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65節(jié)
“這不是正常的嗎?你又不在家里住?!敝x慕林輕笑一聲,“就算別人沒顧得上告訴你,也怪不得大家。因為誰也沒想到,三meimei會擅自跑過來不問自取呀?” 她看向謝映容:“哦,對了,有一件事你可能忽略了,這院子怎么說也是經(jīng)過幾輪官兵搜尋,又有平南伯府與曹氏的人來取過東西的,真正值錢的物件早就不在了,剩下的都是曹家人看不上眼,覺得暫時放著也沒關(guān)系的普通貨色。三meimei想要的東西,這里應(yīng)該是沒有的。你還是把東西留下來吧,也省得大jiejie回來看望我們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個兒的院子遭了賊,會看輕三meimei。要是她一時氣不過,在親友面前抱怨幾句,那豈不是壞了三meimei的名聲?” 謝映容是一心想要嫁進高門大戶里的人,她正竭盡全力給自己刷個賢良淑德的人設(shè)呢,豈會冒這種風(fēng)險?更別說她看中的程篤也是曹家的親戚了。 謝映容的臉色徹底黑了,她猛地站起身,沖著蜜蠟吼了一句:“愣著干什么?還不走?!”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第196章 責(zé)任 謝慕林幾句話把謝映容給氣走了,心里還覺得這姑娘心理素質(zhì)太差了,既然打算拉下臉皮干壞事,怎么就不能徹底不要臉呢?壞人做一半,既得不到好評,又壞不徹底,她這是圖什么? 謝慕林起身在謝映慧的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大體上還是很整齊干凈的,畢竟謝映慧昨兒在這里住過一夜,要是環(huán)境太差,大小姐也忍受不了。 不過屋里許多本該擺放有古董擺件的地方都空了,墻上的書畫也不見了,連記憶中的繡屏都少了好幾座。想想也對,謝映慧屋里的東西怎么可能是尋常貨色?曹氏肯定早就讓人把它們收走了,能剩下來的,都是不太要緊的東西。不過即使是她們母女認為不要緊的,也是相當(dāng)珍貴的物件了。謝慕林就發(fā)現(xiàn)一個多寶架上的玉石盆景,和書房條桌上的爐瓶三事,比自己屋里最好的擺件還要明顯好上兩分。 謝映容和蜜蠟已經(jīng)收拾好的那個包袱里頭,是大大小小三四個首飾匣子,里面的東西,在謝慕林看來,已經(jīng)很貴重了,大部分都跟她自己那堆首飾的價值差不多。而這只不過是謝映慧不大看得上眼,覺得沒必要帶走的物件。謝慕林不想評論謝映慧的眼光有多高,身家有多豐厚,只是覺得謝映容的腦子有點問題。 這么多好東西,她還嫌棄,她是要上天嗎? 謝慕林撇撇嘴,把東西往臥室里一塞,便出門上鎖,往不遠處的謝顯之院子走去。 她把方才經(jīng)歷的事告訴了謝顯之,提醒他,要多提防謝映容。如果后者真的厚著臉皮來找他“借”什么值錢物件,也最好別答應(yīng)。 謝顯之一臉的震驚。他對謝映容這個庶妹的印象不深,如今她又不跟家人住在一起,他對她的了解就更少了。記憶中,這位三meimei是個柔順、貼心又聰慧,在詩詞才藝上頗有天份的小姑娘。父親謝璞在今年元宵家宴的時候,還曾經(jīng)夸過她作的詩謎,說她是謝家的才女呢。誰能想到,這才幾個月過去,才女就變成了“財女”,竟然連偷竊的事都做得出來了。 謝顯之心情復(fù)雜地道:“興許……她只是一時糊涂了?家中忽遭橫禍,她吃過沒銀子的苦,多半只是……覺得大meimei屋里的東西白放在那里太可惜,不如物盡其用吧?” 謝慕林哂道:“大哥哥要這么想也可以,只是我覺得,你是長兄,家里的小妹有這種不恰當(dāng)?shù)男袨?,你還是要多多教導(dǎo)她的。否則,她在家里拿別人的東西拿習(xí)慣了,到了別人家里,也覺得人家那東西白放在那里太可惜,不如給她自己使,那時候才是沒救了呢。為了她好,咱們絕不對掉以輕心!” 