。她真是我的親娘么?!”

    程氏真的要炸了:“皇后、承恩侯不把我們伯爺當兄弟,四房、五房、六房縱容兒子把我兒子打成重傷,如今連我的娘家親人,也要棄我于不顧!這個世間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們夫妻費盡心血,都是為了誰呀?!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么?!你們就不怕天打雷劈?!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是不是?真把我惹急了,你們也別想好過!大不了一拍兩散,大家一起死算了!”

    她猛然甩袖,將身前桌面上的所有茶具,都掃落在地,碎了一地。

    程禮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所認識的長姐,一向是端莊穩(wěn)重的,幾時有過這等如同潑婦一般的言行?他很想說些保證的話,安撫長姐的怒氣,然而母親有言在先,他又沒膽子自作主張,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程王氏這時長嘆了一聲,上前柔聲道:“大姐別著急。婆婆是為了兒孫著想,才一時犯了糊涂??煞蚓€是一心敬重你這位長姐的,否則,就不會不顧婆婆反對,堅持要過來吊唁姐夫了。你再生氣,也別沖夫君發(fā)火呀。他可是真心向著你的好弟弟!”

    程氏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母親還過分到攔著不許弟弟弟媳過府吊唁,是弟弟堅持才得以成行的。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感到悲哀還是慶幸了。慶幸的是,弟弟還知道關心她;悲哀的是,只有弟弟關心她而已,其他人等,包括她的親生母親在內(nèi),都已經(jīng)將她視作了棄子。

    程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繡墩上,潸然淚下。

    程禮見長姐終于安靜下來了,暗暗松了口氣??墒窍氲狡拮臃讲畔蜷L姐透露了實情,他又有些不滿了。他沖妻子使了個眼色,想讓她把話圓一圓。

    程王氏繼續(xù)柔聲勸說程氏:“大姐,我知道你如今定然很生氣,可是你再生氣,也不能沖動。真的與族人、娘家一拍兩散,又能有什么好處?逝者已矣,你還要為活著的人著想呀!姐夫死得是慘,可是……難道你今后就不過日子了?難道外甥就不襲爵了?還是外甥女不必嫁人?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你母子三人今后要怎么辦呀?”

    程氏全身一震,轉(zhuǎn)頭看向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程王氏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大姐,如今伯爺沒了,老夫人中風了,平南伯府失了圣眷,皇后娘娘與承恩侯,也都……你若再與娘家人反目,誰還能做你的依靠?沒有依靠,你覺得外甥能順利襲爵么?總不能叫他做一輩子的平南伯世子吧?沒有爵位,家里的產(chǎn)業(yè)怎么辦?萬一這個爵位落在別人頭上,你們孤兒寡母的,又要如何容身?”

    她輕撫程氏的背,緩聲道:“這種時候,你就是心里再恨,也要忍下這口氣,不能使性子,說翻臉就翻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想你的兒女,為了他們,你便是忍辱負重又如何?便是受盡折辱又如何?只要他們能有出頭的一日,你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了!”

    程氏頓時淚如泉涌,怎么也停不下來了。

    第164章 出謀

    程氏平靜下來了。

    她把弟弟弟媳趕到外間,叫了貼身大丫頭來幫自己整理。等到她重新梳了頭,換了一身衣裳,完全看不出先前那等狼狽模樣之后,方才出去與程禮夫妻相見。

    程氏很鄭重地對弟弟說:“阿禮,大姐明白你的心意。不管母親怎么說,你這份情誼,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br>
    程禮有些局促地笑笑:“大姐別這么說,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手足……其實母親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她也是怕父親會生氣。父親從前就不大喜歡曹家行事,也不贊成你嫁進來,可是母親一力主張……如今姐夫出事了,母親擔心父親會怪罪下來……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大房?”

    程氏冷笑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看清了親生母親的真面目,無論心軟的弟弟說什么,都不過是在為母親辯解罷了,她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然而,正如弟媳程王氏方才勸她時說的那樣,現(xiàn)在不是她與娘家人反目的時候,這口氣她會忍下來的。忍到她兒子重新出了頭,重新掌握了權(quán)勢……她倒要看看,母親到時候又會是什么嘴臉?

    程氏轉(zhuǎn)頭看向程王氏,表情略放緩了些:“弟妹,多謝你方才勸我的話了。若不是真心為我著想的人,斷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心里領你的情?!?/br>
    程王氏柔柔笑道:“大姐言重了,一家人還說這些客套話做什么?當初我娘家出事時,你也冒著大風險,幫我救下了弟妹與侄女兒們。就沖你對我王家的這份恩情,我為你做什么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