謝顯之頓時肅正了神色:“二meimei說得是?!?/br> 他院子里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打算帶走的差不多有七八個箱子,當(dāng)中衣物鞋襪只裝了兩箱,剩下的全都是書。他與謝謹(jǐn)之商量過,兩兄弟都有的書本,他就不帶了,但其余的藏書,他能帶的都要帶上,連詩詞歌賦類的也不例外。 書對讀書人而言,是最寶貴的財富。衣裳用品又算什么?再買再做就有了。 眼下,他正慢慢整理著自己過去的功課、文稿,打算挑一部分好的帶給書院的先生們看。剩余的,他就留在這宅子里了。菖蒲則去了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翠蕉早被梨兒叫了回去。 謝慕林便對謝顯之說:“我那里剩了許多舊衣裳,自己穿不了,也不想帶太多回去了,就給丫頭們分了一些。大哥要不要讓菖蒲也去挑兩身?也省得浪費?!?/br> 謝顯之笑著搖了搖頭。他院子里本來有將近二十個丫頭,如今只剩了菖蒲一個。這些丫頭雖然多半有曹家背景,但在謝家出事前,是不可能人人都能事先得信兒的,所以大部分人的衣裳財物都還在。謝顯之把這些東西全都賞給了菖蒲。菖蒲身家很豐厚,就不必再去沾謝慕林的光了。 謝慕林聽了謝顯之的話,也不再多言,便陪他一塊兒去了謝映慧的院子,路上還問他,將來能不能借他的書看。謝顯之自然是一口答應(yīng)了。 謝顯之在meimei的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再看一眼那包裹里的東西,就大致清楚有什么東西被事先收走了。 他嘆道:“我大概能猜到三meimei想找的是什么了。大meimei十歲以后,每次新年大朝時進宮,我娘都給她打了全套的新首飾,有攢珠累絲金鳳、點翠花冠、赤金嵌百寶瓔珞,等等。記得當(dāng)時都是找內(nèi)務(wù)府的匠人精心打造的,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六千兩銀子吧。我娘說過,這是預(yù)備給大meimei以后做嫁妝的,每年都會打一套新的。 “這些事,娘從前在家里并未隱瞞,為了讓大meimei穿戴方便,她還把東西直接存在大meimei的小庫房里。三meimei應(yīng)該是親眼見過,所以才起了心思吧?她既然有意留京謀算一門好親事,就不能少了豐厚的陪嫁。家里條件有限,大meimei的首飾若能落到她手中,自然能對她有所助益。只是這么做,風(fēng)險未免太大了,若是叫人認出來,三meimei臉上也無光。” 原來如此。但謝映容這算盤也打得太響了,好象別人不知道謝映慧的首飾有多貴重,可以任由它們隨便亂扔一樣。 對于謝顯之不解的部分,謝慕林也有自己的猜測:“找個好匠人,把首飾融了重打一副,也不過是費些工錢罷了。就算匠人的手藝沒法跟內(nèi)務(wù)府的人相比,那些金珠寶石也是貨真價實的,三meimei不虧?!?/br> 謝顯之搖頭嘆氣:“可惜了,三meimei明明是個聰明人,怎么偏走歪了路呢?回頭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老太太,請她老人家好生教導(dǎo)三meimei,不能叫三meimei再犯同樣的錯。” 謝慕林看了謝顯之幾眼,心想這幾日,這位便宜大哥整個人好象喪了許多,剛回謝家來時,精神狀態(tài)明明還挺好的,可自打出了文竹的事,接下來又是平南伯暴斃,曹氏與兒子決裂,謝映慧拒絕回家……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的打擊太大了,精氣神都不比從前了,遇事總想躲避。這樣下去可不行,十四五歲的少年,這么佛系干什么? 于是她便道:“大哥這么做是對的,你是長兄,如今爹爹不在家,老太太又不管事,你做大哥的就該把弟妹們都管束起來,多多教導(dǎo)他們的為人行事。否則,任由弟妹們自由生長,天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象三meimei這樣行差踏錯?” 謝顯之怔了一怔:“我?” “當(dāng)然是你啦?!敝x慕林笑著對他道,“爹爹上任去了,如今家里的男丁,就數(shù)大哥你年紀(jì)最大啦。你可是我們家的頂梁柱呀。要是你不管事,難道還要指望比你小幾個月的二哥去管嗎?雖然他也很聰明,可他身體不好,也跟你一樣動不動就生病,如何扛得住這么大的家?至少,也要你們兄弟倆商量著來呀。娘和我們幾個弟妹,都指望著哥哥們呢!” 謝顯之頓時感覺到了肩頭的責(zé)任沉重,他似乎不能再頹廢下去了呢。 第197章 猜疑 謝映容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謝映慧的院子里,不過謝慕林后來聽蔡老田家的說,她往花園里轉(zhuǎn)了一圈,從水閣和園中待客的院子里,帶走了幾件古董擺件與字畫。 這幾件古董字畫雖然不是什么絕世珍品,但也頗值些錢了,拿去當(dāng)鋪,差不多可以當(dāng)?shù)狡甙税賰摄y子。謝映容把錢孝敬了謝老太太,搏得了謝老太太的贊許。 七八百兩銀子不但能立刻解決謝老太太的財政危機,只要沒有大筆花銷,連未來兩年的生活費,似乎都不用愁了?;▓@里的擺設(shè),都是曹氏帶人cao辦的。謝老太太似乎覺得,三孫女能從曹氏手上占到便宜,便是好孩子了,活象曹氏買這些東西,用的不是謝家的銀子一般。 隨后她用家里帶出來的這些茶具什么的辦了茶會,很是成功,慧圓街的女眷們再也沒人笑話她寒酸了,聽說她不日便要搬回舊居,還多了不少人來巴結(jié)討好她呢。就連那個卞家老太太,待她也和氣了幾分。 謝老太太心情愉快,看三孫女謝映容,越發(fā)覺得順眼了。 謝慕林聽聞謝映容在謝老太太面前十分得寵,連謝顯之親自去跟后者提及她涉嫌偷盜一事,都被老太太輕描淡寫地混了過去。謝映容興許是事先在老太太面前打過預(yù)防針,老太太把這事兒理解為孫女兒想占曹氏之女謝映慧的便宜,卻被謝顯之誤會了,還反過來在謝顯之面前,為謝映容辯解呢。 謝顯之本想負起長兄的責(zé)任,好生管教meimei,不讓她走歪路的,沒想到頭一回出手,就被親祖母給駁了回來。他心里有點小委屈,還好謝謹(jǐn)之、謝徽之與謝慕林三位弟妹都十分支持他,文氏這位母親也夸獎他是個負責(zé)任的好兄長,他方才重新振作起來。 而謝慕林則有些看不慣謝映容這副得意的嘴臉。不就是典當(dāng)了家里幾件值錢的東西,換成銀子做了老太太的零花錢嗎?這種事謝映容不干,也會有別人干的。謝璞早就吩咐過文氏與毛掌柜了,只是他說的是賣掉一些家里不緊用的東西,毛掌柜也整理出來了,還沒來得及找到靠譜的買家而已。謝映容拾人牙慧,倒把自己當(dāng)成大功臣了。 于是謝慕林便趁著隨文氏去給謝老太太請安時,故意用后者能聽見的音量,拉著珍珠說悄悄話:“金萱堂馬上就要開始整修了,雖說毛掌柜會看著雇來的匠人,不讓他們進屋,但誰也不能擔(dān)保這些人的手腳一定干凈,所以還是要把老太太的東西做個整理,列出清單來。再者,老太太的屋子先經(jīng)過官兵查抄,平南伯府又再來過人,三jiejie還去找過東西,到底還剩什么,我們根本不清楚。萬一記錯了一件半件的,冤枉了好人,那就不好了。這事兒還得請珍珠jiejie走一趟?!?/br> 珍珠忙道:“這是應(yīng)該的。待我回稟了老太太,便隨二姑娘過去?!钡瑫r,她也想要多帶上一個幫手,“蜜蠟為人老實,又跟三姑娘去過金萱堂收拾東西,自然知道三姑娘都帶了些什么東西走。我讓她給我打下手,列清單的時候會省心許多?!?/br> 謝慕林笑笑,暗地里瞥了謝老太太一眼:“珍珠jiejie愛讓誰做幫手,就讓她做吧。我也覺得蜜蠟挺能干的,那日她跟在三meimei身后,兩手提滿了大包小包的,她竟然還能走得那么快,可見是個有力氣的?!?/br> 謝慕林與珍珠在窗外“閑聊”,窗內(nèi)的謝老太太卻若有所思。 她老人家忍不住多心,家里的大宅自從被抄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也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都被糟蹋成什么樣了,又叫人搜刮了多少好東西去。前兒三孫女勸了好幾回,她才答應(yīng)讓孩子去幫自己取衣物首飾,預(yù)備茶會請客時穿用。她茶會辦得好,又見三孫女兒當(dāng)了幾件古董,得了大筆銀子給她花銷,只顧著高興了,卻沒問孩子要什么清單、當(dāng)票之類的。 她既不知道謝映容是否真的只把那幾件古董字畫當(dāng)了七八百兩銀子,一文不差地交到了她手里,也不知道謝映容是否還拿走了別的東西,卻藏起來沒讓她知道…… 謝老太太從來只樂意占別人的便宜,但若有別人想占她的便宜,她便要難受之極。更別說,這便宜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占的。 謝老太太主動催促著珍珠回金萱堂去清點東西。但這種事,如何清點得清楚?金萱堂里的擺設(shè),頗有不少精品,曹氏心中盡知。她手下的人回到大宅里帶走珍貴的物件,怎么可能會放過金萱堂?謝映容是否私吞了自家祖母的東西,也只有她本人知道了。反正,珍珠清點出來的結(jié)果,謝老太太的損失肯定不小。 她老人家便忍不住起了猜疑之心,一改先前對謝映容的寵愛,開始對她疑神疑鬼的。謝映容身上出現(xiàn)什么她覺得眼生的衣裳首飾,她定要打聽清楚來歷;謝映容房間床鋪鏡奩等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叫她指使著珍珠與兩個婆子,搜了一回又一回,只想弄清楚三孫女兒是否有她不知道的私房財產(chǎn)存在。 就連謝映容身邊的丫頭蜜蠟,也被她盯上了,每次被派出門去跑腿買東西送信,事后必定要被謝老太太叫過去,細細問個清楚,免得三孫女兒利用丫頭出門典當(dāng)什么來歷不明的珍貴物件…… 謝映容才得意了幾日,就被謝老太太的猜疑折磨得苦不堪言,謝慕林這邊聽說了消息,倒是心情暢快了許多。但愿謝三姑娘吃過這一回虧,以后再也不要玩自作聰明的戲碼了。 貢院西街這邊,謝家人在大宅里收拾東西,收拾得挺順利的,雖然將東西運回住處時,花了不少功夫,但所有人取回了私人物品后,生活品質(zhì)卻大大提高了。 隨后,謝顯之便帶著幾個弟弟,連帶家中的男女仆婦,開始把外宅的物件進行清掃保養(yǎng),整理裝箱,登記造冊。文氏則帶著女兒們,以及家中的女眷丫頭婆子,為即將到來的遠行做準(zhǔn)備。 毛掌柜帶了人去整修金萱堂,完工之后,還要把謝家內(nèi)宅的出入口封上幾個,只留一處門。另外,外院客院一帶,也需要改建一番,連花園的大門都得改個方向,與謝宅分隔開來。由于謝映容取走了幾件園中建筑內(nèi)部的裝飾品,毛掌柜還得另行采買些檔次不算太差的東西補上,免得將來招待租客時,屋子里空蕩蕩的不好看。 謝家暫時進入了一個平靜的時期,所有人各有事情要忙,各自相安無事。倒是平南伯府與曹家那頭,由于謝映慧對母親再婚之事的反對,平南伯夫人程氏與小姑子曹淑卿的反目,以及承恩公夫人“中風(fēng)”后重新蘇醒過來,引發(fā)了種種風(fēng)波。 曹家,再一次成為了京中輿論的中心。 第198章 傷心 謝映慧被接回平南伯府時,由于曹文衡提前下了車,又有桂珍在旁掩護,連知情的謝映慧本人,也被哄住了,所以,并未引起曹氏的懷疑。她以為女兒是桂珍等人接回來的,還覺得這個心腹十分得力能干呢。 曹氏抱著女兒大哭了一場,聽說她是在謝家人那里過了一夜,還哭道:“你怎么就這樣大膽?心里不痛快了,在這府里什么地方不能去?都天黑了還要出府。出府便出府,哪怕是上大房、二房去都行,為何偏要去謝家?你身邊只帶了一個丫頭,勢單力薄,就不怕謝家人欺負你?他們沒給你氣受吧?你這一夜是怎么過的?可冷著了?餓著了?有沒有……”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映慧不耐煩地打斷了:“我什么事都沒有!謝家人又如何?我看嬸娘還挺和氣的,弟妹們雖然說話不大中聽,卻也沒對我怎么著。再說,還有大哥在呢!難道大哥還能眼看著我受欺負不成?母親成天對我說謊,您身邊的人又總跟我說謝家人的壞話,鬧得我以為謝家個個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見了他們的面就厭煩。結(jié)果呢?他們根本就不是你們說的那樣!我被你們糊弄了這么久,還一味對母親的話信以為真。母親是不是把我當(dāng)成傻子了?!” 曹氏這會子回過神來了,想起了她與女兒之間還有一場官司沒打,便有些期期艾艾地:“我沒有……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我就是擔(dān)心你會受委屈……這一晚上,我擔(dān)驚受怕的,可你舅母又說外頭有宵禁,不許放人出府尋你,我……” 謝映慧冷笑了一聲:“如今母親不說謝家人壞話了,改說起舅母和表哥的不是來。可惜,我已經(jīng)不傻了。吃過一回虧,您以為我還會再次上當(dāng)么?!”想到表哥一大早就帶傷出府尋她,母親卻直到她回平南伯府,人還在后宅里安坐,她就不由得心酸。母親如今真的不再把她看得最重了。母親如今看重的,是那個姓方的男人! 曹氏張張口,卻又不知從何解釋起,只能轉(zhuǎn)開了話題:“你外祖母的病情有些反復(fù),本來人已醒了,聽說你昨兒晚上跑出了府,一直不見蹤影,便又擔(dān)心得暈了過去。所幸大房如今不再禁人去探病了,我才去看望了她老人家一回。雖然如今沒有大礙了,但你回頭還是該過去請個安,賠個罪才是?!?/br> 謝映慧想起曹文衡的建議,稍稍冷靜了一些:“我會的。若不是大舅舅和大舅母勸阻,我早就想去看望外祖母了?!?/br> 她瞥了母親幾眼,咬咬唇,道:“母親還是不打算改變心意么?父親有平妻有妾室有庶子,您都覺得傷心難過,巴不得與他和離。方聞山聽說還娶過兩房妻子,兒女一大堆,妾室也有,真計較起來還不如父親呢。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給他,連舅舅尸骨未寒都顧不得了?熱孝里嫁人是什么名聲,母親難道不知道么?您如今在京城里已是飽受非議,何苦還要往自己頭上潑臟水?曹家是什么人家?曹家女兒何等尊貴體面?您竟都不管不顧了?!” 曹氏眼圈一紅,哽咽道:“好孩子,你誤會了。母親并非打算熱孝里嫁人。方聞山與我商量好了的,等過了一年齊衰不杖期,再辦婚事,還是在外地辦,不會太過張揚的。京中只有親友才會聽聞,其余閑雜人等,根本不會被驚動?!?/br> 這事兒謝映慧是從曹文衡那里聽說的,先入為主,哪怕曹氏的說法不一樣,她也不能盡信了:“這個姓方的不是馬上就要到北方赴任了么?他還問你,愿不愿意一起走呢。若不完婚,母親如何能跟著外男一起上路?這名聲還不如熱孝里嫁人呢!您何苦哄我?哄了這么久,都已經(jīng)哄不住了,還不肯死心。莫非在你心目中,女兒就真的那么蠢?!” 曹氏啞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與聞山哥即使一同上路,也不會宣揚得人盡皆知。到了他的任地,我便會與他分開,另擇居處。待完婚之后,再……” 謝映慧露出了傷心的表情:“你都喚他什么呀?母親,在女兒面前,您就不能放尊重一些?!”她都沒敢管表哥叫文衡哥呢,母親竟然……一把年紀(jì)了,就不能要點臉么?! 曹氏面色一白,心中隱痛,含淚道:“好孩子,你不明白……我與聞山哥從小一塊兒長大,早就彼此鐘情了。若不是你舅舅棒打鴛鴦,我們十六年前就該在一起了??蔀榱四憔司耍胰掏捶艞壛寺勆礁?,嫁給你父親,這十六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聞山哥。 “如今好不容易,我和他終于有機會在一起了。我為你舅舅已經(jīng)犧牲了這么多,想來也夠了吧?我連名聲都不顧了,只想要跟聞山哥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何總遇到那么多阻礙?慧姐兒,你向來最孝順母親了,難道就不能讓母親心愿得償一回么?你就這么想讓母親一生都求而不得?!” 謝映慧頓時哭了:“母親說這樣的話,叫女兒情何以堪?!既如此,我也不攔你,只是別指望我會跟你走。我也不會見那個姓方的男人,我跟外祖母過活去!你可以丟下病重的外祖母不管不顧,我卻沒你那么狠心!”她扭頭就跑了。 曹氏無力地坐倒在羅漢床上,默默垂淚。 等到她哭完一場,叫了丫頭來侍候自己重新梳洗,然后扶著桂珍去尋女兒,再平心靜氣談一回話時,她才知道,女兒竟然找曹文衡去了。 昨日曹文衡明明都說出了不會娶謝映慧的話,謝映慧如今居然還要自個兒送上門去,也不知道會受什么樣的氣。 曹氏心中大急,連忙急步趕往曹文衡的院子,待走到他的房間門口,才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坐在一處,有說有笑的。本來還傷心難過的女兒,在曹文衡連番勸說與逗趣下,已經(jīng)把傷心事拋開了,臉上重新有了笑容。兩人正親親熱熱地說起這個夏天要去城外莊子上避暑的事呢。 曹氏默默地退了出去,心情十分復(fù)雜。 她清楚女兒的心事,也希望女兒能心想事成,嫁給侄兒曹文衡。這樣她即使遠嫁北方,也能安心了??伤c嫂嫂程氏吵了一場,姑嫂反目,已經(jīng)不敢奢望女兒的婚事能順利,甚至不敢把女兒再托付給嫂嫂侄兒了。她怕嫂嫂會因為記恨自己,遷怒女兒,讓女兒受委屈。 然而,如今女兒與侄子這般有說有笑,兩小無猜的樣子,曹氏又猶豫了……她真要拆散這對有情人么?那她的作為,與當(dāng)年哥哥平南伯對她與方聞山做的,又有什么兩樣? 程氏不知幾時出現(xiàn)在了她身后,兩個母親彼此對望一眼,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程氏聽著屋里兩個孩子的說笑聲,嘆息道:“我們做娘的,幾時能斗得過孩子?meimei,你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再談一次吧?” 曹氏默默地點了點頭。 第199章 不歡 平南伯夫人程氏領(lǐng)著小姑曹氏,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的弟妹程王氏,早已在內(nèi)等候了。 姑嫂二人剛剛吵過一架,如今面對面的,還覺得尷尬。程王氏主動站了出來,充當(dāng)中間人,替二位說和,程氏自然不會反對,曹氏想起程王氏一向?qū)ψ约翰诲e,也點頭贊成了。 于是程王氏便先開口,替程氏問曹氏:“姑太太,我們大姐昨兒發(fā)這么大的火,是因為聽說你要在姐夫熱孝之內(nèi)改嫁給方聞山將軍,方將軍還涉嫌隱瞞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消息,以至姐夫枉死,這都是真的么?“ 曹氏把先前對女兒說過的話再重復(fù)了一遍,又道:“聞山哥此前并不知道事情會發(fā)展到今日的地步,更不知道哥哥會因此遇害。他原本只是為了與我在一起罷了。因怕哥哥留戀謝家豪富,不肯松口許婚,他才會有所隱瞞……可他隱瞞的事,原也對哥哥并無害處,頂多就是原本以為的好處沒了而已。可該哥哥得的東西,還是一點不少的?!北热缰x家的財產(chǎn)。 程氏心中大恨,努力忍耐才沒露出異樣來。 程王氏面上笑容不變,轉(zhuǎn)頭去對程氏說:“這么說來,方將軍雖然有錯,卻也不是存心想害大姐和姐夫的,一切都是宮里娘娘和承恩侯府太過薄情之故。其中,也有謝璞行事狠辣,睚眥必報,暗中告了御狀的錯。至于熱孝里嫁人,就是以訛傳訛了?!?/br>